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图兰莫名其妙地说, “将军, 这是你带来的援军?”

不等林静恒回答,她又自己否定了这个猜想:“唉, 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肯定不是。”

“图兰, ”林静恒说,“你表演失声表演了一半, 还带中场休息的?”

图兰:“……”

林静恒:“不管他们!”

他们这边追击在后, 而新来加入战局的不明武装堵在前面,反乌会撤退途中当头被炸了一拨, 指挥舰不幸粉身碎骨, 剩下的乌合之众没头苍蝇似的失去了组织, 被八星系自卫军从后面追上,逐个击落。

一架慌不择路的反乌会机甲离群,试图缩小自己的目标,还不等他趁乱脱逃, 湛卢的精神网就扫了过来, 驾驶员一声不吭地掉了线, 备用驾驶员连忙一拥而上,拼命要夺回精神网,林静恒却直接用精神网打开了机甲上的广播:“当俘虏还是想死?”

几个备用驾驶员愣了一秒,随后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他们选择死。

域外,人类文明所不及之处,那里的每一颗行星都不是宜居行星, 这些自然的信徒们只能住在冰冷的人造基地里,从海洋与绿地上被放逐出去,面对茫茫无所依的宇宙。

没有真正在信仰和宇宙里挣扎过的人,不会理解他们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林静恒干脆利落地成全了他们,在他们反扑精神网时,直接远程打开了机甲上的强力气压装置,几秒之内就能把机甲里的空气全部抽干,几位宁死不降的英雄顿时成了眼球爆裂、死状凄惨的尸体,机甲被重三快速捕捞。

新武装加入战局后,不过短短片刻,反乌会几乎全军覆没,残兵败将被清理一空。八星系自卫军迎面撞上了不明武装。

对面一水的超时空重甲,华丽得能闪瞎人眼,两厢对比,八星系这一头活像丐帮出行。

双方谁也没有先吭声,就这么僵持住了。

“先生,”湛卢说,“对方其中一部分机甲的人机对接口没有‘缝隙’,人机匹配度为100%,驾驶员不是人工智能,就是芯片改造人。”

是海盗自由军团吗?

林静恒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他无端想起了之前在凯莱星附近缴获的那个贩卖“鸦片”的人造空间站。

图兰试着给对方发送了一个通讯请求,但石沉大海,对方没有接。

随后,这支神秘武装的队伍一分为二,后队变前队,为首几架机甲从这条通道里缓缓撤出,在林静恒他们眼皮底下,匀速穿过了最近的一个跃迁点,就这么走了,剩下的机甲一动不动地保持在原位,和八星系自卫军大眼瞪小眼。

图兰:“这是‘一二三木头人’的太空版本吗?我看……要不然轻轻打他们一下试试?”

林静恒默许了这个暴力分子的建议,图兰于是把“轻轻”的一记高能粒子炮冲着最前面的一架机甲轰了过去。

然而,随着这一记高能粒子炮在那防护罩上消弭,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只见这些一动不动的机甲突然集体交出了精神网权限!

从精神网的视角上看,就像一阵风吹过,一片蜡烛渐次熄灭一样。

一个自卫军先锋小心地上前,接管了其中一架机甲的精神网,往这些古怪的机甲里窥视:“报告长官,机甲性能良好,武器库满载。”

图兰问:“驾驶员呢?”

先锋回话说:“机甲内没有生命迹象。”

湛卢插话:“也没有可交流的人工智能。”

图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刚才开机甲的是谁,鬼吗?”

开机甲的确实是鬼——他们足足花了十几个小时,自卫军和工程队不遗余力,连被关小黑屋的陆必行都给放出来了,像拆炸药包一样,小心地这五十架崭新且性能良好的超时空重甲拆完,在每一架重甲上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被拉出来的时候,全都是统一靠墙的姿势,站着死的,死因不明。

就好像古代志怪故事里,在一瞬间被集体摄走魂魄了一样。

每个尸体后颈都有生物芯片,芯片与“鸦片”很像,但又有细微差别,取出来的时候,芯片已经全部失活,无法检测。

而机甲的武器库也如最先登陆的先锋队员所说,除了方才轰炸反乌会用掉了一点,几乎都是满载的。

重甲满载是什么概念呢?

