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夫说是外出三、四天,但是突然到哪儿去了呢?典子想,这次外出准与田仓事件有关。在这期间,龙夫对这件事着了迷,还时常吐露出一些谜一样的话,所以典子推测他一个人秘密外出旅行,可能就是去进行有关的调查了。

这样的话,是可以向总编辑说明的,但是他为什么要以生病为借口请假呢?好象是他对调查的结果没有把握。他大概考虑到了没收获时的难为情吧。典子想,平时看龙夫满不在乎,但实际上他是一个谨慎的男人。

即便如此,典子还是想,龙夫要是对自己打声招呼就好了。典子对龙夫擅自行动有些生气。这件事原是典子自己去箱根村谷女士那发现的。然后与龙夫一起又到箱根进行的调查。

这也就是说,最初典子是主角,现在不知不觉她与龙夫颠倒了位置。不仅如此,对身为合作者的她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外出去旅行了。

典子边生着气,边想象着龙夫到底去哪了。如果是三、四天的话,那么可以到很远的地方去。

典子猜不出龙夫去哪了,只好等着龙夫回来再说。一想到龙夫回来时一边搔着那头乱发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哎呀,真对不起”这种情景,典子就象龙夫真的在场似地笑出了声。

龙夫这个人即使是外出旅行也肯定会不修边幅。他的手提箱里一定乱糟糟地装放着杂物,住在旅馆里也会求女服务员给熨裤子,他一定还会穿着脏领子的衬衣,还会无所谓地拿那黑手绢擦脸。

典子想象到龙夫在什么地方正这样走着的样子。

第二天早晨,典子到编辑部没有看到龙夫的身影,还是觉得缺点什么。今天是龙夫请假的第二天,一想到还要等两、三天之后才能见到龙夫,典子就格外感到惆怅。

其他编辑人员都陆陆续续地边问好边进了办公室。在编辑部办公室的长桌子周围气氛活跃了起来。只是龙夫的座位上依然空空荡荡。

不久,白井总编辑手提一个黑色皮包进来了。今天,他来得比平时晚一些。他把皮包往位于办公室正中的桌子上一放,就边脱上衣边看了一眼龙夫的空座位。

白井总编辑问了一声:“崎野君还没来上班吧?”

旁边的编辑答道:“还没来。”

白井又把自己的长脸转向干总务工作的榎本问道:“哎,请假条上说只是昨天请假吧?榎本君。”

榎本答道:“不,是到今天。”

白井总编辑一边看着桌子上的来信,一边嘟哝道:“怎么搞的,这个平时很少请假的人。”然后,白井总编辑突然抬头看了典子的方向。

“利子,你不了解崎野君的病情吗?”

典子吓了一跳。她感到昨天下班回家时去过龙夫公寓的事被发现了。但是,她还是镇静一下,拿出勇气说道:“昨天下班回家时,为联系工作上的事去过他家。”

典子感到其他编辑人员的目光都一下子集中到她这来了,所以脸红了。

“他弄坏肚子后很虚弱。也许需要再过一、两天才能来上班。”

说谎是很困难的。典子的心跳在加快。

总编辑一边看着她的脸,一边听着她的话。典子马上低下了头,但是还是拿出勇气说了那番话。

“是嘛,是有些疲劳了吧?”

白井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拿起一封信打开了信封。典子松了一口气,在自己的心中长叹了一口气。

这时,白井总编辑看着那封信叫道:“利子,请来一下。”典子又紧张起来。

“你今天去西村先生和小松先生那一趟好吗”

白井边读着信边对站在他桌前的典子这么说道。

“是。”

典子放心了。这是工作上的事。她想今天不管让自己干什么事,自己都会尽全力去干。

“已经向西村先生约好了下期杂志发表的稿子,去问问他写得怎样。”

典子点头道:“是!”西村氏是小说家。

“小松先生那儿,去求他写一篇有关动荡时局的解说。大致有20页左右就行。请他把重点放在最近年轻一代的思想倾向上。”

“是,明白了。”

典子一边听着,一边作了笔记。

西村氏住在中央线附近的荻窪,小松氏住在田园调布。典子想先去西村氏那儿拜访。

典子刚想快点离开,这时,白井总编辑把目光从信上转移到她的脸上,微笑地对她说道:“怎样?田仓那个问题,想出什么好主意了吗?”他的表情与往常一样没什么异样。

典子小声答道:“没有,还是原来那些。”典子只是在想为龙夫缺勤辩解的措词。

“是嘛,我现在有我的想法。”白井继续说道:

“但是,不能光想这件事情。杂志的工作也必须要干。过几天崎野君上班后,跟他谈谈。那件事也要继续搞,决不是放弃不管。”

