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惊骇地看着他。

阿瑞斯冯逗小猫似的在他下巴上勾了勾, 金属和皮肤摩擦出诡异的声音, 问:“怎么,想不明白?”

这位全宇宙最丧心病狂的海盗头子不直播炸星球的时候, 连走路也很慢, 脚步有些蹒跚, 一摇一摆的,手上总要扶着点什么, 可能是假肢没什么安全感。

假如盖住他那张可怕的脸, 单看背影,他几乎像个上了点年纪的慈祥大伯。

“源异人这些年让我惯坏了, 是有点狂, 但他狂得一直很有分寸, ”阿瑞斯冯一下一下地用拐杖轻轻地敲打着地面,“他最后消失的地方是死亡沙漠,为什么?死亡沙漠地形复杂,非常危险, 长了脑子的人都不会去那迎战未知的对手, 就算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至少也会给我传个信,对不对?可是他没有,说明在他眼里,对方不算对手。”

手下回头看了一眼和探测小队殊死搏斗的小机甲群,难以置信地问:“就像这样?”

自卫队损失惨重,片刻功夫, 已经有三四架机甲死无全尸。

扮猪吃老虎的事时有发生,可没听说过扮猪被老虎吃的。

如果这是装的,那装得未免也太逼真了——难不成这些机甲都是无人驾驶吗?

阿瑞斯冯没理会,自言自语似的轻声说:“那么大一支战队,还有重甲,为什么会被一网打尽,渣都不剩?如果对方没有一支超时空重甲战队,那么源异人他们很可能先被人暗算,对方引爆了核导弹库……或是跃迁点一类的超级能量源,但即使是跃迁点爆炸,也不大可能把整个机甲战队全部扫清,可是我们没有收到任何警报和求救信息——也就是说,源异人他们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还选择继续追击。源异人不傻啊,这只能说明对方看起来柔弱得超乎想象,很可能就是这么一支小猫两三只的小机甲战队。”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人快步走进来:“阿瑞斯殿下,我听说您的手下找到了一支武装……”

“心黑手狠,你知道我想起谁了吗?这些年我们到联盟拜访,领教过很多次。”阿瑞斯冯好像没看见来人,仍然不紧不慢地对自己的手下说,“林静恒死后,他的白银十卫不是各奔东西了吗?这些人到现在都没动静,说不定就有那么几个沦落到第八星系了。”

闯进来的人听了这话,脚步戛然而止,如临大敌起来:“你说什么?白银十卫!”

来人是个瘦高的男子,模样介于中青年之间,穿着打扮与太空机甲格格不入——此人长发及腰,用一根缎带绑成一束,穿了一身蕾丝花边的直领对襟长袍,底下是紧身的绑腿马裤,这身衣服来历大得很,据说是古地球时代,华丽巴洛克风格与神秘东方汉服风格的有机结合,只有考据最严谨的复古派才穿得出来。

复古复成这样的,在别处不多见,但是在“反乌托邦协会”里要多少有多少,反乌会崇尚自然、崇尚复古,为了亲近自然,把自己打扮成一棵红豆杉的也大有人在。

“晚上好,鲁瓦先知。”阿瑞斯冯这才不慌不忙地转身,冲对方一欠身,纠正道,“我认为这不大像白银十卫中的一支,应该只是几个人,联盟自毁长城之后,白银十卫曾经哗变过一次,虽然很快又蛰伏妥协,但联盟虚伪惯了,未必不会秋后算账,五年过去,昔日的精英战队被发配边远地区,流落到各地也很正常,您觉得呢?”

阿瑞斯冯到了域外以后,就投奔了反乌会,反乌会里“信仰”领导一切,每一支武装都会配一个反乌会里资历高的“先知”,负责日常监督和洗脑工作,以防那些怀抱导弹的星际海盗沉溺当代武器,忘了自己反科技的伟大使命。

这位“巴洛克汉服”爱好者,就是凯莱亲王卫队里的洗脑总司令。

“先知”听完,面色凝重,仔细想了想,他点头说:“对,您说得有道理,我们已经入境这么长时间了,如果真是白银十卫中的一支,大概整个第八星系都会被他们掀起来,不会这样藏头露尾的——阿瑞斯殿下,您打算怎么办?”

凯莱亲王一扬眉,方才还慈祥着的脸上露出了血气:“当然是炸飞了他们。”

先知一滞,想起这老疯子连炸三颗星球的倒霉事,他太阳穴就一跳一跳的疼,连忙说:“不行,上面非常在意下落不明的白银十卫,如果你的推断准确,这可能是我们唯一一次获得信息的机会,必须留活口!”

