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廊灯昏暗着,如一个幽静的,安谧的佛龛。

灯火如豆,两道身影斜斜落在地面,像是那条横亘在彼此之间,广袤的,宽阔的,无法跨越的时光长河的桥梁。

一个低头抬头的瞬间,好像就能回到从前。

他怀抱温柔,烘开了一整天笼在她身上的寒。

在如此静谧的,安详的时刻,她胸腔中,仿佛有什么不安地跳跃起来。可她浑身乏力,头昏脑涨的,几乎无从去分神压抑住。

只得这么偎着他。偎着他。

都不知是真的没了力气,还是她贪婪。

程宴北听到了刚她那句低声的“不去”。带着些许沙哑的鼻音,猫爪子一样挠人。

她说完后还这么靠着他,寸步不挪的。小脸埋在他肩窝,能感受到她脸颊的烫意,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刚他试她额头的温度,就很烫了。

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发。

是短发,柔软又凌厉,挠在他的手掌心。心也跟着软了几分。

“不去怎么行。”

他若有所思地叹了声气。嗓音低沉的,像是宽慰的诱哄,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发,像在安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还将她脑袋朝自己身前抵了抵,用下巴挨住她的额,柔声,“听话。”

怀兮的两肩微微一颤。

不知是想哭,还是什么,终于缓缓地,从他身前抬起头。

一双眼眸彻亮。

她今天穿了平底鞋,感觉他更高了。比从前的他,印象里的他,梦里的他,都高了很多很多。

她尽力地,尽力地仰起脸,对上他深沉的眼睛。

尽力地,尽力地仰视他。

好像要将他这些年的变化尽收眼底。

刚拍摄时她就穿的单薄,摄影棚里窗又开着,一天下来感冒终于加重,鼻子明显地不通气了。

“我不去。”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鼻音厚重,嗓音也更哑了。

很倔强,更像是在怄气。

程宴北抚她头发的动作停下,他手掌微微一收拢,就轻巧地箍住了她小巧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都向上提了提。

怀兮站不稳,又不敢踮脚,只得紧紧地偎在他胸前。

视线一抬,就撞入他眼底,心砰砰地跳。

程宴北散漫地垂下眼,眉心淡拢着。他抬手,将她沾在唇的丝丝缕缕的乱发拨开,神情大有不悦:“都病成这样了,你明天不工作了?”

“那你找别人去跟你搭档好了,管我干什么……”

怀兮头昏脑涨的,以至于都有些语无伦次。

嘴皮子永远比思想跑得快,半天也不知自己为什么逞口舌之快跟他说这些,稍微来了些力气,匆匆要去推他。

她从他身前撤开,一转身,跌跌撞撞地朝旁边走。他却立刻紧跟上来一步。他生得高大,几乎是用胸膛搡着她退了几步。

她这么又是避他又是躲他的,不留神,脚还被什么勾了一下。

身后是休息厅,外侧一组绵软的皮质沙发。

于是她的腰直接硌着沙发扶手,向后一仰,就栽了下去。边还下意识地去拽他的袖子,没拽到,反而拽到了他腰间的皮带。

“……”

她来不及调整位置,手一勾,就这么带着他,一起摔到了沙发上去。

沙发扶手凸起一块儿,托着她的腰,朝他迎送过去。

怀兮一向喜欢穿短裙,这么半仰着躺了去,身上那条绛色吊带裙的裙摆跟着向上蹿起一大截儿,凉风在腿周围肆虐,他裤子的布料摩.擦着她腿部的皮肤。

又疼又痒,像极了昨晚。

她身上披着黎佳音的外套,这么一栽,一截香肩滑开一大片的雪白,乱发也散开在沙发上。冒冒失失的。

她睁大了眼,微微喘着气,惊惶地去看上方的他。

程宴北被她带着猝不及防地摔下来,他一条手臂半支住沙发靠背,一条支在她脑袋一侧,如此才能稍稍稳住。

不至于摔到她身上去。

可高高隆起的沙发扶手,还是将她的腰身托高了一截,如此与他密切贴.合住。她的一条腿还半屈着,翘高了,置于他身体一侧。

怀兮仰起脸,看着他。有些尴尬。

她鼻子不通气,如此上气不接下气地轻.喘着,视线又直勾勾的,双唇潋滟,微微张合,用的还是早上让他“忍不住”的那个颜色的唇彩。

程宴北也垂眸。目光陡深。

彼此相觑,对视开始慢慢变了味道。

怀兮意识到了,总觉得这样太过危险,气喘不均,嗓子肿痛,这么半仰着出一声让他离开她都很难。

她一侧头,避开他灼灼的视线。

蓦地,一道气息却随着他稍一俯身下来的动作,瞬间落下。

怀兮侧开头,尽可能地回避。

于是被他趁了先机,灼.热气息落在她耳旁,痒意蔓延开。

“我说要带你去医院,又没说带你去别的地方。”

