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夜幕降临,阿桔姐妹俩回了厢房,林重九也早早睡了。

上房东屋,林贤懒懒靠在浴桶上,故意慢慢洗。

柳氏收拾好厨房,进屋见他还没洗完,有些愣,林贤却扭头把巾子递给她:“来,帮我擦背。”

三十几岁的男人,生的温和俊朗,既有书生儒雅气,又有庄稼人健壮的身板,眼里还有成亲多年只有她才能见到的一丝赖皮痞气,真是越看越让她喜欢,感叹自己命好嫁了这样一个人。往前村里熟悉的姐妹,不管嫁的比她好还是比她坏,把家里男人拎出来,绝对没有人比得过她,更何况自家男人不但长得好,还会赚钱,还会风雅……

柳氏没读过书,不懂什么风花雪月,亲热时丈夫总会说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话,那应该就是风雅了吧?

她红着脸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帮丈夫擦背,跟丈夫说刚刚她琢磨的事:“赵公子真肯教小九,就算不拜师,咱们怎么也得请他来家吃顿饭吧?”

林贤扭头亲妻子搭在他肩头的左手,答得心不在焉:“请是要请,不过人家未必会来。”

柳氏被他弄得浑身发软,还想说点什么,林贤突然起身,湿哒哒直接朝她扑了过来……

有酒助兴,又好些日子没弄过,这晚林贤大展雄风。

恩爱过后,夫妻俩气喘吁吁说了会儿话,相拥而眠。

阿桔却睡不着。

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白日里见到的男人身体。他隐在树丛里的窄腰长腿,他破水而出双手抹脸的狂荡不羁,他盯着她的狭长凤目,一幕一幕,无比清晰。

她懊恼地咬唇,想翻身排遣心中羞愧,又怕惊醒妹妹。

她看了一个男人,纵使无人知道,她也看了一个不是她未来相公的男人。

她不想想,可那些不该回想的情景,挥之不去,就算她努力去想孟仲景沉稳憨厚的脸,亦无法摆脱。

他的一切就跟他的人一样,清冷中又有不容拒绝的霸道。

窗外明月高挂,照着辗转难眠的姑娘,也照着害姑娘睡不着的男人。

农家庄子里都睡炕,赵沉长腿交叠搭在炕沿上,背靠墙壁一动不动,侧头,目光落在屏风上。

屏风上搭着他的衣袍。

回来时丫鬟们想收走那件蓝袍去洗,他没让。

他盯着它,眼中浮现的却是河边的姑娘。

他从水里出来,看见她呆呆地站在河边,穿着他的衣袍。她肩膀肯定比他的窄,所以圆领下露出了她大片肌肤,修长美丽的脖颈,单薄精致的锁骨。她小腿也露着,白白嫩嫩像两截玉柱,可惜没等他细看,她就逃了。林风仿佛知道他想看,将衣摆吹起,露出更多,却只给看一眼又遮了起来,越发惹人遐思。

她穿这件衣裳时,里面有穿别的吗?

应该没穿吧,毕竟里面也肯定湿透了。

这岂不是说,今日她几乎在他面前赤身裸体?

曾经在他眼前颤悠,曾经紧紧抵着他胸口手臂的柔软,如果没有了衣裳遮掩,又会是什么模样?

月光漫进纱窗,皎洁如水,他却置身难灭欲火,越想越热。

他下了地,捧起衣袍送到鼻端,分辨她留下来的香。

衣袍是上好的杭绸,清凉细腻,如水中他抱她时碰到的肌肤。

如果,如果那时河中只有他跟她,他会把她救起来,他会抱她去林子里,他会把她扔到草丛中,然后……

静寂的夜里,想的再荒唐都无人知,男人拽下衣裳回到炕上,似梦非梦,全随心意编造脑海幻境。

如梦幻境里,她依然想逃,却逃不掉,哭得梨花带雨。

幻境结束,赵沉松了手,声粗气重。

他仰面躺着,怔怔地凝望明月,困惑为何才见过那个农女三面,便有两次都动了欲。他非柳下惠,在外面应酬,更多不堪的情景都见过,欲望会起,更多的还是厌恶,真正能让他兴奋到不得不动手发泄的,只有她一个。

或许,是他年岁越来越长了?

