又是玉牌。

乔晚的头就跟炸开了一样,太阳穴突突直跳, 识海里, 受损的神识一路暴涨, 俨然要冲破识海。

这感觉就像把人放在了不合尺寸的容器里,瞬间,乔晚脊背就被冷汗浸透了。

费力地辨认了一眼尸块上的衣着, 虽说箱子里的男人帮被分尸分了个七零八落, 但透过残存的布料依然能看出,是和街上的阴兵同一款制式的盔甲。

这玉牌应该是行军时佩戴的一种类似于身份证明一样的东西。

玄雾宗, 灵霄宗和青云宗,她之前没听说过有这几个宗门的存在, 如果能找到这几个宗门的消息,应该就能查到这支阴兵的来历。

但就在这时, 柳木箱中的尸块突然开始蠕动了起来。

紧闭着眼的血淋淋的人头, 突然睁开了眼,一只血手猛地向前一抓!

头疼欲裂之中,乔晚猝不及防就被这么给拽进了木箱中。

咔嗒。

柳木箱重新合上。

跌落在一箱子尸块之中, 血腥腐烂味儿铺天盖地钻入鼻腔, 感受到身下微妙的触感, 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之后, 乔晚一愣, 浑身上下汗毛根根炸开!

她身下, 是一箱子男人的尸块。

□□妈。

心跳失控, 差点儿飚出脏话, 乔晚手忙脚乱地赶紧爬起来,伸手一推箱盖。

没推动。

乔晚心里一沉。

箱子被重新严丝合缝地钉上了。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陪伴着她的只剩下了一箱子碎尸。

这箱子看上去不大,但竟然能装进一整个大活人。

就算经历过蜈蚣菩萨和佛塔,但和一箱子碎尸被关在一起的感觉,那完全不一样。

感觉到身下冰冷黏腻的触感,乔晚后背一阵发麻。

天知道她现在坐在哪儿,是手腕上?还是脚上?

不过就算再怕,也得硬着头皮上,乔晚伸出手缓缓在箱子里摸索,咽了口唾沫,努力稳定心神。

这箱子里肯定有机关。

刻意略过手下古怪的感觉,终于,乔晚好像够到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

还没等她细细摸索,那东西顿了一秒,突然猛地缠上了她手指!

这感觉!是手!

那一瞬间,乔晚能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开始冻结了。

她摸到的是一截小指。

这截小指猛地缠住了她手指,于此同时,身下尸块如有生命般地蠕动着,渐渐涌了上来。

……

郁行之“凶棺?!”

没有哪个客栈会做成个棺材样的,这根本就不是客栈,整个客栈里里外外就是具凶棺!

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郁行之脸色也变了“那陆辞仙?!”

马怀真目光冷峻,毫不犹豫地转动轮椅直接进了面前这座二层客栈里“进去看看。”

……

乔晚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

低头一看。

身上粗布衣衫,肩膀上扛了个锄头,手掌宽大。

这不是她的手。

握紧锄头,愣愣地往前走了几步。

她之前是被“荆永鑫”拖入了木箱,然后荆永鑫的尸块包裹住了她……思及,乔晚猛然意识到,她该不会是被拖入了荆永鑫的回忆之中?

刚往前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唤。

“永鑫!”

乔晚扭头,几个肤色黝黑的少年,赤脚奔来,哥俩好地一把搭上肩膀,笑嘻嘻地问“听说大娘又给你生了个弟弟?”

乔晚默不吭声地想,看来这的确就是荆永鑫的回忆了。

静下心,乔晚静静地重新走了一遍荆永鑫的过去。

荆永鑫和一般修士没什么不同,一家子世世代代都是农民,靠在地里刨食为生,可惜生不逢时,赶上了魔域入侵。

魔域入侵,天下大乱,异象横生,妖孽横行。

除了荆永鑫,荆家一家六口,没一个有灵根的,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荆永鑫顺理成章地离开了家,踏入了修真界,由于资质不够,只能拜入当时没啥名气的青云宗。

后来,上了战场,还没反应过来,就糊里糊涂地被切成了碎尸,死前怀里还揣着一封没寄出去的家书。

荆永鑫的一生走马灯一般地在眼前闪过,最终定格一个尸横遍野的山谷。

山谷两面壁立千仞,谷中陡峭逼仄,罡风四季不绝。

“乔晚”或者说,荆永鑫恍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暑”字大旗倾倒,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身上的伤已经毫无知觉,朔风吹得脸上满面血污和尘沙,肺里像拉风箱一样,心跳如擂。

眼前的画面像是瞬间被放慢,慢到能听见每一次呼吸声。

粗重,短促。

呼——

呼——

呼——

抬头一看,太阳冷冷地悬挂在天际,日光刺目。

乔晚肺里像快炸开了一样难受,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拼尽了全力。

眼前一花。

耳畔传来人声嘶力竭的怒吼“撤!!快撤!!”

