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既然他没事, 为什么那么多天一直没回消息?

林冉倚靠在床头,抱着手机陷入沉思。

自从下午柏程渊打来电话之后,到现在为止又是关机状态。

算了下时间,大概已经在飞机上了。

门外的保姆又在敲门劝林冉吃晚饭。

她顺着床头躺了下去, 有气无力地对着门口说了句:“不吃了, 吃不下。”

似乎是自从柏程渊失联起, 她每天满心想的都是他的情况。

焦虑久了, 晚上睡不着,白天也几乎没有饿的感觉。

渐渐的, 饮食和睡眠成了规律。

就算她知道了他要回来的消息, 但吃不下就是吃不下。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情绪能这样随着一个人而波动。

就连林冉都没想过,柏程渊对她的影响,在不知不觉中会变得这么大。

又是将近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冉睁开了眼。

第一件事就是给柏程渊的手机拨了个电话, 还是关机。

林冉还有些恍惚,已经形成习惯了。过去的一周里,她几乎都是这样过来的。

以至于此时此刻电话没打通, 她又开始怀疑昨天发生的事是不是她做的一个梦。

下楼来到客厅,象征性地喝了杯温牛奶。

随后坐回到沙发上, 茶几上还摆着之前柏程渊和许妍闹绯闻登刊的旧报纸。

林冉静静地瞥了一眼, 索性把报纸倒扣了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等待的时候,就只能刷手机回消息, 无心工作。

一坐便是大半天。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

另一边,柏程渊下了飞机第一件事便是给林冉打电话。

响了两声, 却是保姆接起来的。

“她人呢?”柏程渊问。

保姆压低声音道:“夫人正在睡觉。”

柏程渊抬手看了眼腕表,下午两点钟。

他阔步朝出口走去,助理和司机人手拉着一个行李箱跟在他身后。

机场人并不多,耳边是行李箱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柏程渊握了握手机,忽然低声问了句:“她有好好吃饭吗?”

保姆略有些为难,但还是如实道:“没有,今早只喝了一杯牛奶。”

车早已在外等候,来人一见到柏程渊,立刻下车来迎接。

分别将行李箱接过,又替他拉开车门。

柏程渊坐上车,关上门。

室外的冷空气和嘈杂的人声顿时被隔绝在外。

终于能休息片刻,他脖子靠后,微微阖上双眼。

想起这件事,他又蹙了蹙眉,但还是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身边的助理一路上没少担心,登机到现在,柏程渊一口饭没吃过。

加上之前一直在输液,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扛得住。

隔了会。

助理双眼一瞟,忽然瞥见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唇线紧抿,整个人满脸都写着:我不舒服。

他了然,连忙开口吩咐司机:“就近找个药店停车,我去买点胃药,柏总胃病犯了。”

司机还没回应,柏程渊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侧目看了助理一眼,直接回绝:“不用。”

“不能拖啊柏总。”

“回去就好了。”

已经错过了她的生日。

他已经没空再浪费在路上了。

也许是日有所思,林冉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柏程渊亲口和她承认,他和许妍都是真的。

在国外单独碰面是真的,一起吃饭也是真的。还约好了今后每一次出差都背着她见面,私底下发展两个人的感情。

梦境实在太过真实了,林冉甚至能感受到他冷漠的目光。

就和以前一样,看她时淡淡的,一丝情绪都没有。

林冉从梦中惊醒。

保姆见状,连忙端上一碗刚煮好的面,走到她身侧,轻声道:“夫人吃点吧,柏总吩咐过要您一定按时吃饭。”

林冉尚未从那场梦中走出来,她无力地挥了挥手:“放一边吧,我待会吃。”

说完,她靠坐在沙发上,目光不由自主扫向茶几上摆放着的报纸。

停留了良久。

耳边忽然传来电子门锁的开门声。

——“认证成功,门已开。”

林冉迅速回过头,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在她的注视下,柏程渊进了门。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方向。

见到他身后的人将行李亲自送了进来,又被管家接走。

见到他换了鞋子,脱掉外套。

就和从前一样,仿佛中间失联的那段日子不存在一般。

直到周围的人安顿妥当之后,一起出了门。

柏程渊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缓步走向她。

“你回来了。”

林冉主动开口道。

她脸色不大好,瘦了许多。

穿着宽松的卫衣,本就消瘦的身子隐在衣服中,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人吹走。

发梢有些凌乱,唇色泛着白。

保姆正站在她旁边,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有些不知所措。

他几乎是立刻就联想起他们所说的。

没吃过饭,输液好几天,即使知道他要回来了也没能好好吃饭。

胃里烧的人心都跟着躁。

“我回来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

“我很想你,想见你。”

这些在他心里徘徊了无数遍的话,说出口竟然变成了:“没吃饭?”

