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山庄的人命案子不大不小,恰恰好够顾沉舟和贺海楼两个发挥。

凌晨才刚刚把人送进监狱,顾沉舟随之就放话说要把事情一查到底,贺海楼则跟着拿出他身边的势力跟顾沉舟直接斗了起来,从死者的身份到杀人的动机,从死者的死因到杀人的方式,再从看守所的警察到办案的刑警再到各种有的没有的的证据。

由正的到反的,由明的到暗,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京城当然是政治的中心,要放在体制里,这些当然算不上什么;但在还没有进去的二代三代的圈子里头,两个同样分量的公子哥玩得这么大,还是很不多见的,一时间多数公子哥也跟着顾沉舟贺海楼两个人一样,索性不常出去玩乐了,就光缩在家里打打游戏喝喝茶,再看着这两个就在身边的领头羊试手斗法。

就这样,一件命案在两系高官子弟的共同关注下,以前所未有的慢速,断断续续拖了两个来月,又拖过了过年,才将将进入最终阶段。

一年之计在于春,不管经过多少年,春节都是一年到头中最重要的那个节日。

年二十之后,全国人民都开始陆续休假,其中自然也包括政府部门。郁系和汪系之争一直在进行,但始终没有真正浮现在表面上来,似乎大家都还在不动声色地观望着、积蓄着、准备随时掀起狂风巨浪——但在巨浪和狂风之前,这最后的节日,还是能安稳度过的。

从去年十一月十二月开始,顾沉舟就开始阶段性地在天香山庄小住了,而临近农历三十的前两天,这里更是迎来了另一位客人——刚从部队里回来过年的卫祥锦。

天刚蒙蒙亮起来,两个早睡早起,生活规律的人就坐在天香山庄的院子里一边锻炼,一边闲聊了。

之前在部队里基本天天锻炼天天打架,卫祥锦站在院子里和顾沉舟叫了几次手,忽然矮身一个肩撞再顺势一歪,从对方身侧让过:“不玩了不玩了,刚回来就让我松快两天吧,和你打得打好久啊。”他说着就打了一个哈欠,略显困倦地说,“昨天晚上打游戏睡迟了,结果今天早上到点就醒,明明床铺很舒服……”

顾沉舟也没有停下来,自己顺着刚才对练的步骤继续打了一趟军体拳,才满身是汗地收势说:“去补个眠?”

“就在这里坐坐吧,现在去了也不一定睡不着,跟我说说这两个月的事情?”卫祥锦随口说,又去四下打量院子:昨天他来得晚,并没有好好逛过这个地方。

“你在军队里肯定听见过了,就是一件人命案子而已。”顾沉舟说,拿湿毛巾擦了擦汗,和卫祥锦一起坐到窗户外的木台阶上。

木纹明显的褐色台阶上放着一个大漆盘,漆盘上有一个茶壶两个杯子,还有一些补充热量的零食。

“这不是找当事人了解内幕吗?”卫祥锦笑道,“其实我也没听到多少具体的,就光知道你因为一个案子和贺海楼杠上了,然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个案子都查成筛子快要往猎奇的方向进展了……在天香山庄发现的,这件事是你做的局吧?”

“当然——我要是混到被人打上门来做局,好乘早洗洗睡了。”顾沉舟懒懒一抬眼,说。

这个真心是意料之中了,卫祥锦又说:“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既然春节后开庭,你准备得差不多了?”

“这个必须的,”顾沉舟严肃脸表示:“显然是京城顾少棋高一着啊!”

卫祥锦同样正色脸表示:“这个一定是必须的!贺海楼算什么东西?完全就弱爆了!对了,我其实有一个问题很关心……”

“嗯?”

“那只一直在树上跳来跳去的是什么东西?”卫祥锦抬手一指。

顾沉舟:“……你不认识猴子?”

卫祥锦差点卧槽了:“我当然认识!我就是想问,什么时候一只猴子和人类这么和谐相处了,会站在树梢上——”他顿一下,抬起脑袋又看了好一会,然后一个字一个字从嘴巴里往外蹦着形容该猴子的动作,“挥,爪,示,意……?”

“它还会送给你水果呢。”

卫祥锦:“……”

“还会送花。”

卫祥锦:“……”

“还会作揖。”

卫:“……”

“还会打水让你洗水果。”

卫:“……”

“还会用酸水果陷害它的仇人。”

“这真是一只猴子吗……”卫祥锦干巴巴出声问。

顾沉舟说:“这大概是一只卖萌技能和智慧属性都加满了点的猴子……”

这猴子整到后来,卫祥锦都不关注顾沉舟和贺海楼的事情了,直嚷着要把这猴子带回去养起来让后让它送送水果卖卖萌。

顾沉舟劝了一次见卫祥锦不听,就干脆闲着坐在一旁看对方摩拳擦掌准备爬树抓猴子。猴子还带着那棵大树的枝干上,眨巴眼睛看着卷起衣袖,两手用力双足连蹬,快速从地上往上爬的卫祥锦。

两米不到三米的距离,卫祥锦几分钟功夫就够住最底下的那根树干,接着他双臂用力,整个向上一荡,双脚站到那根有两个成人胳膊那么粗的树干上,试了试树干没有晃动后,他慢慢直起身子,向上方半米处的猴子接近着,接近着……

猴子一手挠着脖子,眼睛直看着卫祥锦,并没有躲避的打算。

卫祥锦心头暗喜,在站起到适合高度,向猴子所在的位置伸出双手,一开始先缓缓的,接着慢慢加快了一丁点,再接着突然向前一合!