阿瑞斯冯舔了一下嘴唇,没吭声。

先知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跟这货谈“大局”是对牛弹琴,他像个生怕疯狗咬坏了兽皮的猎人,不由分说地一摆手:“你给我留在这,这事不用你插手,我去带人会会他们!”

阿瑞斯冯不笑了,冷冷地看向先知:“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抢你的功劳,我们是一体的,”先知语气一软,诚恳地拍了拍凯莱亲王的肩膀,“之前你要报仇,组织觉得你手段太激烈,是我替你扛下了压力,因为我理解你,现在你也理解我一下,行不行?万一错失重要信息,我没法交代,兄弟!”

阿瑞斯冯和他对视片刻,眼神稍有软化,不情不愿地用拳背和他碰了一下:“兄弟。”

先知微笑起来,神神叨叨地说:“为了生命和自然。”

阿瑞斯冯面色阴郁,吧唧着嘴跟着他说:“……生命和自然。”

先知糊弄完他,急急忙忙地转身就走,去点自己的兵,唯恐慢了一步,到手的白银十卫就这么飞了。

听见先知带了自己的战队离港,阿瑞斯冯“不甘心”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问旁边的手下:“我听说这帮搞邪教的傻逼整天聚在一起冥想,其实就是聚众嗑药?”

手下在他耳边说:“对,据说能帮助他们集中精神,回归真理。”

“怪不得,脑子都嗑成海绵了。”阿瑞斯冯低低地笑了一声,“既然‘牺牲’自愿就位了,那就让他们来钓一条大鱼,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我们来收网。”

陆必行收到福柯的通讯请求,才回过神来。

此时已经过了凌晨一点,旧的一年就这样兵荒马乱的过去了,透过精神网,他看见重三不远不近地缀着他,那巨大的重甲分外显眼,对于旁边环绕的小机甲来说,重三几乎像一座可以避风的小星球了。

陆必行确定林肯定听出了他当时要说什么,他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当他说了一半的话被警报打断,林按住他,玩味起来,那人的表情多少有些强作镇定的意思,里面似乎还含着一点惊慌失措。

惊慌失措……这又是什么反应?

陆必行曾经坚定地相信林静恒暗恋自己,但也许是前路太凶险,也许是鸡汤都变着法地灌给了别人,他有点被掏空了,突然不确定起来。

一个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念头死而复生,陆必行想:“我到底是不是自作多情了?这就有点尴尬了。”

陆必行用力揉了一把脸,好像想把脸上的尴尬搓下去,接收了通讯请求:“哎,我在。”

福柯的脸跳到他的通讯屏幕上,女人还没过两百岁,看起来不苍老,但也没有青春感了,保鲜的皮囊并不能抵挡住光阴流逝,她有一双长满了皱纹的瞳孔。

“您没有安排基地里的居民转移,”福柯说,“是相信我们能挡得住这波海盗吗?”

“我很想回答你‘是’,”陆必行冲她苦笑了一下,“可是说了你也不信吧?”

“大姐都这把年纪了,跟我就实在点吧,别用糊弄周六他们那些小青年的话搪塞我,”福柯弯了一下眼角,露出一点平缓的笑纹,然而这点吝啬的笑容随即消失,她说,“基地人口小一千万,太多了,我算了算,我们没有星舰,所有机甲、还有那堆破破烂烂的商船加在一起,能运走四分之一的人已经很不错了,海盗恐怕不会给我们来回跑的机会,所以剩下的大多数人肯定会被丢下,对吧?”

陆必行叹了口气,年轻人专注梦想和挣扎的时候,也就只有这样的老江湖会不动声色地数家底了:“福柯大姐,你估算得很准。”

福柯问:“所以您干脆没提,是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吗?”

“不。”陆必行摇摇头。

这时,他突然不像那个“陆老师”了,“陆老师”把为人师表做得淋漓尽致,永远乐观开朗,永远捧着一锅鸡汤,随时准备对每个“后进生”喷洒圣光,忽悠他们“老师相信你有潜力走上人生巅峰”。

这时的陆必行客观得甚至有一点冷漠,他沉默片刻,开口说:“海盗来得太快,这时候编谎话也来不及圆了,只要有一个人意识到你说的问题,基地就完了,没有人控制得住局面,不用等星际海盗,他们自己就能毁灭自己……斯班赛也应该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那些商船都扔在那,连日常维护都没有,他早知道这是一条死路。”

“斯潘塞是个聪明人,有时候太聪明了……先不说他。”福柯正色下来,“我觉得星际海盗不可能只有一波,探路的折了,后续立刻会有大部队来,我跑过很多次域外黑市,对他们有一点了解。陆老师,我们这些人对上星际海盗,基本就是送菜,也是死路一条。陆老师,您替我们做出了选择,那能不能告诉我们,等一会到了前线,应该怎么保命?”

陆必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大姐,你和黄鼠狼商量好了吗?”