林冉愣了愣,她侧头看了眼保姆手里的面,解释道:“哦,我叫她放在一边,打算等会吃的。”

“等会是什么时候?”

他语气不太温柔,“自己的身体,你比我要更清楚。到底是什么能让你这么多天不吃不喝?”

话说到此处。

他整个人忽然又重新置身在国外昏迷的那几天,后知后觉的恐慌涌上心头。

当时只顾着赶回来,却没想过,但凡柏远再狠一些,他可能再也没法见到她。

胃里刺痛灼烧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下意识将自己遭受的这份难受联想到她身上。

就仿佛她也在因此经历着一般。

他扶了扶沙发椅背,抬眼看着她:“如果我一直没回来,你就要一直这样不吃饭吗?”

“我也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你没想过吗?”

林冉在他的话中彻底愣住。

不应该是这样的。

没有拥抱,没有彼此想念的话语。

甚至连一个小小的解释都没有。

她想象中的重逢,怎么都不可能是这个模样。

保姆识时务,端着面离开了。

林冉仰头看着他,有些错愕。

为什么突然这么凶?

而且再也不会回来是什么意思?

是在说他也许会和许妍待在一起?就像梦里的那样。

她就说,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做那种梦。

林冉一时间脑子有些乱。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心间的酸涩感越来越浓厚,她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

片刻后,蓦地轻笑了一声:“这么久没见,第一句话竟然是责备吗?”

“我吃不吃饭很重要吗?”

“不重要吗?”

“比起这个,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

长达一周以上的失联。

她吃不好睡不着,一直担心。

早就想去亲自找他,偏偏脱不开身,还是因为他和许妍闹到国内的绯闻。

又是费尽心思找许妍去要他的消息,又是和柏远周旋。

林冉光是想想就已经很生气很委屈了。

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忍着的情绪,哪怕是在家人面前都没有发作过一分一毫的情绪,借着此刻忍不住爆发而出。

取代思念的,更多的成为了怨念。

“是,我一人在国内不吃不喝,作践自己的身体。”林冉说着,红了眼眶:“可我是因为谁?”

“因为谁联络不上,因为谁的公司才一直走不开?”

林冉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转身弯腰去拿起桌上的报纸。

狠狠扔在柏程渊脚下:“我在这里难过的要命的时候,有些人在私会别人。我多傻,我还在等什么解释?”

林冉说完,不等柏程渊做出反应。

转身离开。

全程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头也不回地跑上楼。

大学跑八百米都没这么快过。

开门,狠狠关上门,一气呵成。

她直接趴到床上,眼泪抹了一被子。

恰好这时罗灿灿发了条微信给她。

罗灿灿:“姐妹,恭喜你,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柏总了。”

林冉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打字回复:“屁!见了还不如不见。狗男人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我气疯。”

屏幕上掉落了几滴泪,她的视线逐渐模糊,打字的速度却不减。

林冉:“老娘去养个小鲜肉不香吗?真想一纸离婚协议甩他脸上。”

发出去不到三秒,她又点了撤回。

也不管罗灿灿那边到底看没看到了,她直接将头埋到被子里哭。

生日没赶回来应该道歉吧?

再怎么说和许妍单独见面了也该道歉吧?

失联害别人担心都不解释的吗?

就算没有拥抱和甜言蜜语,怎么都不该是责备。

难道他就一点都不想她吗,还是说一直是她在自作多情。

做梦都想见到的人。

重逢时的场景怎么会是这样。

事情忽然往这个方向发展,柏程渊也没有料到。

两个人堆积的情绪似乎都太多了。

在一来一往几句对话中一触即发。

在林冉转身上楼的那一瞬间,柏程渊眼前黑了一下。

他迅速扶住沙发,靠坐下来。

还是保姆见状,连忙跑过来扶他。

“柏总,我看您脸色不好,要不要去医院?”

柏程渊缓了半天,摆摆手:“胃药。”

“好,我这就去拿。”

几分钟后,吃过药,又稍作休整,他状态终于好了一点。

疼痛感有所缓解,整个人才有思考的能力。

他独自坐在客厅,沉思良久,默默叹了口气。

第一次面对爱情的时候。

两个人都是傻瓜。

可以为爱情拼命,却见不得对方为彼此受伤。

柏程渊拿起被扔在地上的报纸,蹙起眉。

虽然料到许妍忽然出现动机不纯,可没想过会曝光的这么快。

尤其这期间他出了场车祸,也就是在拿回手机才和国内重新取得联络,很多事情他的确不知情。

她是受了太多委屈了。

在两人各自沉默的期间。

保姆又上楼送了一次饭,这次林冉没有拒绝,开门端回了屋里。

柏程渊估算着时间。

临近傍晚才上了楼。

站在门口顿了下,他抬手敲了敲门。

林冉没应他。

但从柏程渊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已经从床上站起身,走到了门前。

柏程渊沉声道:“关于许妍那件事,我可以和你解释。”

