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零章 手痒痒(上)
东阳公主和广德堂的确是合作密切,绵州境内各郡县,都有广德堂的伙计和大小掌柜,为的就是一旦发现什么珍贵的灵药,马上就能飞送京师,保证药效不会流失,以最快的速度炼制成为灵丹。
但宋征掌控绵州之后,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广德堂的人全都赶出了绵州。
而从龙仪卫对于天下监控的情报来看,广德堂被赶出了绵州之后,近一年的时间中,生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最高端的灵丹方面他们还有一些存货。
但是广德堂已经私下里开始在其他各国寻找珍惜灵药的来源,却处处碰壁。
茅正道推测尚九作是因为怀恨在心,才说动方伐柯报复宋征,似乎道理上是成立的,但宋征却不肯相信。
尚九作乃是商人,哪怕他真的富可敌国,他骨子里商人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
如果战争能够带来巨大的利益,他会还不犹豫的发动战争。可是和自己的战争,对尚九作并无帮助,白白浪费一枚珍贵灵丹,这样赔本的买卖,尚九作不会去做。
而且依着商人的本性,他苦寻珍惜灵药而不可得,这个时候最应该是跪在宋大人面前,哀求他继续将灵药卖给广德堂。
宋征思来想去,这件事情背后真正的主使者,恐怕还是太后。
所有人都以为太后下了懿旨,准许宋征带兵入京,就认为太后至少目前对宋征是扶持的态度,要用他来牵制黄远河。
但是宋征不会这么肤浅。他从接到懿旨,就一直在思索太后真正的目的。这并不难以揣摩,他很快就明白了:太后想要让他的军队位于众人的监视之下,明处的敌人当然要比暗处的容易对付。
但太后从根本上,还是希望能够消灭宋征的这一只斗兽修骑,于是有了京营同仇敌忾的想要将宋征所有的骑士都留在京师外的举动。
“这个老妖婆!”他不由得暗骂了一声。
他在往深处想,越发觉得太后阴险可怕。
京营当中,太后现在能够真正掌控的,恐怕只有肃营。北山大营、虎狼营多半不会听她的,而禁军包括斗兽修骑在内,也应该是中立的态度。
而黄远河已经掌控了整个洪武除了斗兽修骑之外最能战的塞北九镇,太后现在需要军队。
利用宋征和京营之间的战斗,彼此消耗实力,太后就可以乘虚而入,逐步掌控京营的大军,从而最大程度上抵消黄远河的优势。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本官手下的一支新军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猝不及防之下,她只好把斗兽修骑第一营派了出来。”宋征喃喃自语,同时又暗骂不已:自己剿灭了两大京营真正的精锐,等于是帮了太后一个大忙!
虽然自己同样收获绝大,但总感觉不太舒服。
“这该死的老妖婆!”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打开门来喊道:“请鸿天成和孙辨非阁下过来一趟。”
……
太后坐在一张玉榻前,天子躺在玉榻上仍旧昏迷不醒。
偌大的宫室之中只有他们母子二人,此时此刻,太后那张尖刻冷硬的脸上,罕见的浮现起一丝柔情的怜爱。
她与先帝之间没有爱情,只是互相利用罢了。先帝虽然给了她皇后的位子,却也用各种手段限制了她、限制了黄天立圣教。哪怕是在先帝驾崩之后数十年,她也只能蛰伏在后宫当中。
不过黄天立圣教隐忍数万年,区区几十年的蛰伏算得了什么?她很快就等来了这个机会。
她和先帝只有这一个孩子,儿子是她的亲骨肉,黄天立圣教的修士天性凉薄,但母子之情仍旧难以割舍。
玉榻上的天子眼眶深陷两颊瘦削,肤色显得苍白。
无论是谁,在昏迷之中被人采血采··精,状况都不会太好。她以“八岐逆神针”之术困住乾和太子,用掉了自己儿子半升龙血,否则一位镇国强者,岂是那么容易就被镇压的。
这件事情外面无人知晓,太后看着儿子也不由得一阵心疼。
她用湿毛巾为儿子擦干净了面部,而后站起身来,一身凤袍裙摆三丈,如同云端女王一般走出了宫室,脸上那唯一的一丝柔情顷刻不见。
宫室中“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不是真正的她,太后对于权力的欲望,远远超过了所谓的本性。
“北山大营和虎狼营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迅速有太监跟上来:“已经派人去申斥马牧野和任长野了,他们丢失了本部的精锐,被一群新兵杀的全军覆没,这一次看他们还有什么脸面紧守着自己的营盘,不准别人插手。”
太后点点头:“我教崛起之艰难,你们都看到了。任何一次机会我们都不能放过,这一次小心行事,务必要将京营置于我教的掌控之下!”
