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玺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有些手忙脚乱的:“……我就是觉得太热了,所以才去了趟理发店,南城这天气你也是知道的……你别多误会啊,我就是想起,你之前跟我说过一次。”

她这表情,跟要哭了似的。显然不是被他逗笑的。

陈玺说完,拿出了包纸巾,撕开塑料包装要递给她。

怀兮并没那么脆弱,眼眶却还是通红的,她见他动作笨拙,几度都撕不开纸巾的包装,整个人也小心翼翼的,像是她有多么易碎,他多看她一眼,她都要裂出一道瑕疵般的痕。

她忍不住破涕为笑了,因了红着眼眶,眼眸也仿佛蕴了波光,盈盈瞧着他,说:“不用给我纸。”

陈玺又是一愣,立刻手足无措了:“那你……”

“我没事。”

怀兮扬起唇角笑笑,四处望了一下,空调在哪个位置,边还用手在耳旁扇了扇风,想借凉风过滤掉眼底的热意。

等情绪稍微好点了,她才回过头,眸色镇定了些许,看着他,并无恶意地问:“你以前,有过交往的女朋友吗?”

他今年二十八岁,照理说没有交往过别的女人,不太可能。

但她总觉得,这样的男人像是一张白纸。你哭了他给你擦眼泪,你不高兴他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舒服了,他立刻跟你解释。

毫无与女人周旋的套路,从来都是笨拙的真心实意。

他们约在下午四点钟,他提早来了十五分钟,见她提前出现在这里,他刚才还跟她解释了一遍,好像真的迟到了而感到愧疚。

陈玺又有些害羞了,低头一笑,承认道:“有过,很久之前了。”

“这些年没交往过?”

“嗯。”

“为什么?”

“再遇不到之前那么有感觉的,”他直言直语地说,并不想遮掩,又深深看了怀兮一眼,闪躲开目光,“除了遇见你。”

怀兮也是一笑。

不知怎么,虽然她和他的感情经历不是一回事,甚至说是两种情感状态——“多年的情感空白”与“不断地展开恋情”,她却有点理解他这种感受。

她这些年交往了不少的男人,各式各样,比这几天的相亲还要眼花缭乱,琳琅满目。

但好像,一直没有遇到一个特别有感觉的。

到头来发现,前赴后继展开的一个个恋情,不过只是生活的常态而已。恋爱就只是恋爱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值得她记挂很久的心动。

“怎么了,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陈玺见她一瞬默然,又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她又有了别的情绪。

“没有,你别多想。”

怀兮对此方面是老江湖了,也不知自己是否会教坏眼前的这个男人,但她也从不怕别人觉得她是个坏女人,只对他笑笑,半开玩笑叮嘱着:“就是,如果一个女人想哭,你应该直接亲吻她,拥抱她,或者带她去看场电影。这些都比粗糙的纸巾温柔——当然,前提是那个女人是你的女朋友。”

她其实很烦躁男人总是不自信又畏畏缩缩,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的。也好像,不怎么对温柔的男人感冒。

她喜欢的也好像只是温柔的本身。并非温柔的男人。

或许是年少时的一段感情过于暴烈,无论是从最初装对方的女朋友开始,还是当着众目睽睽大胆地亲吻了他,还是他为她在雪地里跟人打架打得满身是血如厮斗的困兽,还是将她带上他家的阁楼,按着她在他床上将毫无经验的她冲撞得几近破碎,几乎要划破了她,揉碎了她,把他永恒地刻在她的骨子里,刻在她的记忆里,连带最后分手时也无比轰轰烈烈,把彼此都伤到遍体鳞伤也不罢休。

她这辈子,就注定不可能爱上那种从头到尾,满身满心都写满温柔的,温柔到毫无棱角的男人。

痛饮烈酒后,再下喉的,就都是寡淡了。

人都是贱。

对你彻头彻尾温柔的人永远记不住,记住的,只有与温柔相反的那歇斯底里的一面,于是先前的温柔,统统都不作数。

譬如蒋燃。

对你暴烈的,却时常会想起。念念不忘的,除了那一段轰轰烈烈,几近野性般流露而出的经历,还有与之相反的,沉甸甸的,更铭心刻骨的温柔。

譬如程宴北。

陈玺看着怀兮,眨了眨眼。以为她暗示他什么,他动了下唇,想说什么,却又躲开了视线,不太敢说了。

怀兮却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他意思,她知道他下一句,可能会说“那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或者“那我们要不要试试看”这样的话。

“你可以记下来在以后的女朋友身上用——”怀兮立刻化解了两人之间的尴尬,笑着,转移了话题:“对了,最近电影院有什么好看的片子吗?”

