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时刻保持着警觉, 是柏程渊过去十几年坚持的原则。

应着周曼的要求, 他在变得更好这条路上，从不敢轻易松懈。

身边朋友来来去去，除了乐队那几个，也没什么固定的。

留下来的这几位, 对他的评价也一直是，从不袒露心事。

冷冷清清的, 对任何事都一脸事不关己。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允许别人走近他的内心？也可以袒露心事，偶尔脆弱。

好像是一个慢慢渗透的过程，从排斥到接纳, 再到逐渐信任，循序渐进。

来到他世界里的人。

是林冉, 也只有林冉。

十二月中旬。

温度越来越低，天气预报预测，Z市即将迎来一阵寒流。

刚午休过的公司里，大部分人还未从松懈的氛围中走出来。

阳光透过窗映射进来, 隔绝冬日的寒冷。午后的一切，都显得懒洋洋的。

柏程渊放下手中的文件。

垂眼扫过对面的位置，空荡荡。

自从BIKA秀场活动结束后, 林冉就专注去做乐队舞台设计，有几天没来过了。

敲门声响起，黄特助拿着最新的季度报表。

放到柏程渊的办公桌上，还未开口说话, 他忽然起身。

抬手拎起一旁的风衣外套，搭在手肘上。

黄特助不解：“柏总，您这是要去哪里？”

“去散步。”

黄特助：“？”

柏程渊走到门前，又问一句：“一起？”

黄特助：“？？？”

黄特助：“ヽ(°◇° )ノ”

黄特助跟在柏程渊身后工作这么久，很少见他放下工作，主动提出在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出去散步。

更没想到，他所谓的散步竟然是这样的？？？

乐队表演现场决定设在商业街的某间大剧院。

从方案书做好之后，林冉就已经开始带着公司里的员工来回在现场奔波了。

按她的话来说，现场她亲力亲为，务必做到最好。

下午一点，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刻。

哪怕是周一，商业街也不乏人来人往。

车子缓慢行驶在外道，柏程渊目光淡淡地扫着车窗外。

三两成群的女生，几乎人手抱着一杯饮料，一边吸一边聊天。

他忽然开口道：“她们喝的是什么？”

黄特助放下手中工作，顺着柏程渊的目光看去，笑了声：“奶茶。这东西小姑娘都爱喝。”

柏程渊抬了抬眼，示意司机停车。

又转头向黄特助道：“去买二十杯。”

黄特助：“？”

“二十杯？”

“嗯。”

他虽然一头雾水，但随后大概也猜到是给柏夫人准备的。

根据数量，可能还带上了她的员工们。

车子停靠，黄特助带走了司机。

半小时后，两个人提着十杯奶茶重新上了车。

不敢让奶茶变凉，司机再踩油门的时候都不自觉加大了力度。

很快便抵达剧场地下停车场。

司机和黄特助正在忙着一件一件往外拎奶茶时，柏程渊已经率先迈开步子。

剧场在一楼，设置两个门。

一个在商场外侧，一个在商场内侧。

被包场后闲杂人等不能随意出入，必须出示工作证。

柏程渊第一次来探望，门口的保安互相看了一眼。迫于他强大的气场，竟然不约而同往两侧挪了挪，顺利让他进了剧院。

姗姗来迟的黄特助和司机就没那么幸运了。

提着大包小裹，还被硬生生拦在外面，只能眼睁睁看着门被关上，他们敬爱的柏总越走越远。

剧场里亮着灯，一行人正在忙前忙后。

从入口这里一眼望过去，舞台已经初见雏形。

柏程渊身穿黑色长风衣，静静站立在门前。

一双长腿很有存在感，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还是林冉公司里的一名小员工先看到的他。

小张把工作暂时交给别人，几步跑过来，恭敬地叫了声：“柏总。”

柏程渊淡淡地瞥向她，嗯了一声。

“您是来找林总的吗？”

“是。”

小张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啊，林总刚刚去和傅总谈事情了，就在剧院门口，您坐这等会，她马上就回来。”

柏程渊面无表情，但在听到傅总两个字时，眉心还是不由得跳了一下。

如果说恋爱中女人的直觉往往很灵敏，男人的也不差。

自从亲友宴，亲眼目睹了三人在泳池边打闹，又亲眼看到傅修主动替林冉挡酒后。

他对他始终没有太好的印象。

傅修于他而言，是比他要早，出现在林冉身边的男人。

这种存在倒不是危险，最多是碍眼。

柏程渊向来对碍眼的事物没什么耐心，抱有快刀斩乱麻的处理态度。

他理了理袖口，朝剧院另一个门走去。

小张刚倒了杯热茶，准备端给柏程渊喝。

回到原地才发现，人不见了。

她挠挠头：“人呢？”

—

商场侧面的剧场大门外。

林冉正和傅修站在巨大的伞下，面对面说着话。

寒风拂过，扬起她的长发。

林冉鼻尖冻得发红，对着傅修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啊，你马上和客户签约，我还麻烦你来送东西。”

傅修态度谦和，说起话来也温和：“没什么，公司里其他人也是走不开，我恰好在楼上谈事情，顺便的事。”