当年林静恒把臭大姐两个备用物资库打劫一空,为安全起见,把重要军用物资全部装在了一架重三上,还差一点没装满。

图兰觉得自己做梦一样,一天以前,她还以为这次运气不好,要损失十几架正在维修不能升空的小机甲,心疼得死去活来,一天以后,就跟中了五百万一样,一支精锐的超时空重甲团从天而降,发了!

这五十架重甲非常的新,技术含量远非林静恒那架老旧的重三能比,可以说,比当年的联盟湛卢,也就只差了个智能机甲核而已——重甲确实一般都自带人工智能,但这批机甲来路诡异,如果有人工智能,林静恒他们恐怕也不敢放心用。

由于第八星系目前没有生产重甲的能力,他们现有的重甲都是通过各种渠道缴获的,把家里那一堆寒酸的破烂归拢个遍,也没有这个阵容豪华。

海盗自由军团,他们最初就像一帮小丑,不知道哪弄来一堆小破机甲,质量和外观都参差不齐,在第八星系拓展业务的时候,还跟毒巢那种非主流邪教组织合作,显得特别不上档次,与其他两大海盗势力相比,近乎于东拼西凑的草台班子。

可是每一次相见,自由军团的装备都会往上爬一个层次,这跃迁式的发展背后有什么,细想起来,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从开战到现在,不过一年多的时间,鸦片在联盟内部到底已经肆虐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让这个幕后毒枭像核爆一样敛财?

“之前那个空间站好歹还是打下来的,现在完全就是白送了。”陆必行意意思思地凑上来,厚着脸皮,假装忘了林静恒在和他冷战的事,没话找话地问,“这个神秘人物很有意思嘛,不是哪个暗恋你的吧?是谁,你心里有数吗?”

林静恒缓缓摇了摇头,他想起了劳拉格登。

鸦片的幕后毒枭,一定跟劳拉……以及他本人关系非常密切的人,而这样的人实在不多。

林静恒在联盟,日常接触的大多是军委高层,如果是他们中的某一个,一定能想办法从联盟军工厂里弄点装备出来,不至于让自由军团一开始那么寒酸。

至于劳拉……她作为白塔负责人,名义上属于管委会。

而林静恒和管委会之间,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联系就只有……

陆必行发现他脸色不对,怕他胡思乱想,就想开个玩笑把话题带过去,他一伸手搭在林静恒肩上,动手动脚地用手指尖撩他的头发和下巴,趴在他耳边说:“将军,你看着一本正经,拈花惹草的本事可不小啊,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

林静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陆必行一呆,林静恒的手指像是要嵌进他的骨头一样,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垂下的目光却让人莫名不安,像是透过肉身,有人在他的灵魂上抽了重重的一鞭。

陆必行:“林,怎么了?”

独眼鹰和于威廉他们去八星系各地联络老战友的时候,被一个老朋友出卖,让因为鸦片被劫而怀恨在心的自由军团追杀了一路。

独眼鹰曾说,他和叛徒是出生入死的交情,曾经在同一架太空机甲里漂过五十多天……当时他嘲讽独眼鹰,口出狂言,说,就算在一个子宫里一起住过,也说明不了什么。

他说得那么冷酷,那么斩钉截铁,就像他不会后悔一样。

“我只有你了。”林静恒捏着陆必行骨节分明的手腕,像是捏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伊甸园试验基地,杨氏兄弟与林静姝辞行。

“我们没想到消息会先一步落到光荣军团手上,而他们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泊松杨说,“既然林将军在第八星系的事已经人尽皆知,我们这个备用中心也没有意义了,我们打算尽快和白银三汇合,赶过去。”

出乎意料的,林静姝没有强留他们,也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还给他们预备了一路的物资。

“我这有一辆做好伪装的机甲,现在八大星系都很乱,路上小心一点,听说你们是后勤技术部门,打仗应该也不用冲到前线吧?所以慢一点走,遇到军事封锁带就绕路,安全为上。”林静姝嘱咐完,停顿片刻,又说,“我哥没做过那些事,我知道,会没事的。”