“啊,我看看啊,”陈玺拿出手机准备查看最近影院的排片情况,顺便问,“你有什么要看的么?”

“我看看。”怀兮要打开自己手机查看。

陈玺却将自己的推了过去,丝毫不怕女人发现自己的手机里有什么秘密,或者突然弹出什么消息似的,耿直得可爱,“看我的。”

怀兮顺便掠过一眼界面上方,好像是个连锁影城的专属APP。

“陈先生,欢迎您光临影逸影城。”

怀兮心底愣了愣,突然想起自己给他微信地备注是。

程玺。

她也并非前后鼻音不分。

“怎么了?”陈玺又用那种小心翼翼的语气问。

“没事儿,”怀兮笑了一下,迅速整理好情绪,仔细地滑过他屏幕,查看起最近的排片和各个上映的电影的简介。“我看看啊。”

心里边想着,她一会儿得找个机会改了。

万一被他看到了,多尴尬。

怀兮跟陈玺看了个热度很高的喜剧,全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散场后两人从放映厅出来,还对刚才的剧情津津乐道的。

怀兮的心情明朗了不少。

最近《复仇者联盟》系列在中国大陆重映,怀兮那会儿一进影城,就注意到分立在检票口两侧的钢铁侠和美国队长的人形立牌。

足足三米高,门神似的。庞然大物,惹人注目。

怀兮出来又瞟了一眼,陈玺注意到她看那立牌,立刻问:“你喜欢《复联》系列么?”

她摇摇头,“我前男友很喜欢。”

“前男友?”陈玺笑起来,问她,“你陪他去看过么?好像去年年底上映的4。”

“没有,”怀兮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会儿我们刚在一起,他想去看,但是我怎么没看过这种系列电影,看不懂,他就自己去了。”

陈玺沉思一下,也点点头。

“也是。这种电影少看一部都有点儿看不懂,分支电影,衍生的美剧也很多。还是要跟懂的人看。”

他有点儿过于耿直了,但说的并没什么错。

怀兮笑着看了他一眼,两人又聊了些别的,去吃饭了。

怀兮吃的依然很少,边吃边用手机计算卡路里。陈玺知道她当模特儿的,也尽量点一些清淡健康的食物。

他倒真是一身书卷气,穿一件白衬衫显得身型单薄。他说自己平时也并无健身的习惯,吃的也很素,跟着她少吃一些没什么事。

一切都以尊重她为主。

怀兮却不大好意思了,强制他点了些挺有热量的荤菜,自己吃了一会儿,怕扰了他兴致,就借口去卫生间。

她准备在商场里走一走,消耗一下多余的热量。

上下晃了两圈儿,接到了巩眉的电话。

昨晚陈玺给巩眉打电话,试探怀兮今天有没有空。怀兮那会儿就在旁边,一直给巩眉使眼色,让巩眉说自己没空,巩眉却直接把电话给了她。

怀兮又气有无奈的,去卧室关上门接的。

具体说了些什么,巩眉不太清楚。但怀兮今天下午不在家,她猜她可能是跟陈玺出去了,一直憋到现在,终于前来试探。

一开口,就打了个含糊:“怀兮,干嘛呢?”

怀兮是没有小名的。从小到大父母就只会冷冰冰地叫她怀兮。加上巩眉那严肃刻板的语气,每每一叫,简直令人胆寒,她就下意识以为自己做错事。从小就是如此。

“还能干嘛,吃饭。”怀兮应得随意,背靠在商场三层的玻璃围栏边,懒懒向后搭着胳膊,问,“妈你呢?今晚又跟徐老师出去了?”