“遵旨!”
她忽然停了下来:“侯亭关如何了,战斗开始了吗?”
……
宋征将鸿天成和孙辨非请来,商议了一番。
斗兽修骑第一营的骑兽,乃是洪武天朝培育出来最强大的骑兽“铁胄狮鹰”。这种骑兽一半是狂狮一半是雄鹰,每日都要喂食十斤铁矿石,身体的要害部位都沉淀出一层厚厚的宝钢骨甲,不需要披甲防御力也同样惊人。
而因为这种骑兽需要腾空飞行,所以也不能披甲增加负重。
一头可以在陆地上像狂狮一样狂奔,在天空中像雄鹰一样翱翔的骑兽是相当可怕的。洪武天朝第一强兵之名令人胆寒。
方伐柯是天子的忠犬,斗兽修骑第一营是天子安全的保障。天子一向贪生怕死,哪怕是北方战场最困难的时刻,他都没有把斗兽修骑第一营从自己身边派出去,在天子看来,自己的性命当然要比国土的沦丧重要得多。
针对铁胄狮鹰,宋征和鸿天成反复商议,确定战术,而后鸿天成问道:“大人,若是第一营龟缩在侯亭关里据险关而死守,咱们怎么办?”
宋征笑了,摇头道:“方伐柯不会这么做的。”
第一营动身的时候,整个京师的权贵们就都知道了,感到意外的人很多,因为第一营一向只听命于天子,似乎没有理由去跟宋征死战。
但第一营既然出动了,那么这件事情应该是尘埃落定了。无论在强大的军队,面对能飞能跑的铁胄狮鹰,都只有折戟沉沙一个下场。
铁胄狮鹰和飞剑军不同,虽然都能够飞行,但铁胄狮鹰要灵活很多,飞剑军需要的是全军催剑而行,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摧毁对手。
但一旦法器冲击,想要调转方向需要兜很大一个圈子,灵活性上远远不及铁胄狮鹰。
天子痴迷于享乐,大肆克扣军队的饷银,但对于保护自己性命的第一营一向大方,所以铁胄狮鹰骑士们的装备,是整个洪武天朝最好的。
一旦他们出动,也就意味着战争的终结。
北方战场僵持不下的时候,也有一些忠勇的老臣想要进言陛下御驾亲征——他们看中的不是陛下对于士气的鼓舞,而是陛下必定会随身携带斗兽修骑第一营。
只要第一营出现在战场上,局面就会彻底扭转。然而天子毫不犹豫的驳回了这些奏章,将所有胆敢进谏让他御驾亲征的老臣廷杖八十。
侯亭关地势险要,而且此地虚空复杂,两翼都是连绵不绝的洪荒山岭,当中绝域遍布。洪武天朝数万年苦心经营,在这里立下了各种奇阵,无法从高空飞遁而过,只能从地面上叩关。
宋征站在侯亭关下,也是一阵感慨,此地和皇台堡很像。
在侯亭关前面空旷的战场上,斗兽修骑第一营已经列阵。四千骑士在地面上排成了冲击型的锥阵,另有三千骑士则在半空中飞行,伺机而动。
方伐柯着了一身紫金色的仙甲,背后插着四只旌旗,宝光闪闪灵火烁烁,身外有法器笼罩,化作了三道直径十丈的护身光环。
他胯下的铁胄狮鹰格外雄壮,比寻常的铁胄狮鹰大了一倍有余,乃是一头骑兽中的王者。
在他们的头顶上,庞大的军阵凝聚出了一只千丈的鲲鹏虚灵,张口吞吐,灵气翻滚,在鱼和鹏之间不断变幻着形态。
一千五百天蚕雷虎从远处缓缓而来,推进沉稳。八阵图张开运转来,这一次鸿天成选择的是金鹏军阵,一只千丈大小的金翅大鹏鸟虚灵凝聚在天空之上,身外伴随着金色的祥云,啼声明亮,声震九霄。
到了此时,宋征其实已经心痛不已。
他一路走来,以天蚕雷虎斗兽修骑击败洪武强兵十余只——这些精兵不曾出现在北方战场上,却全都放在了自己人内斗的阵地上。
他每杀破一支,都明白洪武的精兵减少了一支。他甚至宁愿自己不入京师,只要这些军头,肯把自己的精兵拉上战场去跟华胥古国大战一场。
若是有这十余支精兵,当初北方大战,何至于苦战至斯?
而现在,他要面对的是号称洪武第一强兵的斗兽修骑第一营,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史乙当年第一次见到冥虎虫兽骑士时候那种兴奋的样子。
“这是我朝的斗兽修骑呀,洪武最强军力的代表。”他在心中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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