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甫公寓。

这里是北洵市著名的别墅小区,也是北洵市房价最稳定的地盘之一,不论外界房价炒得有多高,金甫公寓总有着一股“我自巍然不动”之气,反正你们买不起的永远都买不起。

冬天的夜晚,行人稀少,街道两旁的白杨树干枯,却依旧屹立挺拔如钟,白天下过毛毛细雨,地面半干不湿,空气中的湿度骤降,夜风寒冷。偶尔有车压过,一闪而过。昏暗的路灯拉长了树木的影子,显得格外寂静。

B栋2-1.

屋内,闹哄哄一片,与屋外的宁静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一楼大厅,水晶吊灯明亮,十几人全部围在一张牌桌上,或坐或立,脸上表情不一,兴奋、失落、激动、疲倦……

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几声尖叫、喝彩或不甘。

“卧槽,周时亦你够阴啊,手里到底留了多少大牌。”有人心有不甘。

打牌跟做人一个道理,永远不能让对方知道你手里还有什么牌,同时又不能把别人的路堵死。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被点名的人不动声色笑笑,头顶的灯光仿佛只落在他一人身上,面容俊朗,他握着牌,不轻不重摊在桌面上,安静坐着,但笑不语。

“周时亦,你赢那么多,请宵夜。”不知是谁起哄道。

他一晚上确实赢了不少,堆在面前的钱全是赢来的,加上之前徐盛输的,他给连本带利赢了回来,低笑着站起身,将面前红红的一沓钞票往桌中间一推,

“好,你们接着玩,算我的。”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烟和打火机往庭院走去。

寒冬的深夜不是一般冷,刚推开门,外头萧瑟的冷风鼓了进来,一瞬间吹乱了他的头发和衬衣,脸上感觉刺骨的疼,不过脑子清醒了很多。庭院里种着一颗国槐,是徐盛爷爷死那年种的,如今已枝繁叶茂、亭亭如盖矣。外围一圈是半人高的红木栅栏,其实也是多余的,徐盛这房子到处都是报警系统,围这个栅栏纯粹是为了任性。

周时亦走到木栅栏前,身姿挺拔地立着,抽出一支烟,偏头点燃,含在嘴里,抽了几口,就听见身后的门被人推开,脚步声渐近。听脚步声是个女人,他没回头,目光依旧落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指尖的火光在漆黑的夜里明明灭灭。

少顷的功夫,手边陡然一空。张曼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将他手中抽了一半的烟夺走,放进自己嘴里,深吸一口,表情惬意,烟雾浓重,她目光大胆地看着他,笑着舔舔唇,又将嘴里的烟还给他,

“不好抽。”

周时亦瞥她一眼,看着那半截烟,没接过,声音清淡道:“扔了吧。”

张曼笑出声,也没在意,松开手,烟头掉在地上,烟灰断成好几截,她用脚尖踩灭,又碾了几下,说:“十一,你别老这么端着。”

周时亦看她一眼,扯扯嘴角,“我都不嫌累,你着什么急?”

张曼侧头看他一会儿,他说话时字正腔圆,嗓音低沉而磁性,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落在这僻静的夜里,好听得令她头发发麻。庭院内无灯,只在门口的墙壁上亮着一盏晕黄的小壁灯,月色很暗,她目光直勾勾盯在他浑身上下,一遍遍打量。

他的衬衫领口开到第二颗,微敞着,张曼能看见他的锁骨,然后是胸肌隐约可见的曲线,然后是平坦结实的小腹。男人的轮廓隐在昏暗的夜色里,面无表情,眼眸深邃。张曼觉得这浑身充满禁欲气质的男人,无时无刻不在激发她的荷尔蒙。

她滚了滚喉咙,发出很轻的一声“咕咚”,真的很轻,但在这安静僻壤的深夜里被放大了。周时亦不知什么时候又点了支烟夹在指间,听到声音,不觉一阵烦躁,将半根烟碾灭,丢进垃圾桶,转身离开。

忽然,风过,国槐上掉下一片叶子。

张曼拦住他,勾勾眼角,邀请的意思。

他瞥她一眼,声音很淡:“让开。”

张曼不肯,绕过他,手扶上他的腰背,精瘦,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甚至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背肌,线条流畅,揶揄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周时亦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眼底沉静波澜不惊。他推开张曼,迈腿离开,抛下一句:“我没功夫陪你玩儿。”

他就算要找女人也不该是她这样的。

那该是什么样儿的?

脑海里忽然不合时宜地蹦出一张脸。

疯了。

……

凌晨两三点,夜已深。热闹褪去,人群散去。

周时亦离开别墅,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上车后,他并没有立马启动车子离去,而是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儿。刚刚张曼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手机震了震,没去管。后来又被自己吓到,一下子忘了看手机,等他想起来再看手机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手机里是一条未读彩信。

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屏幕上,是一段他前几天刚刚删除的视频。

……

阮荨荨第二天醒来,看到周时亦的短信。

“你想怎么样?”

寥寥数语。

她想怎么样?

哼。

那天他闯进来的时候,视频上传到一半,后来两人在房间里耗了会儿,视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传到她手机里的云端。

阮荨荨穿着宽松的睡衣,头发全部扎上去,盯着那五个字,来来回回琢磨好几遍。等她洗完脸,穿好衣服,下楼吃早饭的时候,才给他回了一条短信。

只有三个字。

“你说呢?”