自然而然地把皮球踢回给了巩眉。

巩眉气不打一处:“诶——”巩眉那暴烈的脾气在男人面前都从不收敛的,这会儿也顾不上身边有谁了,念叨怀兮,“你这臭丫头,管起你妈我来了?你跟谁在一块儿呢。”

怀兮没什么情绪地笑笑,懒得回答,反而敬告巩眉,“你嗓门儿小点,徐老师人那么温柔,胆子又小,我之前上学那会儿,班里同学趁他转过去写板书偷偷砸他粉笔头他都吓一跳,发火都发不出——你脾气那么暴躁,别把人吓到了。”

徐老师是怀兮高中的语文老师,是个温和儒雅,跟陈玺气质很像的一身书卷气的男人。

怀兮上高中的三年里,他跟当班主任的巩眉搭档带他们班。

徐老师的妻子在他家孩子七八岁那年就得癌去世了,这么多年来一直一个人。

以前他远远地听见巩眉喊怀兮他们班上自习,都能吓得抖一抖,怀兮以为他应该挺怕巩眉,唯恐避之不及,谁知她刚回港城的那天,巩眉说自己晚上跟几个退下来的老师联谊,很晚了,是徐老师开车送巩眉回来的。

徐老师应该是经常来她们家的,那天自然地跟着巩眉进来,见到了怀兮这个自己昔日的学生,才有点儿不好意思。

怀兮在港城的这段时间,他就不怎么来了,估计也是不好意思。

怀兮见过的男人多了,徐老师绝对对巩眉有意思。想都不用想。

徐老师不来的这阵子,巩眉这个平时十分怕麻烦的社交生活的人,天天换着法子约和徐老师同批退休的一帮老师们聚会。野炊,跳交际舞,或者搞个什么内部的插花书法比赛,样样不落。

徐老师除了在书法方面颇有造诣,能写一手漂亮的好板书外,钟爱摆弄花花草草,怀兮上学那会儿所有同学们都知道他办公室一窗台的绿萝和君子兰。

巩眉可向来不喜欢养花养草。怀兮这次回家,却发现阳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什么除虫剂,营养剂这种挺专业的东西也一应俱全。

“得,你可别说我了,相亲这么多天到底有没有看上的?”巩眉似乎是稍稍避开了别人,问她,“你都二十七了,别成天不当回事,要求那么高,没人能入你法眼?”

怀兮倒是跟巩眉提过黎佳音不婚主义的事儿,巩眉想起这事儿就挺紧张:“我跟你说,你可别跟着小黎学坏了啊,女孩子怎么能不结婚呢。”

自小目睹父母这段失败的婚姻,怀兮对婚姻的态度其实也是兴致乏乏,但不至于到坚定不移地不想结婚的地步。

“不结婚就是坏啦?”怀兮无奈,半开起玩笑,“那你跟我爸离婚这么多年你不结婚,你不是坏到极点了?”

巩眉拔高声调:“哎!怀兮——你居然敢说你妈。皮痒了?”

“我说实话好吗,”怀兮不吐不快,“你看人家徐老师对你多上心,大晚上把你当个小姑娘似的送你回家,我在外地心疼不了你,有人替我心疼你呢。”

巩眉沉默一下,提了口气正准备说话,却立刻被怀兮截了胡:“徐老师人挺好,你们就凑合过呗。”

其实从前也有类似徐老师的男人出现,对巩眉展开热烈追求,处处体贴,无微不至,对怀兮也不错。

但巩眉或许那时碍于怀兮还小,父母离婚当年瞒着怀兮就伤她很深了,总觉得自私地重组家庭会更让她难过,于是也就不了了之。

这些怀兮都明白。

而巩眉一直以来都对怀兴炜多有怨怼,总觉得男人出轨,跟自己离婚的缘由所在,是自己失去了作为女人的魅力,长时间活在这样的自怨自艾中,渐渐地失去了自信。

怀兮记得,还小的时候,巩眉就不怎么化妆了,有点儿跟自己过不去似的。

这些怀兮也都看在眼里。

她的少女时代,五官渐渐长开了,就总有人长辈夸她长得漂亮,她就总说,是妈妈长得漂亮,妈妈比很多阿姨都漂亮,所以才把她生得这么好看。

怀兮说这话时,总是看着巩眉说的。

是想给妈妈一些自信,暗示她比很多阿姨,比怀兴炜新找的那个阿姨都漂亮。

只不过她那时太小,巩眉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而且我这次去港城,了解到,之前不是我爸出轨,”怀兮稍放低了声音,“就是跟周阿姨碰见了,闪婚了。就这么简单。是在你们离婚之后发生的事。”

巩眉默了几秒,好像想明白了什么事,要发火:“——你从港城回来的?不是上海?”