“……”

他靠在她耳旁,低声沉沉地笑,“你急什么。”

“……”

怀兮心里一惊,这才意识到她的手还勾着他皮带,就这么停在了一个暧.昧的,不尴不尬的位置。

而她好像对此十分娴熟,拇指都挑起了他皮带扣。将解不解的。剩余半只手都不自觉又不经意地滑了进去。

她手很冰凉,他腹下的皮肤却是滚烫。正好停在了他右下腹的荆棘纹身。意欲昭然若揭。

程宴北见她打量她那只手的视线都愣滞了,不知是在看什么,他又沉声一笑,问:“不拿出来?”

怀兮这才愣然地移开视线,满脑昏涨,嗫嚅了下唇:“拿什么……”

“手。”

“……”

怀兮睫毛颤了颤,回避开他笑意深沉的目光,立刻触电一样将手拿了出来。他皮肤滚烫的触感好像还残留在她指尖上。

她的脸也跟着烫。

她以为是什么。

程宴北站直身,手臂一收,顺便揽着她已经软了的腰身,就要带着她从沙发起来。

怀兮浑身没劲,也不想同他拉锯了,最后她挣扎一下,坐在沙发扶手上,纹丝不挪的。整个人都很没力气。

“自己走还是我抱你?”

他以为她又跟他闹脾气,淡声问一句。

“……”

怀兮撇唇,不说话。

他这是铁了心要带她去医院吧?

小半秒,也没等到他别的行动。

她意识到,他好像真的在耐心地征询她的意见。

去医院就去医院吧。

怀兮妥协了,硬着嗓音,说:“我自己走。”

说着,她就扶着沙发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还避开他伸出要扶她的手,不要他帮忙。

可还没站直,腰与双腿就被个力道从后同时揽住,她双脚腾了空,脚尖儿好像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又被他抱了起来。

她的心随着他这么猝不及防的动作,重重一蹿,几乎要蹿出嗓子眼。

渐渐落稳在他怀中,心又稳稳跌了回去。

怅然若失。

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程宴北捡起她落在沙发的外套,顺着自己臂弯,压在她肩上。

怀兮靠在他身上,又无力,又好笑的:“你干什么?我不都说了,我自己走吗……”

“是吗?”他鼻息微动,轻笑,“我没听见。”

怀兮嗫嚅一下唇,不说话了。

程宴北垂眸看她一眼,单眼皮弧度清清冷冷。

眼底始终落着几分笑意。

他迈开腿,抱稳她,大阔步地沿走廊朝外走。

出了JL大楼,他的车就停在不远。

披拂雨芒。

“你今天,不是有事吗?”临上车,怀兮又问他,“你不是,去赛车场训练了吗?我记得,你早上不是跟摄影师他们说……”

程宴北将她放上了副驾驶,伸手为她拉过了安全带。

她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

他离她很近很近,慢条斯理地为她系着安全带,嗓音徐徐,漫不经心:“你记我的事,好像记得很清楚。”

“……”

怀兮动了动唇,要辩解,却欲言又止。

他最后散漫一抬眼,笑着觑她一眼,神色倦懒的。

“去医院。”

怀兮看着他。

他好像怕她拒绝,又轻轻说了声。

“听话。”

然后揉了下她头发,就关上车门。

直到他发动了车子,怀兮却都说不出话。额头触感未消,指尖儿那灼热的触感仿佛还在,心头也惴惴的。

她的生活,在短短的几天内,几乎被他搅得一团糟。

她也辩解不能。

辩解不了他那句“你记我的事很清楚”。

其实,并非她将他的事,特意记得这么清楚。

蒋燃今天下午也在赛车场训练,他们还要打什么练习赛。她也是知道的。她还准备去见蒋燃,结果被突如其来的工作拦停。

只是,一说出这样的辩解,就好像是欲盖弥彰。

就好像是,在遮掩她的贪婪——

遮掩她贪婪地享受着他对她的记挂与关怀。贪婪地着意于,他为她放下了他自己的事,匆匆奔来见她——如果她没记错,他们的比赛应该刚开始没多久。

又好像是被他一语中的。

他对她,或是她对他,那些不经意的,逃不开,也躲不掉的在意,好像一直都在。

又好像是,她从心底就不想在他面前提蒋燃的名字。

仿佛一提到,此时此刻,就会被毁掉。

是她贪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没有狗子这样的前男友来撬我==如果是我,肯定一撬就破功

自制力太差╮(╯▽╰)╭

这章太短了,有点卡文。

还有一更!!晚点点,12点之前

下一更大概5k+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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