“是,明白了。”

典子低头行了礼。一想到白井是替自己着想说了这些,她就感到对不起总编辑,不敢从正面看总编辑一眼。

刚才庇护了龙夫,现在对总编辑必然感到难堪。典子对根本不关心这种心情独自去旅行的龙夫还是生气,并且想着他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典子坐着电车望着窗外流逝的景色,一边想在哪列火车的窗子里也坐着的龙夫的姿势。

西村氏的家位于离获窪车站只有10分钟步行路程的幽静地方,一进被绿杉树围着的院墙门,典子就看到在门厅前摆着三双来宾的鞋,西村氏是时下很吃香的作家。

女佣出来,让典子稍候,于是她走进会客室。在软靠垫上有一个年轻的男士正在坐着看杂志。他也是等着见西村氏的某家杂志社的编辑。

典子向先到的客人打招呼道:“你好!”因为他们经常在被约稿人家里见面,所以面熟。

“啊。”

那个年轻的编辑朝典子笑了笑。

由于坐着过于无聊,双方很自然地交谈起来,作家的传闻也就成了他们共同的话题。

那家杂志社的编辑首先说道:“据说村谷女士住院了?”

“对。”

典子不太想谈村谷女士的事。

“据说是由于神经衰弱?”

“是的,真不幸明。”典子回答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据说病重得连会面不都行啊?”

“好象是这样,快点病愈就好了。”

“即使治好了也不能写作了吧。还有,也许是那种病的缘故吧,最近她没出什么有分量的作品,尽管这么说有些不好。”

年轻的编辑直言不讳地说了这些。典子虽然默不作声,但是内心也有同感。在女作家的最近的作品中,以前那种魅力确实不见了。典子想到了龙夫所说的代笔问题,当然嘴上没有说出这些。

年轻编辑评论道:“但是,在村谷女士最初的作品中有些闪光之处。我还期待着她的将来。”

“我想血统还是无可争辩的。女士的父亲宍户宽尔博士曾经是有名的法学家,但同时对大正时期的文学也相当有见解。听说他还有一些文学弟子。”

年轻编辑说到这时就被叫走了。典子尽管知道这些事,但是刚才那番话再次回响在自己的耳旁。

从西村氏那儿出来,3个小时后到了位于田园调布的小松氏家。

小松氏这时那高大的身躯正坐在紫檀桌子前与客人愉快地交谈着。

“打扰了。”

典子在小松氏桌前怯生生地坐下。

“啊。”。

小松氏晃动着白长发,把自己的胖脸转向了典子。他的身材魁梧,但声音温和。

“今天有何贵干?”

小松氏露出满口烟熏的黑牙笑了笑。

典子向客人点了点头。这个人有四十三、四岁,一付绅士派头,不象是编辑,也猜测不出他的职业。在桌子上摆着一瓶威士忌酒和两个玻璃杯。

“请说吧。”

小松氏以和蔼可亲的口气让典子说明来意。

“在先生您百忙之中打扰是想请您为敝社下期杂志写篇稿子……”

典子说明了来意。在说这话时,客人饶有兴趣地乐呵呵地听着。

“啊,行呀!”

小松氏爽快地点头接受了。

“是吗?那太感谢了!”典子道了谢。

小松氏这时向里边喊道:“喂、喂,再拿一个玻璃杯来。”

典子慌了神,急忙说:“先生,我不会喝。”

“嗳,少喝点总行吧。”

小松氏有些微醉了。从简单地接受约稿也表现出来。

客人劝阻了氏:“你别那么勉强她。”

小松氏看了看典子那窘迫的表情,大声笑道:“是吗?”

“这个人啊。”

小松开始把来客介绍给了典子:

“是老朋友。他原来也搞文学创作,现在不搞了,当上了一家位于日本桥那边的大厦股份公司总经理,是一个以向各种各样的商人出租房间为生的房主。真是一个典型的堕落男人。”

客人眯起眼睛大声笑了起来。

典子拿出了自己的名片。

“哎呀,谢谢!”

客人接过名片看了看,突然,他抬起头看着典子问:“白井良介是在你们那儿吧?”

这是总编辑的名字。于是,典子回答:“他是我们的总编辑。”

“真是这样呵。以前听过传说。”客人点了点头。

小松氏就象听到了一件意外的事似地问了客人:“什么?你认识?”

“那是老早以前的事,还是在京都大学那会儿。当时揪起了一股文学热。我和白井曾是同期的同学。”

客人对小松氏说完这些后,又对典子微笑地说道:“白井当时是一个很漂亮的美男子呦!”

典子又重新看了一遍客人的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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