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在实验室那儿下车,杰夫。”劳福德对司机说,“之后我要你在史密森博物馆等着史达琳警官,她从那里再回昆迪可。”

“是,先生。”

他们正逆着晚餐后的人流车辆,经过波托马克河,由国家机场进入华盛顿市中心。

史达琳想,这开车的年轻人是敬畏克劳福德,所以开起车来过于小心。她没有责怪他;克劳福德麾下前面有位探警,有一回将事情整个儿办得一团糟,现如今到设在北极圈的远程预警线那儿调查小偷小摸一类的事去了,这结果在学院已成了人们的一个信条。

克劳福德情绪不好。自从他将被害者的指纹及照片传送出去到现在,九个小时过去了,她的身份依旧不明。他和史达琳还有西弗吉尼亚州警一道,在桥及河岸一带干到天黑也没有个结果。

史达琳还听到他在飞机上打电话,安排一名护士晚上到他家去。

下了“蓝色独木舟”坐进这相貌平平的联邦调查局轿车似乎出奇地安静,谈话也较容易了。

“把你提取的指纹送到情报处后,我就要通知热线及潜指印描述符索引科。”克劳福德说,“你给我草拟一份东西夹入档案。夹页就行,不是302那种——知道怎么做吗?”

“知道。”

“比方说我就是那索引科,跟我说说有什么新情况。”

只一会儿工夫她就将材料聚了起来一她很高兴克劳福德在他们经过杰弗逊纪念碑时,似乎对那上面的脚手架感兴趣。

潜指印描述符索引科在身份鉴定组的电脑上,将正在受调查的犯罪活动的特征,与档案上犯罪分子已知的一些痹性进行对照,当发现有明显的相似点时,电脑就会提出意见说谁是犯罪嫌疑人并提供其指纹。接着,再由人工躁作将档案中的指纹与犯罪现场发现的潜指纹作比较。野牛比尔的指纹还没有取到,可是克劳福德想先作好准备。

这个系统要求陈述简洁明了。史达琳力图写出几句这样的话来。

“白种女性,十八九岁或二十出头,枪杀,下躯干及大腿遭剥皮——”

“史达琳,他杀害年轻的白种女人,剥她们躯干上的皮,这些索引科都已经知道了——附带提一下,‘剥皮’用‘skinned’,‘flayed’一词不常见,别的警官可能不用,而且你也摸不准那该死的玩意儿是否能识别出同义词。电脑已经知道他将尸体抛人河中,它不知道你这儿有什么新情况。这儿有什么新情况没有,史达琳?”

“这是第六个被害者,第一个头皮被剥,第一个双肩后部被去了两块三角形皮,第一个胸部遭枪击,第一个喉咙里有虫茧。”

“你忘了还有扳断的指甲。”

“不,长官,指甲被扳断她是第二个了。”

“你说得对。听着,在你给档案补充的夹页中,注意虫茧一事属机密,我们可以用它来排除假供。”

“我在想这事儿他是否以前也干过——放个茧或者昆虫。”史达琳说,“验尸时是很容易疏忽过去的,尤其是验浮尸。你知道,医务检查人员只看到明显的死因,那边气候又热,他们想看完就了事……这一点我们能否回头再查一查?”

“一定要查也可以。你可以料定病理学家们会说他们什么也没有疏忽,这也是自然的,辛辛那提那个张三还是李四还在那冷冻室放着,我让他们去看一看,可其余四位都人土了。下令掘尸会惊扰大家。我们就曾掘过四个病人,他们是在找莱克特医生看病期间死去的,为了查明死因,只好掘尸。我告诉你,这事儿很麻烦,搞得她们的亲友很痛苦。假如一定得挖,我可以下令,但我们还是先看看你到史密森博物馆后能查出什么结果吧,然后我再作决定。”

“剥头皮……也真罕见,不是吗?”