三日后,赵沉早早起来,准备去河边赴约。

宁氏刚刚睡醒,还没起来,听到动静,好奇地派贴身丫鬟问梅去看看。

问梅很快去而复返,笑道:“夫人,少爷又领着陈平去打猎了,说是黄昏前回来。”

宁氏了然,继而摇头,这大热的夏天,亏那小子不嫌热。

赵沉出发地早,抵达河边时天才大亮,他坐在马上眺望路口,因为河边地势低,并无法望见那边的村庄。

他攥着缰绳,任马低头吃草。

“少爷,他们来了。”陈平一直面朝路口,见人来了,扭头提醒自家少爷。

赵沉仿佛没有听见,过了会儿才回头看去。

来的是父子俩,有过几面之缘的林老爷走在前面,林重九牵着毛驴跟在后头,他们身后,再也没有旁人。

意料之中。

赵沉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陈平,大步迎了上去。

“赵大哥,这是我爹,你快告诉他,你是真的愿意教我是不是?”林重九兴奋地跑了过来,站在他身边道。

赵沉朝他笑笑,随即向林贤行礼:“林伯父,那日晚辈无意救下小九,因觉得与小九投缘,便擅作主张想教他些粗浅功夫,还请伯父莫怪。”

林贤忙还礼:“赵公子客气了,您肯指点犬子是他的造化,林某怎会怪罪。赵公子,您于犬子有救命之恩,现在又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教他,林某与内人实在感激,可惜林某在镇上学堂教书,这两日走不开,十六那日才得休假一日。内人想请赵公子到寒舍做客,亲自道谢,不知赵公子那日是否方便?”

赵沉微一沉吟,看看父子俩,道:“伯父盛情,晚辈定当赴宴,只是劳烦伯父伯母费心了。”

“哪里哪里,赵公子肯来,我们求之不得。”林贤很是高兴,看看天色,告罪道:“那我先去镇上了,犬子愚笨,若他偷懒耍滑,赵公子不必客气,尽管教训便是。”

“我才不会偷懒!”林重九不服气地辩解道,被林贤瞪了一眼。

赵沉拍拍他肩膀,朝林贤拱手:“那伯父路上慢走,十六那日晚辈再登门拜访。”

林贤回礼,再三叮嘱林重九后,终于跨上毛驴走了。

赵沉先让林重九在树阴里蹲马步,纠正姿势后,他站到一旁,背靠树干。

靠着靠着,目光总忍不住溜向路口。

一刻钟后,他把林重九叫到身边,让他休息一会儿。

毕竟认识的时间太短,乍然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沉默片刻后,林重九问赵沉:“赵大哥,你家住在哪儿啊?离这边远不远?”

赵沉没有隐瞒,随口道:“桐湾听说过吗?离你们这儿大概十二里地,骑马很快就到了。”

林重九摇摇头,他去过的地方太少,平时村人说话他也没有仔细听过,暗暗记下桐湾这个地方,又问道:“那赵大哥多大了,成亲了吗?”

赵沉目光一凝,扭头看他:“问这个作何?”

林重九挠挠脑袋,含糊不清地道:“没啥,就是想问问,好奇赵大哥的事。”

赵沉笑了,试探道:“你大姐让你问的?”那日他碰了她也看了她,莫非她想让他负责,所以先让弟弟探探口风?虽说她似乎不太待见他,毕竟是个姑娘,有这种念头也不为过。只是,他可没把那个当一回事,更没想过要负责……

见林重九先是震惊又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解释的样子,赵沉越发确定,想了想,先问他一句:“你大姐多大了?”

“……十五岁了,比我大八岁。”林重九还在震惊这人竟能猜出这些问题不是他想问的,此时赵沉反问,他不由就说了出来。

赵沉眼中笑意更加明显:“我比她大两岁,尚未成亲,也没有喜欢的姑娘。”他倒想看看,她知道后会怎么做。这种事情,以她那么容易脸红的性子,应该不会主动跟父母提,只能想办法催他提亲。或许十六那日,她会主动跟他说话?

有了这个念头,接下来的半日,赵沉竟然没有预料中过得那样无趣,晌午跟林重九告别后,兴致冲冲去山中狩猎。

那边林重九回到家中,先去跟林竹说悄悄话,将打听来的事情说与她听。

“他还问大姐年岁了?”林竹有些吃惊。

林重九点头。

林竹很满意,赏了弟弟两枚铜钱,打发弟弟走后,她坐在炕上想事情。

她很希望长姐嫁个好人家,日后像姨母一样富贵清闲。那个赵公子虽然什么都没说,她却觉得他对长姐有点意思。两人容貌确实相配,如果赵公子真对长姐有求娶之心,她乐见其成,因此先让弟弟打听清楚,万一对方已经成亲只是觊觎长姐美色想纳小,那她第一个骂他!

不过,长姐对孟仲景情深一片,那个赵公子想娶长姐可得费些功夫了。

事关长姐闺誉,林竹决定哪个都不帮,就在一旁看热闹。长姐嫁给赵公子最好,嫁给孟仲景她也接受。

晚饭时,林贤把十六日宴请赵公子一事说了出来。

阿桔刚把菜送到口中,闻言咬咬筷子,没有吱声。

林重九跟林竹已经提前知道了,并没有太大反应。

柳氏想得比较多,放下碗道:“那日把仲景也叫过来陪客吧,人多热闹。”家里毕竟有两个女儿,一个还是待嫁的,现在把准女婿叫过来,堂堂正正,免得有些人嘴碎乱嚼舌根。

林贤颔首:“嗯,吃完饭我亲自去跟仲景说。”

听到未婚夫也要来,阿桔心中的不悦终于变成羞涩,红着脸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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