猴子也突然一跳!

卫祥锦眼前一花,只觉得双手上像突然加了一块五斤十斤的重物,没等他反应过来,被压了重物的两手又是一轻,脑袋跟着一重——

坐在台阶上看热闹的顾沉舟倒是看得很清楚:在卫祥锦打算抓那只猴子的时候,猴子先原地蹬一下,跳到卫祥锦的双手上,再从卫祥锦的双手往前一扑,跳到他的脑袋上,然后又从对方脑袋上向上跳跃,爪子尾巴一起用,几下就在树干四周高高低低的树枝上又跳出了进一个人高的高度。接着,这只猴子不知从哪里掏摸一下,居然拿出来了一个果核,照着底下的卫祥锦脑袋上就丢过去……

十分钟后,卫祥锦默默地从树上下来了。

顾沉舟也默默地看着卫祥锦。

卫祥锦再默默地回看顾沉舟。

顾沉舟真没好意思告诉卫祥锦,他也就跟某个神经病一个待遇了。

日期已经翻近年三十,虽然卫祥锦才刚刚过来这里住了一天,但两个人也没有在山庄上呆上多久,中午刚过,就开车往天瑞园的方向走了。

一路上的路都是走熟了的,顾沉舟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和卫祥锦聊天,一边没事拿出手机上了企鹅看看有没有消息,有几个不太重要的分类里的头像在闪烁,他点开看了两眼,有说事的就直接回,单纯打了个招呼的,就统统无视。接着他又点开分类为家人的那一栏,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突然笑出了声。

“什么事这么高兴?”正开车的卫祥锦纳闷道,乘着红灯的机会朝顾沉舟看了一眼。

顾沉舟很大方地冲对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

卫祥锦:“……”

手机的大屏幕上,顾沉舟的移动条正滚到他的头像上,而在他的头像之后,那句“我讨厌猴子!!!!!!”正慢悠悠地来回滚动着……

“操!”卫祥锦爆了粗口,愤怒说道,“我就是讨厌猴子!讨厌猴子!最讨厌聪明的猴子!”

这一点上,卫祥锦和贺海楼想必很有共同语言。

但可以预见,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不会感觉到高兴……

三十那一天很快到来了,按照往常的习惯,顾家和卫家分别在自己家里,由家人煮了几个菜,大家笑笑闹闹地就度过了。

顾正嘉和天瑞园里几个还对放炮有兴趣的同年龄男孩约好,跑到天瑞园的山顶上去放炮。

顾新军和郑月琳一起看春节晚会,顾沉舟呢,就和卫祥锦一起,两人跑出来溜溜狗谈谈话,偶尔听着遥遥飘过来的歌声笑声,跟往常一样,很快就把三十的晚上平淡无奇地消磨过去了。

第二天是初一,早上有吃元宵的习惯,除了三十的年夜饭是两家分开之外,其他的时间大家都是混着吃的,卫祥锦一大早就跑过顾家这里,把顾沉舟从床上挖起来,然后从厨房里盛了一大碗甜汤圆,笑眯眯地摆在顾沉舟的桌子前。

顾沉舟:“……要不要这么有报复心?”不就是一只猴子吗?他从小到大都不爱吃汤圆。

卫祥锦正色脸:“同志不要什么事都往歪处想!我们要摆正思想,要端正态度,要凡事都往好的方面想想——这就是一碗代表习俗的汤圆而已嘛!”

顾沉舟心道了一声卧槽,拿起汤匙在碗里搅了几搅,勺出一个看起来最小的,皱眉一下,和着汤吞了下去。

卫祥锦快忍笑忍到内伤了。

差不多跟顾沉舟一起下来的顾正嘉纳闷地看了顾沉舟一眼:“大哥,你也不会不爱吃甜点心啊,怎么这么受不了汤圆?”

“什么受不了汤圆?”刚好从厨房中走出来的郑月琳接话问。

“说大哥呢!”顾正嘉笑道。

“你大哥?”郑月琳看见坐在饭桌前的顾沉舟和卫祥锦,先冲卫祥锦说了一句,“祥锦也来了。”然后才说,“你大哥为什么不爱吃汤圆我倒是知道,小柔曾经当玩笑跟我提过。那时候小舟大概两岁,祥锦三岁多一点——你们那时候都还小,不记得很正常——过来玩的时候祥锦乘大人不注意喂过小舟一口汤圆,结果小舟被汤圆噎住了,脸都涨红了,大概有阴影了吧。”

卫祥锦:“……我干过这种事?”

顾沉舟也是第一次听说,两岁多的事情他真的没有记忆了。

郑月琳笑道:“可以回去问雅玉,”虞雅玉就是卫祥锦的妈妈,“那时候你嚎啕大哭得附近几栋楼的人都跑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呢。小柔跟我说的时候,还笑道,说看到小舟被噎住她没有慌张,结果被你哭得给震住了……”她脸上的笑容突然收了一些,神情里依稀带着些缅怀。

顾沉舟和卫祥锦:

汤圆什么的,以后还是果断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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