“嗯,我不是说了我回我原来的公司了么。”

“你在上海跟他们签合同不行?非要去港城?给你爸过生日去了吧,小白眼狼。”

“……还有点别的事儿啊,”怀兮听着巩眉又要发火,有些烦躁了,赶紧说,“我跟你说徐老师的事儿呢你老跟我扯这些干嘛?我的意思是我现在长大了,你不要总是考虑我,我爸这些年过的可是很滋润呢,你现在退休了不忙了,我也有自己工作了,你也该有点儿自己的生活了,行吗?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你干嘛不自己好好活?”

巩眉又要说话,怀兮气儿都没喘匀,立刻说:“我就是希望,你能放下我爸——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我希望你后半生幸福快乐——你让我相亲我也去了,我肯定以后是要结婚的,别说结了婚了,就是现在工作不在本地,有的事也很难照顾上你,我怕你一个人孤独,所以希望有人能替我对你好,替我好好照顾你,我希望你幸福快乐,知道吗?”

一口气说下来,怀兮才重重喘了口气,烦躁地转过身,改为向前趴在玻璃围栏上,望着下方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在商场中。

从那天对巩眉说出一句“妈妈我想你”后,她就发现,所谓的觉得难以启齿的话,只是自己觉得而已。

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

在爱的人面前表达自己,也并没有那么难。

在港城经历过几天几夜的醉生梦死,刚回南城那天,她一个人回到家,满室沉寂的黑暗,巩眉不在家,她整个人一瞬间,特别的孤独。

上学那会儿巩眉学校的工作一忙,她一回家,就是一个人。

以前都习惯了,上高三那会儿成日地赖着程宴北,巩眉不在家,她就总去他家蹭饭,跟他一起在她家的阁楼上写作业。

她那时就在想,她总不在家,从上大学自私地改了志愿,报了港城没报南城本地的学校开始,一直到她没听巩眉的话毕业回南城工作,她已经常不在家近十年了,这十年里,巩眉是否一回家,面对的,也是那么一室死寂般的黑暗与孤独,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她作为儿女,有自己的生活,从私改志愿到四处漂泊,都是她自己自私自我的选择。

她要为自己的自私负责。

巩眉也可以自私,但不可以自私地以为,所谓的一些事是为了她好。

譬如当年和怀兴炜离婚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譬如多年来不跟别的男人交往恋爱追逐新生活也是为了她好,譬如以为把她绑在这个小城让她失去斗志,放弃自己感兴趣的事业,就是为了她好。

巩眉沉默了许久,沉默到,怀兮都以为她在酝酿着脾气了,才轻轻说了一声:“行,妈妈知道了。”

怀兮一愣:“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了,我可是你妈,你别把我当你,什么都不懂似的,”巩眉囫囵搪塞过去,语气明显好多了,又提及她的事,“我打电话也是想跟你说,我也不逼你跟谁在一起,我希望你多试几个,看看谁比较适合结婚,我也不催你,我也希望你有个好归宿。”

“嗯……”怀兮迟疑地应了声。

“你徐老师是对我挺好,他儿子人也不错,大你两岁,跟你哥一样大,在国外读博呢,最近马上回南城,你要不要试试见一见?”

“你这不叫催我啊?”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唷,还撒上娇了,你不是挺有女人味儿挺会撒娇吗,徐老师启发得好?”有个靠谱的男人在,女人自然而然就会娇嗔一些,怀兮都懂,笑着揶揄巩眉,有点儿没大没小的,接着又说,“你跟徐老师上了一个户口本,我和他儿子真成了,不太合法吧?”

“诶,你这死丫头,今天怎么这么贫。”巩眉气哼哼的,“真要成了,那我和你徐老师就不上户口了呗。”

“那怎么行,你别因为我牺牲你自己,我不合法,你们得是合法夫妻,”怀兮笑笑,半开起了玩笑,“要是真成了,我就去入我爸那边的户口,这样不就行了么?”