一转头,就对上了目眦欲裂的一张脸,这个男人眉眼长得有点儿像岑向南。

“岑向南”两眼血红,口沫飞溅,嘶声道“酆昭叛了!!”

酆昭叛了?

酆昭是谁?

还没等乔晚反应过来,一道金光飞掠,面前的男人被当场斩首!

喷涌而出的鲜血哗啦啦浇了乔晚一身。

这一道金光在山谷内纵高俯低,忽来忽去,几个瞬息的功夫,像镰刀割麦子一样,倒了一地的修士。

血浸染了石砾,山谷中呼啸粗犷的山风扑面拍打在脸上。

这道金光最终落回了一个身着袈裟的青年和尚手中。

青年僧人姿容姣好,笑容温和可亲,风吹动袈裟袍袖,踏过一地尸首一步步走了过来,一抬头,露出了一双碧莹莹的眼!!

荆永鑫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还没跑出几步远,眼前忽然一亮,纵横交错的耀眼金光直入眼底。

荆永鑫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绝望地看着掌心一道迅速蔓延的“红线”,红线顺着掌心向手腕、脖颈、大腿极速扩散。

一眨眼,整个人”哗啦“从头到脖颈、手脚、躯干,瞬间寸寸崩裂。

临死前最后一眼,看到是一道青衣染血的身影,男人横剑而立,黑金色的剑柄上刻着几个笔力遒劲的字。

“闻斯行诸”。

乔晚猛然惊醒!

临死前惊惧到扭曲的绝望,压抑的喘息声仿佛还在耳畔回荡。

这是荆永鑫临死前的回忆,至于他临死前看到的那和尚。

四个字立刻蹦入脑海。

碧眼邪佛。

乔晚瞬间绷紧了脊背,一阵凉意顺着尾椎骨一路攀升。

……

客栈里空无一人。

没有陆辞仙的背影。

马怀真脸色微沉,目光沉沉地睃巡了一圈儿。

一楼没有。

上了楼,二楼也没有。

差点儿被面前几口柳木箱给绊到,郁行之皱眉问身边的“少女”“这是?”

王如意奇怪道“我之前没看到有这几口箱子呀。”

马怀真果断“打开看看。”

撬开箱子,郁行之一愣,一颗心差点儿跳出了嗓子眼。

一箱子的尸块!

头在上,手脚和其他肉块都整整齐齐地摆在了下面,人头底下还垫了块玉牌。

目光在这几口柳木箱上一扫而过,郁行之显然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脸色发青“这几口箱子里都是?”

“玉牌,”马怀真嗓音低沉“拿给我。”

郁行之复杂地看了眼轮椅里窝着的男人。

一撬开木箱,看到这一箱子的碎尸,马怀真硬是连眉毛都没多动一下。

接过郁行之递来的玉牌一看。

“曹路平……”

“巨灵门……”

“二十四年……”

马怀真目光幽深地攥紧了玉牌。

“暑”字战旗。

来时路上陆辞仙说在玉牌上曾经看到过“玄雾宗”和“灵霄宗”,加上这玉牌上的“巨灵门”。

基本上,他已经能确定这批阴兵的身份了。

马怀真脸色不对劲,郁行之皱眉道“马……前辈?”

马怀真顺手把玉牌往袖子里一揣,抬眼“先找陆辞仙。”

男人目光冷峻,一一扫过面前的柳木箱。

十二口箱子沉默无言,安安静静地堆在二楼过道上。

安静只是一时的。

整个客栈就是口大型凶棺,不能多待。

就在这时,其中一口柳木箱突然动了!

柳木箱一阵晃动,箱盖被人从里推开。

就在箱子里的东西爬出来的那一秒,马怀真当机立断,转动轮椅,护住王如意,身形一振,一脚把这血淋淋的东西给踢飞出去丈二远!

箱子里的东西顺着楼梯咕噜噜翻了下去。

噗通——

脸朝地磕在了地上。

刚爬出柳木箱,被一脚踹下楼的乔晚,晕乎乎地抹了把鼻子下面的鼻血……他妈的,好痛。

看清自己踹飞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之后,马怀真脸上那冷峻的神情,一时间变得格外微妙,过了一会儿十分淡定地把脚往轮椅后面儿一缩。

郁行之回头看了眼还塞着尸块的柳木箱,又看了眼刚从箱子里爬出来的乔晚,顿时惊悚,看着乔晚的目光宛如在看着一个变态“陆辞仙?!”

王如意从马怀真背后探出一个头,眨巴眼“小陆?”

丝毫没踹错人的自觉,马怀真收回视线,十分镇静优雅地低声道“既然找到了就先出去,这地方不能多待。”

话音刚落,客栈大门,突然“哐啷”一声巨响,合上了。

另一道阴沉的男声乍响。

阎世缘面色阴郁地站在门前“诸位道友,不请自来,翻了在下的东西这就想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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