他话音刚落,通讯频道里,黄鼠狼就接了进来:“陆老师,反追踪系统是你一手建的,没有人比你再熟悉,我们都听你的。”

陆必行顿了顿:“无条件服从?”

在危机之下被迫联手的黄鼠狼和福柯对视一眼,同时点了头。

“我需要你们到时候听林将军调配,”陆必行说,“不管他的命令合理不合理,不要质疑他,最快速度执行,他不见得能让你们每个人都保住命,但他会最大限度地降低死亡率。”

黄鼠狼迟疑了一下,搓了搓手:“这个……陆老师,这话我说得可能不大合适,但林将军……大将军嘛,沃托的权贵,他实在……实在不像是会在乎我们死活的人……”

“他和你们一起出来,就是把你们当成他的士兵。”陆必行淡淡地说,“不管他本人是热情是冷漠还是反社会,但一个不在乎士兵伤亡率的人,或许能成为敢死队长,不大可能做到联盟上将,更谈不上什么战绩,我认为这个思路还是很符合逻辑的,对不对?”

黄鼠狼和福柯一瞬间就被他的客观说服了。

“但伤亡率归伤亡率,对于诸位来说,机毁几乎是百分之百的人亡,导弹无眼,要小心。”陆必行拉开航线图,“前方的跃迁点是最后一个跃迁点,准备好了吗?”

距离基地十个航行日外,最后一架海盗机甲被击落了。

周六躲闪不及,被飞掠而过的机甲碎片冲击了个正着,机甲外壁发出让人牙酸的响动,他茫然地戳在机舱核心处,听机甲没完没了地用机械音报送损坏程度。

“自卫队……”周六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样子,“自卫队按着机甲号码全体报数。”

这种报数方式是正规部队常用的,陆必行只教过一次,还没有实际用过——如果前面一位没有人应答,后面的人就等十秒……然后替他说。

“自卫队一号机,我是周六,防护罩破损,动力系统损毁率60%,导弹已经空了,支撑粒子炮的能量不足。”

他说完,没有人接话,通讯频道里一片寂静。

周六意识到了什么,心口狠狠一抽。

那十秒钟被拉了无限长。

好像一辈子都过去了。

通讯频道里才传来轻微的噪音,一个自卫队员磕磕绊绊地开了口:“自卫队三号机,侥幸只有擦伤,导弹还有两枚……我代……我代‘二号机’报数,二号机,你还在吗?”

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报数的自卫队不熟悉规则,依然抱着微末的期望,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二号机无人应答,自卫队员只好哑着嗓子继续说下去:“二号机已被击落,战友放假……下落不明。”

他们没有伟大的伊甸园技术,每一个和机甲一起粉身碎骨的人,都只能得到一个“下落不明”的结论。

“六号机代五号机报数……”

“十一号机代十号机报数……”

自卫队三十人,一场战役后,折损机甲十二架,缩水将近一半,而活着的人悬在群星中,并没有时间痛不欲生。

周六:“给基地联络站发信,就说海盗小队已被击溃,我们保……”

“周六!”一个自卫队员突然打断他,“看反追踪系统的监控,快看!”

周六蓦地回头,小小的屏幕上,一群代表机甲的光点正密密麻麻地往他们这里涌,很快占满了屏幕的一角――没完没了,不见头尾。

当他们跋山涉水、筋疲力竭地跪在命运脚下时,命运却并没有给他们好脸色看。

大规模的海盗正规军到底是来了。

自卫队的通讯频道里一片鸦雀无声。

有那么片刻,周六想起自己以前的豪言壮语――宁可战斗而死,也不苟且偷生――他觉得恍如隔世。

“奇怪,”他莫名其妙地问自己,“我怎么会那么想呢?”

然后周六清了清嗓子:“自卫队还剩机甲十八架,其中仍有战斗力的八架,导弹总共还剩十一枚,粒子炮口还有四个可用,照我们之前的打法,只够开一回合的炮……粮没绝,弹快尽了,现在躲进反追踪系统打游击没有意义,我们要么迎战,要么撤退。”

前锋海盗机甲的影子已经能看见形状了。

“但我还是……”周六声音有些颤,停顿了一个非常漫长的省略号,他接着说,“我还是觉得不甘心,我还想再试试,像个人一样活几秒。反追踪系统最外层加密被破解后,对方才能继续往里走,自卫队既然是最先锋,他们至少也要先过了我,才能继续往里开,你们说呢?”