“你可别跟我提你爸——”

怀兮正笑着,笑容就在唇边凝了几分。

一道笔挺身影落入她眼底。

她所在的是商场的三层,下方一层和二层都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

一层有个订制婚戒的珠宝店,今天好像在搞什么活动,门前挤了很多人。

程宴北穿一件她曾在上海拍摄时骂他穿起来人模狗样的那种白色衬衫,黑长裤。

他领口纽扣系在第三颗。是他习惯的穿衣风格。就跟那年拍高中毕业照一样,一件白衬衫被他穿得流里流气,桀骜不羁,却并不惹人生厌。

只是一晃,她才看清他的穿着,就看不到了。

他和一个短发女人一齐辗转着,进了那家珠宝店。

那女人紫色裙摆飞扬一下。怀兮那会儿吃饭时刷到了傅瑶的朋友圈,傅瑶今天穿的是一条紫色长裙。

怀兮正愣然地瞧着那个方向,没听清巩眉在电话中对她说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甜声音。

“小兮姐姐?”

怀兮还愣着,后知后觉地回过头。

发现是程醒醒。

醒醒换下了她在上海那几日穿的一身南城七中的校服,显然是收拾过一番才出的门,一身鹅黄色吊带连衣裙,俏皮又清纯。

醒醒那次跑到上海之前就剪了短发。还说是照着她剪的。

傅瑶也这样的短发。

刚才怀兮没转过来,醒醒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这会儿瞧见的确是怀兮,眼眸不由地亮了亮,“你怎么在这儿?”

“同学会你也不去,之前你那些高中同学回南城搞了个同学会,他们有的人来看妈妈,还问起你最近在干什么,”巩眉还在那边念叨怀兮,“你同学里也有现在发展很不错,家庭条件也好的孩子,妈妈也对人家知根知底,你说你要是在你同学里挑一个……”

“可别了,没什么可去的,那些同学什么的我都忘光了,”怀兮笑了笑,伸手温柔地揉了揉醒醒的头发,示意她等自己一下,也准备跟巩眉收尾了,“我先不跟你说了。”

“怎么你有事儿啊?我一跟你说正事儿你就撂电话?”

“是啊,我在外面。”

“哦对了——”巩眉趁她挂之前,突然想起,“我今天碰见程宴北他们家邻居了,说他回来了,问我知道不。你知道这事儿吗?”

怀兮望楼下瞥过一眼,沉默一下,“不知道。”

巩眉听她情绪低落不少,便也不多说了,“可能,人家还以为你俩在一块儿呢。你们俩孩子这几年也不回家,让人操心。”

怀兮没说话,收回视线,又看了看醒醒。

醒醒喜欢她,自然地凑过来,靠在她身上,干净的单眼皮半弯着,笑眯眯的,等她打完电话。

怀兮想回以笑容,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了。她准备挂电话。

“对了,还有——”巩眉又叫住她。

“又什么事。”怀兮无奈。

“你今天是跟小陈出去了吧?陈玺?是叫这名字吧?”巩眉暧昧地问,“约会去啦?”

怀兮深深呼吸一下,“是,约会去了。行了不说了,我挂了。我碰见一熟人,给人家晾一边好久了。”

“好,好,早点回家。别瞎浪。”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醒醒眨眨眼,又问一遍:“小兮姐姐,你怎么这儿了?什么时候回南城的?”

怀兮默了一下,思绪好像丢到了楼下,她缓缓地抬起头,对醒醒笑笑:“我过来吃个饭。”

醒醒听到了她刚才打电话,问:“约会吗?”

“嗯……”怀兮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想到程宴北与傅瑶在一起的身影,含糊过去。

好像不愿谁知道她过得并不多么称心如意。

“哦,这样啊,”醒醒了然一笑,没多问了,说,“我和我哥也来这边吃饭。我刚肚子有点不舒服,先上来找卫生间。”

醒醒说着,趴在栏杆儿上朝下看,心猜着。“我哥他们应该也上来了吧。”

怀兮也不想多作停留,不想他和傅瑶上来了他们打上照面,便对醒醒说:“那你快去吧,别跟上次一样跑丢了。”

“不会的,我不会那样了。”醒醒拍拍胸脯,想到那阵子在上海,怀兮跟程宴北的关系好像缓和了很多,便问,“小兮姐姐回来了,什么时候有空的话改天来我们家玩吧?我奶奶老惦念呢。”

怀兮尴尬地笑着,点点头。

“好。”

“你着急走吗,要不等我哥上来,跟他打声招呼?他昨晚飞到北京,今早坐高铁回来的——你们都回来了,还没来得及见面吧?”