这两句话说完,几乎快把双胞胎对她的疑虑打散了。

“是啊,”托马斯杨勉强冲她一笑,“把林将军的名字和海盗那个什么大总统扯上关系都是侮辱,可是有些人蓄意栽赃,有些人听风就是雨。林小姐,联盟现在非常危险,您真的不跟我们走?天使城要塞里有内鬼,您会有危险的。”

林静姝摇摇头,轻且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不是说了吗,会没事的。”

杨氏兄弟再三劝她,林静姝都回绝了,无奈之下,只能自己离开,

就在他们刚离开,距离第一星系最近的白银第一卫远程回信到了。

“说了什么?”林静姝问。

“没什么重要信息,”一个穿白大褂的人对她说,“只是报备了自己的坐标,表示自己正在赶往八星系,原话是‘奉将军命令避开小蜂鸟要塞,我们停靠在……’”

“小蜂鸟要塞,”林静姝打断他,“是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叶里夫将军,当年陆信的旧部,有人说他一直对联盟怀恨在心。”

“哦,很好啊,那就他吧。”林静姝一低头,像随便点了道菜一样,“陆信旧部,战争时位置微妙,连我哥都怀疑过,完美。不管是不是他,就让他来当点着的‘导火索’好了。”

白大褂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夫人,万一他是无辜的……”

林静姝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反问:“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白大褂哽了一下,低头再提出异议。

林静姝:“到了兵戈相向的地步,还舍不得撕破脸,这就很虚伪了,我来做这个搅混水的坏人好了。”

“夫人,那天使城那边呢?他们发现了您护卫的尸体和现场打斗痕迹,您本人又失踪,现在已经上了紧急头条。”

林静姝眯起眼睛:“那我就继续‘失踪’好了。”

这时,“小蜂鸟”要塞已经公转到了远日点的位置,叶里夫心事重重地从军事基地回到自己的府邸,心里还在想这些日子沸沸扬扬的事。

不知为什么,那些人声讨林静恒的声音,让他想起了当年他们是怎么说陆信的。

那些人信誓旦旦,言之凿凿,最经典的一个证据,是陆信替八星系争取权利连连受挫时火气上头,曾经脱口说过一句:“你们看看第八星系那个鸟样子,还不如交给海盗去管!”

陆信成名太早,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不免有点狂,但他并不是一个公开场合管不住嘴的傻子。

这话是他休假途中,乘坐私人星舰,在民用航道的一个补给站里和副官闲聊时说的,因为是私下场合,他又喝了点酒,口无遮拦了些,被一个过路的服务机器人维修员听见了。

这位维修员是铁杆的自由宣言捍卫者,每一起正义的游行示威都参与过,像憎恨杀父仇人一样憎恨星际海盗——尽管他也没见过海盗长啥样。

维修员听了这话,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偷偷溜回去,借由工作便利查看了陆信的顾客身份信息,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陆信”。震惊于这位手握重兵的“联盟脊梁”居然这么政治不正确,这位捍卫者又义愤又担心,回家以后痛哭了一宿,第二天咬紧牙关,在社会责任感的驱使下,拿着录音举报了。

他们说陆信背叛联盟,背叛信仰。

他们说他得意忘形,个人道德品格跟不上职位,野心膨胀,控制了军委不算,还妄图控制联盟议会,把联盟变成他自己家的。

他们还说他作秀,天天给公众表演恩爱,其实和夫人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这么多年都是各玩各的——新星历时代的结婚率已经降到了15%,漫长的生命和青春让每一对冲动之下玩结婚过家家的二百五们都以分道扬镳收场。整天标榜自己专注家庭,是什么“百年伴侣”,这狗屁玩意讲出来自己信吗?

还有什么,比揭穿神坛上人的真面目、将他拉下来再踩上一万只脚更伟大的胜利吗?

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体现真理之威严与无畏呢?

“给我倒一杯伏特加。”叶里夫含糊地对自己的卫兵说,“顺便去问问要塞的恒温器是不是坏了?真他娘的冷。”

卫兵回答:“长官,实时温度显示24℃,没有异常变动,您需要医疗舱检查一下身体吗?”