——毫无回应。

阮荨荨已经没了吃早餐的心思,草草咬了几口就起身往外走。出食堂门口的时候,遇上了跟室友来吃早饭的邵北,她淡淡打了声招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得能在早上看见你。”

邵北笑笑没说话,室友插嘴道:“哎哟,阮大美女,你好久没往我们院跑了,怎么了?你们俩不是吵架了吧?”

阮荨荨说:“哪能啊,按我们俩这脾气能动手的一定不动嘴。”

室友听出一丝不对劲,“咋地了?来跟哥哥说,哥哥给你做主。”

阮荨荨罢了罢手,指指邵北:“不用啊,他已经是前任了。”

室友愣住,看看邵北又看看她,只当两人在闹别扭,半开玩笑地说:“得,那看来我们院的广大男同胞们又有机会了啊!”

话音刚落,邵北抬起一脚直接踹过去,“滚。”

阮荨荨意有所指:“咦,你们院女孩子那么多,怎么一个个都还想着我们院的?”

说完,她云淡风轻地看了邵北一眼,后者尴尬别过头去。

室友不明内里,立马摆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说:“得了吧,就我们院那些五大三粗的女孩子,谁敢啊!哥哥能守身如玉到今天也不容易啊!”

阮荨荨笑了笑,手机就在这时提示有短信。

邵北看向她的手机。

“你说啥呢?”突然有人从后面拎起室友的耳朵,来人跟室友差不多高,但因为是女孩子,看上去壮硕一些。室友听声音略耳熟,表情突然一僵,瞬间转为极其痛苦的表情,他不敢回头,无声地问邵北:

“不是这么倒霉吧?”

邵北耸了耸肩,回他:“我刚想跟你说,猴姐在你后面。”

室友挣开她的手,转过头,谄媚又讨好,表情贱兮兮,“哎呀,小猴,你也在呀,今天怎么这么漂亮啊。哎哟……轻点轻点——”

“不是,猴姐,有话好好说啊,别动手动脚啊。”

“你说谁五大三粗呢?”猴姐再一次拎起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

“没啊,你听错了,没人说啊,哎哎——打人别打脸啊,给点面子。”

……

阮荨荨低头安静地看手机,而邵北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周时亦回她:“电话说,等我十分钟。”男人似乎都不喜欢发短信,她回了个嗯,抬头看了眼邵北,“有什么话,说。”

邵北想问问她为什么删他微信,最后想了想还是说:

“这个男的,你还是别惹了。”

阮荨荨听完,拔腿就要走,被他拦住去路,“我跟你说认真的,我听说他父母不详,来历不明,你也知道,张曼那帮人都是城中的富二代,他一个背景不详的人,能跟他们混在一起,很可疑的,谁知道他干的是什么勾当。而且,有些富二代癖好很特别的……”

阮荨荨冷笑,“这里就数你最没资格跟我说这番话。”

“……”

隔几秒,她问:“他叫什么名字?”

邵北说:“不知道。”

阮荨荨眯着眼狐疑地看他,“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我只听张曼叫过他十一。”

邵北说的是实话,他只见过那人两次,两次都是朋友聚会,他除了会偶尔打打牌,其他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坐着抽烟,背影看上去清高又傲气。其实大伙对他也不了解,他好像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但又好像是。

这帮人都是市里有名的富二代,父母几乎都是市里排行前几的富豪,这些人整天游手好闲,玩得很开。high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抽烟,有人对他这样不合群的行为表示不屑,也有人不喜欢他整天端着的清高样,但是又不敢明挑着说,毕竟还忌惮着徐盛。

而连老子都管不动的徐盛偏偏对周时亦言听计从的。

阮荨荨哦了声,没再理他,低头往外走。

……

那头,周时亦给阮荨荨发完短信,又发了两份邮件。

一份是全英文的越洋邮件。

一份是公司最近要推行的一个游戏软件的内测公告。

等他发完邮件,又接了个电话,跟阮荨荨约好的十分钟早已过去。

这个电话又将近打了半个小时,主策划还是存在诸多疑虑,这款游戏软件是周时亦自己设计编程的,就类似lol之类的电竞游戏,毕竟网游的时代已经过去,练等级,砸人民币这些玩法早已过时。

周时亦高中刚毕业那一段,只做两件事,打球和打游戏。

除了队里训练,就是跟着室友打游戏。

后来,有人把打游戏这件事发展成了职业,满世界各地比赛,拿奖,在所有人的质疑声、非议声中继续前行他的脚步。

所以,请永远不要对你所不了解的世界多加评判,你们可以不理解、不支持,但请尊重世上的每一份职业,他们的背后,永远有你们不懂的辛酸和执着。

……

终于挂了电话。

周时亦洗完澡出来,看了眼时间,十分钟内要出门。于是他拿着手机走进卧室,给阮荨荨拨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他语速略快,声音冷淡,“你可以说了。”

阮荨荨听他的声音,忍不住切了声,到底谁求谁?

“占了便宜就想跑,你以为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

窗外阳光明媚,一束光线打进来,衬得卧室宽敞又明亮。周时亦走过去,拉上深色的窗帘,皱了皱眉,“那你想怎么样?”

光瞬间被阻挡在窗帘外,房间暗下来,他又折回床前,手机开了扩音丢在床上,拿起挂在一边的毛巾擦了擦头发,随意丢在一边,双手拉起T恤的下摆往上扯,准备换衣服。

扩音器里忽然传来:“你得给我脱光,然后让我摸回去!”

周时亦脱衣服的手一僵,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发了视频通话给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眼黑乎乎的屏幕,松了口气。

扩音器里又问:“好不好?”

他闭了闭眼,好你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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