林冉没做声,他便自顾自道:“她出现在旧金山我一开始不知情,是柏远把我的行程透露给她。那天在咖啡厅被偷拍下来的照片和录音是被剪辑过的,我也全程录了音频。”

“这段时间你很辛苦,今天的事,也是我不好。”

“不该凶你,对不起。”

林冉趴在门边,眨眨眼。

红肿的双眼又流下两滴泪。

她转了个身,贴着门缓缓坐在了地板上,双手抱膝。

也不知过了多久,柏程渊才又道:“录音我放在门口了,如果你消气了,我就在楼下。”

说完,他又停顿了一会,才转身下了楼。

林冉是在听到楼下的关门声后,才慢慢开了门。

地板上果然躺着一个U盘。

她也没犹豫,拿在手里,直接插到电脑上播放。

背景是在咖啡厅里。

隐约可以听见隔壁桌的交谈声。

和那时在微博曝光的音频的确是同一个。

但被恶意截取的地方在这里完整地录了出来。

无论许妍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意,柏程渊皆是沉默以对。

只在对话她全部说完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原来是录音了。”

以及结尾那句:“别再浪费我的时间。”

林冉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其实她早就知道,这件事多半是有预谋的。

但毕竟事情就摆在台面上,要是没有一个解释,她心里始终放不下。

原本只是需要他一句解释的,很简单,我没有,是被恶意剪辑的。

就已经足够了。

今天忽然因为这件事跟他闹,大概率也是因为中午做的那个梦。

这全部的情绪竟然就因为这一个录音平息了。

放完录音,林冉又默默将U盘放了回去。

恰好此时罗灿灿才看到她撤回那两条消息,回复她——

“撤回什么了?”

“还没问你呢,大声告诉我,你老公回家了,你开心吗?!”

林冉盯着这两条消息,没回复。

她将手机丢到一边,坐回到了床上。

要怎么形容呢。

起初是开心的,就算因为一些可笑的理由吵过一架,事后得到道歉和解释,也还是短暂开心了一下的。

可就在着反反复复的情绪中,林冉用了一个晚上,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实。

她的情绪似乎太被他牵着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个眼神能让她开心,也能让她害怕。

他无意见说的一句话就能伤害到她。

甚至几天不接电话,她就要担心的饭都吃不下。

这是她过往的二十几年都不曾有过的状态。

如果说这就是爱情的话,那未免也太不洒脱了。

原本有勇有谋又貌美的社会你林总,怎么忽然就飒不起来了。

公司也没再去了,大部分时间都围着他转。

喜也是他,忧也是他。满心装的都是他,却又不知道他心里为自己留了几分地。

然后更多的担忧里,又会去猜测他的心。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或许又是一夜无眠。

林冉在凌晨一点的时候,还是给柏程渊打了一通电话。

那边很快被接起。

他低沉的嗓音在电话中响起,又顺着电流传了过来。

电话能打通了。

只是能听到他的声音了,她的心都会为此产生雀跃的感觉。

察觉到这一点,她更难过了。

柏程渊问:“还没睡?”

“睡不着。”

“那你等等,我上楼。”

“先别。”

窗帘没拉。

月光顺着窗爬进室内,照亮林冉的半张侧脸。

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环着膝盖,忽然问:“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柏程渊沉默了片刻,道:“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林冉勾了勾唇角:“我以为爱情是美好的,后来才发现,虽然它能令人快乐。可大部分时间里,它是猜忌,是痛苦。是会扰乱人心绪的东西,也会让人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林冉。”他低低地唤了一声。

“如果你是因为许妍那件事,我和你道歉。但我至始至终都和她毫无瓜葛,你相信我。”

“柏程渊,你一直叫我相信你,可是你问问你自己。”

林冉吸了吸鼻子。

无论是她身边的傅修,还是忽然冒出来的前男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柏程渊的表现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相信过我吗?”

“或者说,我们两个人之间本来就不存在什么信任吧。”

柏程渊果然陷入了沉默。

也许他不知道怎样回答,也许又是在反思。

但显然已经不重要。

“我说这些不是因为许妍的事情生气,只是忽然间觉得,爱你这件事时常让我感到很吃力。”

“从来没和你说过吧,我喜欢你。但是从喜欢的那一刻起,你带给我的快乐和难过都是成倍增长的。尤其是你每一次的出口伤人,有意的无意的,都会让我非常难过。”

“对不起。”

柏程渊轻叹一口气。

他从没有想过故意去伤害她,只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他在意的情绪。

静了片刻,他哑着嗓音说道:“我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

“你说对了。”

林冉笑了笑,泪水涌出,滑落到脸颊。

在月光的映射下泛着银色的光泽。

“你真的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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