怀兮摇摇头,有些冷淡地拒绝了。

“不用了。”

“那好吧,”醒醒也不勉强,与她告别,“那我先去找他们了。小兮姐姐再见。”

怀兮同她挥挥手,“好,再见。”

程宴北和傅瑶乘扶梯上楼,恰好碰见正准备下楼找他们的醒醒。

小姑娘一身鹅黄色长裙跃动过来,问:“傅森哥哥还没来吗?”

“他还得一会儿吧,”傅瑶看了眼表,心猜着傅森还在父母那边,南城这小地方晚上也开始堵车了,“估计还在路上堵着呢,马上就到了。我们先上去。”

醒醒点点头,迎上程宴北一齐上了楼,说:“哥,我刚才碰见小兮姐姐了。”

程宴北一怔:“在这里?”

“是啊,她也在楼上吃饭呢,”醒醒说着,他们已经从二楼乘扶梯上了三楼,这一片都是装修各异的餐饮店面。

“是谁啊?”傅瑶笑眯眯地八卦一句,半开玩笑,“你哥初恋情人?”

“——对!是他初恋!”醒醒立刻肯认,边还晃了下程宴北胳膊,向他寻求确认,“是你初恋吧?哥?”

“……”

程宴北没答,而是扫视了一圈儿周围的店面,寻她的身影。

人来人往,他的目光迅速穿梭。

眉头深了些。

“小兮姐姐说她是来约会的呢,”醒醒思索着说,“应该,是跟她男朋友吧?好像跟我哥一样,也是个赛车手。啊——在那儿!”

醒醒正说着,就看到了怀兮。她立刻顺手一指,提醒程宴北。

“哥,她在那儿——”

怀兮穿了身吊带雪纺裙,正倚落地玻璃窗而坐。

她长腿微屈着,一手撑下颌,短发在饭店暖光色的灯光下镀上了一层古铜色的光辉,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对面的人。

能看出,是个男人。

她好像对对方极感兴趣,这么撑起下巴听对方说话,时不时地笑一笑,红唇熠熠的。

低眸时,长睫垂下,几乎不动筷子。

她手边还放着手机,他猜,她应该是稍吃一口,就要计算卡路里。

是她的习惯。

与对面人说话时,偶尔抬手将头发揽到耳后。

也是她的习惯动作。

程宴北目光落在那个方向,不知不觉,就出了神。

顺着这个角度去看她对面的男人。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通过穿着与身材分辨出,并不是蒋燃。

蒋燃好像去了上海。今天他刷到了蒋燃的朋友圈。

不是蒋燃,那么是谁?

“那个就是小兮姐姐的男朋友吧……”醒醒猜测着。

程宴北眉心拢了拢,正不知如何收回神绪,突然,听见傅森在另一个方向喊他们:“哎,我在这儿——”

傅森从另一头的扶梯上来,就见他们三个杵在这里,立刻招呼一声。

傅瑶也顺着程宴北的目光,隔着两道相距很远的玻璃围栏,去看坐在那里的那个女人。

一眼就认出,是杂志封面照上与程宴北一起拍摄的那个叫怀兮的Model。

怀兮是他初恋吗?

傅瑶恍然大悟。

为什么他们合作给《JL》拍摄的杂志照会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为什么感觉他们的一颦一笑,哪怕是一眼对视,都好像藏着一段,说不出道不明的故事。

程宴北没看多久,正一个回神,怀兮已与那男人从餐厅出来。

往另一侧扶梯的方向下去了。

她背影款款,腰身袅娜,她本就纤瘦,走在一旁身形同样清瘦的男人身边,有种说不出的登对。

“哥,我们该进去了。”

醒醒见他都收不回目光,轻声地提醒道。

程宴北还望着那个方向,眸光蓦地一沉,低声说了句“我有点事”。

然后抬脚,就直奔那个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别忘了上一章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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