说起这个，林冉更不好意思了。

到了年底，正是冲业绩的时候。各大公司年会展览会变多，公司里的项目也是一个接一个。

她作为合伙人之一，不但没有回去帮忙，反而带出一部分员工在忙自己的私事。

算来算去，她也有很久没回过自己的公司了。

尤其是一想到之前还想过要迁整个公司合并进柏盛的策划部，愧疚感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添乱，我的私事影响了公司，真的很抱歉。”

傅修轻轻笑了声：“林冉，我们认识这么久，你再这样和我客气，我可能会不高兴。”

越说越惭愧了，林冉垂下头，抿着唇角。

相识多年，傅修到底还是了解她的性格，只道：“我们一开始创办公司，就是为了让大家能施展自己的能力，早日实现梦想。现在你吩咐他们做的，和初心没有偏差。不要想太多，尽情做你自己想做的就好。”

“傅修。”林冉抬起头，看向他。

无论何时，他总是成熟又温柔，从没责怪过任何人。

温和永远比责备更容易让人反省，林冉已经先在心里悔过一万遍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在做什么保证一样，认真道：“再等等我，柏盛的事情已经忙完了，我很快就回去加入大家，我是绝对不会放弃我们公司的。”

柏程渊只离两人几步远。

赶到时，这一句话恰好顺着肆虐的寒风吹到他这边来。

他脚步一顿，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不由得沉了沉。

恰好司机和黄特助拎着东西赶到柏程渊身后。

司机眯着眼打量了眼，惊喜道：“那不是柏夫人吗？”

黄特助抬腿踢了踢他的鞋侧：“嘘。”

随后，给他使了个眼色。

两人纷纷看向柏程渊的侧脸，目光透着一股冷意，薄唇紧抿。

似乎在酝酿着一股情绪。

果然。

片刻后，他一言不发转过身来，径自朝来时的方向走。

两人只好拎着奶茶默默跟在身后。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司机抖着胆子问道：“柏总，咱这些奶茶不送给柏夫人她们喝吗？”

柏程渊蓦地顿住脚步。

他回身，冷冷地看过来，反问：“我说过要给她喝了吗？”

司机抖了抖。

柏程渊抬了抬眼，商业街上仍然人来人往。

不少人路过，禁不住朝柏程渊这边投来目光。

也不知是想起什么，柏程渊轻嗤一声。

转头对黄特助道：“不是说小姑娘爱喝吗？”

被猪队友坑惨的黄特助垂着头：“是是是。”

“那就站在这里送，送完为止。”

黄特助：“……”

司机：“……”

柏程渊自己先离开了。

只留下两个人站在市中心送奶茶，每逢年轻姑娘路过，就递上一杯。

面对陌生人无事献殷勤，大部分人的选择当然是——拒绝。

于是，送出去，被拒绝，再送，再被拒绝。

这一个寒风料峭的下午，简称黄特助与司机的噩梦。

—

下午三点。

柏盛的员工们开始在微信上狂打字。

柏总下午出门时，心情尚好。

不足一小时再回来，整个人阴沉沉的。

不光临时加了两场会议，还特地吩咐了任何人不得进入他的办公室。

公司里陷入了一阵低气压中。

连茶水间的聊天会都不得不终止了。

唯一沟通的途径就只能小心翼翼冲浪。

一小时过后，林冉匆匆上了楼。

作势就要推开柏程渊办公室的门，秘书办的几位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蹙眉，回头看了一眼。

旁人移开目光，她才重新开门走了进去。

关上门，林冉一边脱掉外套一边道：“我听公司的小张说，你今天去看我啦？”

“怎么没说一声就走了啊？我找了半天呢。”

“给你打电话又不接，我那边忙完了，才抽时间跑回来。怎么，大下午去找我，想我了？”

说这话时，她坐在柏程渊正对面，笑吟吟地看着他。

冬日里的寒气还萦在她周身没散去。

这会顺着她身上那股清淡的柚子清香，一同传了过来。

柏程渊这才抬起头，淡淡地看向她，却没说话。

也就是这时，林冉才感受到他的情绪。

沉闷，清冷，还有点疏远。

她一脸不解，试探地问：“你……心情不好？”

柏程渊收回视线：“我在忙。”

林冉：“……”

好嘛，奇奇怪怪的。

“那我在这等你忙完好了。”

静了片刻，她忽然又凑过去，低声问：“我们晚上要不要去吃火锅？”

柏程渊未做声。

办公室的门忽然响起，林冉下意识道：“请进。”

门外，一位秘书战战兢兢地走进来。

头也没敢抬，声音讷讷如蚊子：“柏总，楼下有人找。”

柏程渊冷声道：“不见。”

“但那个人站在大门口乱嚷，说是……柏夫人的……前男友。”

话音刚落。

林冉倏地瞪大双眼，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什么？！”

与此同时，清冷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哦，叫保安直接打死吧。”

林冉回头看他。

目光恰好与他相撞。

很久都没在他脸上看过这种表情了。

眉眼冷淡，没有一丝波澜。却能看到明显的……嘲意？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眼泪~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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