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有句话叫祸不单行。

砾石坡战报传来的时候,众将大多以为,这就是一场局部战争,甚至有不少人想去捞军功,没想到才几天,就发展到如今这情形。

单单那些走投无路的胡人来攻打,问题还不大。西戎诸部跟着反了,这可是大事!

西戎部族合起来,人数不少啊!

“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才送了进贡的年礼过来吗?安分了这么多年,居然这个时候反了?”宗锐目瞪口呆。

当年太祖皇帝开国,曾经狠狠把西戎诸部收拾了一遍,这几十年来,他们乖顺得跟小绵羊似的。

参军道:“恐怕这是早有预谋啊!西戎诸部,历来是墙头草,谁强就依附谁。如今我方兵马强壮,北胡却在战乱中,照理他们不会动的。”

众将皆称是。

又有人道:“少将军放心,谷梁关那边有三将军镇守……”

话还没说完,那边新的战报又送来了:“报——谷梁关失守,宗庆将军战死。”

“什么?”宗锐大惊失色。

宗庆是他三叔,目前在谷梁关镇守,也是因为如此,他接到西戎反了的战报,才如此镇定。以为有三叔在那里,一定能稳住。

何况,那是从小疼爱他的三叔啊,就这样天人永隔了。

众将皆是大哗,参军忙道:“少将军,谷梁关一失守,便是宁义关了,那里守兵不多。您现下不能忙着伤心,赶紧派人支援才是。若是宁义关再破,那就直到白门峡了。”

宗锐擦了擦眼泪,点头道:“您说的是。”

宗家男儿的宿命就是如此,不独三叔一个。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父亲生死不明,三叔又没了,自己得撑起来。

宗锐很快振作起来,与众将商议如何派兵。

白门峡的统帅府,是个小小的堡垒,外围是城墙模样。

杨殊此时便站在城墙上,看着传令兵来来去去。

“战事一起,边疆不太平了啊!”他感叹道。

明微只纳闷:“好生奇怪,我记忆中没有这样的事啊!”

杨殊问她:“你说西魏朝建立,是不是就这段时间?”

“对。”明微道,“就在年底,八部统合为一,胡主苏图称帝。”

“天神山搞那么一出,再想建朝,怎么也得等几年后。”杨殊拧着眉头,“奇了怪了,按理说,苏图没有余力南侵才对。可现在这情形,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么巧,西戎诸部也在这个时间反了,这里头肯定有关联。”

杨殊喃喃道:“我有不好的预感,这样突如其来,恐怕这场战事,会比预想中更难。”

他的猜测很快成了真。

宗叙一直没找回来,砾石坡的胡人借着地利之便,占了那座城关。

而西边的战事也不顺利,目前死守宁义关,伤亡甚大。

左军号称二十万,其实并不都在白门峡。他们要守的是漫长的边境线,哪能都堆在一起。

而且,现在冰雪封路,就算调兵也调不过来。

换句话说,在春暖冰融之前,白门峡连同周围的城关,就是一座孤岛。

万幸的是,皇帝一直很看重西北边防,粮草各种物资储备充足,暂时没有后勤危机。

杨殊每天都会到城墙上,看兵马进进出出。

明微看出他的心事:“你是不是想帮忙?”

杨殊半天才回答:“想也没用,我的身份太尴尬了,西北军有的是将领,不会让我插手的。”

明微却道:“我们不能上战场,不代表不能帮上忙。”

杨殊怔了下:“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这场战事来得古怪,背后肯定有原因。我们要不要去查一下?”

“查?”

“对,去砾石坡。”

杨殊心动不已。

他知道去砾石坡很危险,但留在这里干看着,实在太难受了。

思前想后,当天晚上他去找了宗锐。

宗锐听了他的要求,惊道:“你疯了?我爹已经失踪了,现在冰雪封路,根本过不去,而且雪还在下,说不定会引发更大的雪难。你当我身为人子不着急吗?可着急也不能让手下军士去送命,只能慢慢找……”

杨殊道:“有两个理由。其一,我的人少,但个个拔尖,找人方面有优势。其二,我不归你们西北军统辖,出了事也不会影响大局。”

“话是这么说,但这样太危险了……”

要说这些日子,宗锐巴不得把杨殊给赶走。这家伙实在讨厌,说话不好听,专扎人心窝,下棋还特别厉害,没事就打他脸……

但再讨厌,也没有深仇大恨。甚至有时候想到他的能力和身世,还觉得同情。哪怕自己不需要负责,他也不希望杨殊在这里白白送命。

杨殊长吁短叹:“我何尝不知道危险?只是你也清楚,我这样的身世,想要凭自己本事大展拳脚,根本不可能。现下白门峡因冰雪隔绝于世,倒是天赐给我的机会。哪怕不可能扬名,也不会被表彰,能够让我有机会施展一番,也不枉十几年苦学……”

宗锐听他这么一说,颇为动容。

他再次问道:“你真的知道其中的危险性吗?冰天雪地行军,辛苦无比,可不是你想象中坐镇中军千里筹谋的样子。”

“我知道。说不定再次遇到雪难,埋于冰雪之中。哪怕安全过去了,也有可能遇到被胡人砍死。”杨殊伸出手掌,“可是你看,我从小到大,学的东西不比你少,你能大展身手,我呢?你觉得我耽于享乐,实是没有别的选择……”

宗锐看他手掌上老茧的位置,和自己一模一样,心有戚戚。

这是学马术留下的,这是习剑留下的,这是握枪留下的……

他动容了。

“要是我无故死在白门峡,你们父子恐怕要被问罪。但如果是遇到了战事,就与你们无关了。倘若我真的回不来,你上奏的时候帮我多说好话,让我死得风光一些,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宗锐道:“我怎么会怕麻烦,只是担心你……罢了,既然你决意要去,那我就不拦了。若是你真能寻到我父,便是我宗家的大恩人,日后只要不违背祖训,我们定会护你到底。我宗锐话就放在这里,一言九鼎!”

杨殊偷偷一笑,面上一本正经:“希望我们有再见的一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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