“不,”叶里夫脾气暴躁地说,“滚开,我要伏特加。”

卫兵顺从地端来酒,给他倒了一杯,叶里夫含了一口,刺激的酒精味直冲脑门,他却忽然注意到眼前的卫兵是个不太熟悉的面孔,叶里夫把那一小口酒吐了出来,将杯子往前一推:“去给我加冰块……你以前不是亲卫团的吧?”

“不是,”卫兵平静地说,“我以前在基地当门卫,最近您的亲卫团里有人请病假,我花钱疏通了关系才挤进来的。”

他这么一说,叶里夫倒也有点印象,隐约想起了每天在基地门口站岗冲他敬礼的年轻卫兵,于是又放松了一些:“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用这些乱七八糟的手段往上爬,踏踏实实地赚点战功不好吗?”

卫兵回答:“战功九死一生,不如给您当亲卫,安全,起点又高,还能在长官面前混个脸熟。”

“我最烦你们这些家里有点臭钱的投机分子,”叶里夫虎着脸一摆手,“不走正路。”

卫兵好脾气地笑了笑,在他酒里加了冰,没反驳。

叶里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借着酒杯遮挡,他悄悄打开了个人终端,扫描了眼前这年轻卫兵的脸,好似漫不经心地问:“你们家是干什么的,这么多闲钱贿赂长官?”

卫兵含糊地回答:“做生意的。”

叶里夫垂下目光,飞快地扫过调出来的档案,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一道警报发了出去:“做什么生意?”

卫兵抬起头,目光正好和叶里夫撞在一起,那卫兵的眼神冰冷,瞳孔不知哪里不对劲,看着不太自然,像冷血动物。

“芯片,”他吐出两个字,“将军,您的酒,不喝吗?”

叶里夫个人终端上调出的档案上,年轻卫兵的证件照旁边,赫然标注了“孤儿,出生日期不详”一行字。

叶里夫猛地从腰间抽出枪,一枪打向卫兵的膝盖:“放屁!”

叶里夫虽然不是东西,但征战多年,本领是有的,近距离这么一枪不可能打不中,本想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再继续逼问,谁知那卫兵膝盖挨了一枪,却只是原地晃了一下,纹丝不动!

他甚至低头看了一眼破了个大洞的裤腿,拎起长裤轻轻一抖,行动毫不受限地朝叶里夫走过来。

叶里夫悚然一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卫兵笑而不语,扭曲的表情分外诡异,一步一步地朝他逼近,叶里夫浑身冒了一层鸡皮疙瘩,向对方连开数枪,同时忍不住再次看向自己的个人终端——按理说他的亲卫团接到警报之后,应该会在两秒之内赶到,可是……

“别看了,将军,你的信号发不出去,监控镜头也不会拍到什么的。”

叶里夫一直退到墙角:“你到底是谁的人?反乌会?天使城?还是光荣团那个总统?”

卫兵的脸缓缓变形扭曲,变成了另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小蜂鸟基地无数人、无数监控镜头竟然都没有察觉到:“这问题,您可以问问地狱,别了。”

暗杀,这是现代文明彻底崩裂的最后一条底线。

三个小时后,换班的卫兵发现了叶里夫的尸体。

尸体上的痕迹与监控显示,他死前曾经疯狂地向空无一物的办公室扫射,大喊大叫着什么,好像疯了,然后一枪打进了自己的太阳穴。

从他的医疗记录里得知,叶里夫生前酗酒,同时大量服用情绪禁药,酒精和情绪药物之间的冲突是造成他疯狂的主要因素,而他的个人终端里还有大量通话记录,通话人是光荣军团的大总统。

消息传出来,几乎同一时间,第七星系的安克鲁就通过特殊渠道收到了。

而此时,安克鲁几乎已经站在了林静恒面前——

九月初,第八星系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突然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支超时空重甲团,咸鱼翻身一样,骤然将反乌会一路打出了第八星系,反乌会只能向总部求援,事已至此,除了增兵,没别的办法。

与此同时,八星系出动大批军用机甲,开始将位于交战前线附近的居民整体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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