说到这,周六一咬牙,不等队员们回答,兀自继续:“一号机武器库和防护罩都已经无法使用,我会做你们的盾,目前离我们最近的跃迁点是0023口,加密还没被破解,打完最后一发导弹的可以从那边撤,其他人……其他人自便。”

周六说着,越众而出,椭圆的小机甲浑身斑驳,只有一侧的动力推动器闪烁着,像黑暗里的火光,逆着风,死也不肯熄灭。

紧接着,一架同样破铜烂铁似的机甲跟上了他,然后是第二架、第三架……

五分钟内,十架已经打空武器库的机甲无一落下,全都跟着他出列。

周六百感交集,至此,已经再无话可说,他把坐标方向群发到所有队友机甲上,出发了。

海盗们推进极快,刚开始只是反监控系统上的小光点,随后监控上露出了机甲的影子,海盗机甲战队没到,山呼海啸似的能量反应已经朝他们压了过来。

再后来,导弹的远程瞄准镜里已经能看见对方的机身。

这一队海盗里没有小机甲,先锋也是中型的战斗机甲,几架重甲在中军压轴。

遥遥相对时,自卫队里所有人的机甲上都响起了被导弹锁定的警报。

周六陡然加速,飞蛾似的朝着对方扑了过去——当他们被炸成碎片时,会遮蔽对方的视线,产生大量的能量扰动,干扰对方的反导系统,身后十一发导弹和仅剩的四门粒子炮可以一次性打出,哪怕只能击落一架海盗机甲……

这事说来有点可笑,因为自古只有天材地宝旁,才有死守的猛兽。

基地这么个养耗子的阴沟,也会有人拼死护卫吗?

有什么意义吗?

对方陡然开了火。

周六把五官六感顺着精神网无限绵延出去,感觉到了葬身之地的浩瀚。

突然,机甲的警报声停了。

周六茫然地想:“我被击中了吗?”

然而他睁开眼,却发现刺眼的光在眼前炸开,一波突如其来的导弹与海盗相撞,堪堪把致命的导弹潮挡在了他们跟前不远处。

随即,无数小机甲撑开了一个巨大的防护罩,像他们一起抵御高能粒子流那次一样,把爆炸的余波和碎片挡在了外围。

与此同时,通讯频道里传来林静恒没什么起伏的声音。

“巡逻队损毁率过高,从0023口撤回。”

周六的眼圈一下红了。

重三加速快得惊人,巡逻队还没来得及听从命令撤回,湛卢的精神网已经扫到了对方前锋的边,海盗前锋的精神网像麦子一样倒伏了一片,林静恒并不停留,不等他们的备用驾驶员试图夺回精神网就自动撤出,飞快推进的海盗先锋不可避免地一滞,而与此同时,基地武装开了火。

虽然基地的导弹命中率低,但幸亏对方目标大,而且被林静恒定了一下,这一波导弹炸得姹紫嫣红。

与此同时,重三里收到来自敌人的通讯请求。

湛卢:“先生,海盗希望与您……”

林静恒截口打断他:“不陪聊,撤!”

基地参差不齐的武装队伍撤退起来永远比进攻像样,林静恒一声令下,众人在反追踪系统的掩护下集体失踪,像钻进了大海的鱼群。

反乌会的先知愤怒地一捶桌子:“扫描方才检测队已经解码的跃迁点,挨个炸,暴力推了他们这个藏头露尾的小玩意!”

“那个谁……”林静恒说,“礼拜三还是礼拜五的,把你的精神网权限给我。”

被强行工作日的周六不敢争辩,连忙让出权限,唯恐林将军使用暴力手段。

自卫队一号机方才和海盗探测小队交战的路径立刻出现在了重三上。

林静恒目光一扫:“准备跃迁0078端口,都把导弹关了,使用粒子炮。”

海盗战队推土机似的向他们已知的跃迁点挺近,随着先知一声令下,数十枚导弹涌向那个跃迁点,巨大的能量在周围几乎引起了连锁反应,一部分反追踪系统航道瞬间暴露。

然而与此同时,接着爆炸,基地武装突然绕路到海盗侧翼,从一个加密的跃迁点里冒出来,二话不说开了火。

数百门高能粒子炮组成了一波高能粒子流,与核导弹不同,粒子炮受能量扰动的影响小得多,即使是一帮棒槌也能打得准。

海盗侧翼仿佛被狂风卷过的残花败柳,瞬间被掀翻了一片。

而他们来不及反应,偷袭者再次沉入反追踪系统。

这才是游击。

基地武装的通讯频道里,从来没有这么威风过的瘪三们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方才那两次振奋人心的有效攻击。

谁知下一刻,众人的机甲上就传来被导弹锁定的警报。

林静恒冷冷地说:“通讯用语规范没学过?谁再发出多余的声音,我就把谁打下来。”

通讯频道落针可闻。

陆必行一捂脸,心里破罐子破摔地想:“尴尬就尴尬了吧!”

反正走到了这一步,不管这个故事的开头是不是他自作多情,他都已经不想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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