“是的,不多见。”克劳福德说。

“但莱克特医生说过野牛比尔会剥人头皮的。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他不知道。”

“可他是这样说的。”

“这并不是大惊小怪的事,史达琳。我当时看到了也没有觉得惊讶。我本来也该说这种事是罕见的,可后来出了个蒙格尔案,还记得那案子吗?那女的被剥了头皮?这之后又有两三个人一味模仿。报纸呢,只要玩到贴有野牛比尔标签的消息,就不止一次地强调说,这名凶手不取人头皮。后来的事儿就不奇怪了——他很可能依着报纸宣传的样子去做。莱克特是在猜测。他没有说事情什么时候会发生,所以他永远也不会错。如果我们逮住了比尔而他并没有剥人头皮,莱克特又可以说,我们刚好在他要剥之前将他拿获了。”

“莱克特医生还说野牛比尔住在一栋两层楼的房子里。这个我们一直还没有查,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倒不是猜了。他很可能是对的,而且他还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不过他想以此来戏弄你一下。这是我在他身上看到的唯一的弱点——他必须让人觉得他精,比任何人都精。他这么做已经有好几年了。”

“你说过不明白就问——呃,这点我得请你解释一下了。”

“好的。被害者中有两个是被吊死的,对吧?绳索印子高高的,颈部脱位,绝对是吊死的。莱克特医生从自身的经验知道,史达琳,一个人要违背另一个人的意愿强行将其吊死是很难的。人们在球形门把手上就能吊死,那是他们自己要上吊,这很简单,往下一坐就行,但要吊死别人就难了——即使他们被捆绑着,只要脚能碰到什么帮一下,就会想办法将脚够到地上去的,梯子很吓人,受害者不会盲目地就往上爬,要是看到套索就肯定不会爬了。要做成就是上楼梯井。楼梯是常见的,告诉她们你带她们上楼用洗手间,随便说什么吧;拿块罩中蒙住她们的脸往上走,迅速将套索套住头,然后猛地一脚将其从最上面的一级楼梯踢下;那绳索一端是系在楼梯顶部平台的护栏上的。这是在室内唯一的一个好办法。加州一小子都将这做法普及推广了。比尔要是没有楼梯井,他就要用别的办法来杀死她们。现在你把那些名字给我,波特那位主要代表,还有州警那家伙,那位高级官员。”

史达琳在她的笔记本里找到他们的名字,用牙齿咬着一支笔形手电照着,将名字念了出来。

“很好!”克劳福德说,“你和热线联络时,史达琳,每次都直呼警察的名字,让他们觉得光荣。他们听到自己的名字,对热线就会变得更加友好,荣誉感有助于他们记得一有情况就给我们打电话。她腿上那处烫伤在你看来表明了什么?”

“这要看是不是死后造成的。”

“要是呢?”

“那他就有一辆可以封闭的卡车或厢式运货车或客货两用轿车,某种长长的车子。”

“为什么?”

“因为她小腿肚的后部都被烫伤了。”

他们来到联邦调查局新的总部前的第十号大街和宾夕法尼亚大街;还没有人称这楼为J.埃德加-胡佛楼。

“杰夫,你就让我在这儿下车。”克劳福德说,“就这儿,别往里开了。呆在车里,杰夫,只要把行李箱打开就行。过来说给我听听,史达琳。”

她和克劳福德一起下了车。他从行李间取。回自己的数据传真机和公文包。

“他将尸体拖进大小够让它伸直仰躺的什么东西里。”史达琳说,“她小腿肚的后部要能平放在排气管上面的地板上,这是唯一的办法。在像这样的汽车行李箱里,只有把她的身体蟋曲侧放才行,所以——”

“是,我就是这么看的。”克劳福德说。

她这时才意识到,让她下车来是为了能同她私下说话。

“我当初跟那位代表说我和他不应当着女人的面交谈,那么说把你给激怒了,是不是?”

“当然啦。”

“那只是放个烟幕,我是想和他单独接触一下。”

“那我知道。”

“行了。”克劳福德砰地一下关上行李箱,转身离去。

史达琳还不能就此罢休。

“那可是事关紧要的,克劳福德先生。”

他又转过身向她走来,手里东西满满的,又是传真机,又是公文包。他全神贯注地等她说。

“那些警察知道你是谁。”她说,“他们是看你行事的。”她站着不动,耸耸双肩,摊摊双手,情况就是这样,没错。

克劳福德掂量了一下,还是他那冷冷的样子。

“提醒得很及时,史达琳。现在动手去查那只虫子吧。”

“是,长官。”

她注视着他走开去。一个中年人,身上压着满满的案子;飞来飞去弄得边幅不整;在河堤办案搞得袖口上全是泥;这时正回家去,回家去做他原本在做的一切。

为了他,这时就是把命搭上她也愿意。克劳福德了不起的本事之一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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