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形容为“排水沟”形状的国分寺东元町一带,至今还保持着早些时候田埂路的痕迹。弯弯扭扭的羊肠小道,横七竖八,比比皆是。

尤其平安神社附近,小巷、弄堂多而难以辨认,宛如“八卦阵”。平安公寓仿佛海洋中的一座孤岛,周围的农房大都翻建成别墅式住宅,鳞次栉比,筑成一道具有时代气息、城市建筑风味而又不失农村格调的美丽风景线。

平安公寓,二楼木结构建筑,每层七间,两层共十四间。整幢建筑物看上去很庞大,因分隔成许多房间,每个房间的面积约二十平方米大小。

107号室在一楼北端,与户外的两亩旱地相邻。旱地里栽培了大面积白菜,土地所有者等待着土地的增值。

旱地所有者就是平安公寓的房东,他家连接着一楼南端的101室。房间号码是从101室按顺序排列的。

井川君与静子一起拜访了房东高赖友次郎。这是一幢平房,与平安公寓连接在一起,面积一百六十五平方米,周围的院子面积占地五百平方米左右。前院里有花、草丛和假山,过去是稻谷的晒场,周围是满天星篱笆。后院里有五六棵榉树,粗壮结实,高耸入云。

经过庭院的石板路,宽敞的玄关大门展现在眼前。井川君从格子窗向里面打招呼,话音刚落,厨房里走出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矮个女人。

“前些天,给您添麻烦了。”

井川君朝房东夫人鞠躬,他没有向房东夫人介绍过自己的姓名。

“她是租赁贵公寓107室房间的上原静子。”

站在井川君身后的静子走上前,朝房东夫人弯腰行礼:

“我叫上原,请多关照。”

“彼此彼此。”

房东夫人也略弯一下腰表示回礼,她仰起脸露出锐利的眼神琢磨井川君与静子之间的关系。前些天,井川君来这里替上原静子支付了两个月押金和一个月房租。

“房客本人来到这里,能否让她看一下房间?”

房东夫人快步走到房间里取出107室的钥匙。

从平安公寓的设计特点来看,是为了专业出租而建造的。大门只有一个,狭窄,旁边是厨房,窗户上装有木格子窗,屋檐向外挑出,下面是混凝土浇筑的廊子。

北端107室的楼上是207室,其房门边上是通向一楼的楼梯。一楼楼梯的入口在101室房间的边上,楼上走廊是混凝土地面。

房东夫人用钥匙打开107房门的当口,静正望着户外的白菜旱地。

“请。”

门开了,房东夫人邀请他们两位。静子跟在房东夫人的身后走进房间,井川君也跟着走了进去。

房门内侧的入口处,是混凝土地面,左侧是厨房,走到底是厕所,右边是十平方米的房间,有一间壁橱,壁橱门上是新糊的门纸,但已沾了不少灰尘。听房东夫人说,前面的房客已经搬走三个多月,是空房。

“如今,像这样只有二万三千日元月租的便宜房间是很难找到的。”

皮肤黝黑的房东夫人说话时,脸上皱纹不断晃动,大嘴巴里露出鲜红的牙床。

“我原打算月租金为三万日元,由于从这里到车站的公共汽车很少,步行需要十五分钟,房租也就下降了。”

尽管房租便宜,可107房间看上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了,主要原因是交通不便,加之周围都是住宅,附近又没有商店,买菜、买日常生活用品极不方便。

“你家里有几口人?”

房东夫人问静子。

“我是独身。”

“真的,你是独身?”

房东夫人饶有兴趣,自然而然把视线移向并川君。

“就像前些天拜访您时介绍的那样。”

井川君没有在乎那射来的视线。

“这位女子是我的远亲,因某种原因离婚如今仍是独身一人。”

静子低下头看着地面。

“请问在哪家公司工作?”

“在丸内一家店里工作。”

依然是井川君代替静子回答。

“我们这里有许多人从国分寺到市中心上班,已经不足为奇,请问什么时候入住?”

“可能要迟一些时候。”

这一次是静子回答。

“大概需要多少天?”

“我在池袋那里还有一些事要办,再过两三个月就可搬过来住了。”

“离婚后,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要处理。”

井川君代替静子作了说明。

“明白了。”

房东夫人仰起脸望了一眼他俩。

“尽管我不会马上搬来人住,但是房租我会按时付给您的。”

静子说。房东夫人感到理所当然地朝她点点头。

“请问房东太太电话号码?”

房东夫人一时感到很为难,但还是告诉了静子。不过。她强调说:“我家电话传呼一概拒绝。如果十四位房客都要我传呼,那肯定受不了。”

“这倒也是。”

“一般情况下,也别使用我家电话。从这里朝前走,过一条街就是十字路口,那里有公用电话亭。”

“明白了,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夫人。如果外面有人打电话传呼我,就请说不在。”

看上去这位房东对房客不太热情。

在平安公寓实地看房以后,井川君和静子并肩走着。街道虽狭小,可附近的居民并不少。

“再走一会儿,前面就是平安神社,到那里再合计合计。”

平安神社在一条小巷子里,说是神社,但把它说成祠堂更为贴切。主殿背后树木林立,境内野草丛生。

拜殿的旁边有石墩,静子从包里取出手帕拂了一下面上的灰尘。

“我想就今后联络的地点商量一下。”

井川君与静子并排坐在石墩上,井川君说。

“联络,采用电话吧。不过,还是我打到你家里,你别打到我家里来。”

静子感到惊讶。

“我太太一直在替你担心。如果使用玛斯塔餐馆内部电话打到我家来,我那口子听到后更加恐慌不安。”

“承蒙尊夫人关心惦记我,太对不起她了。”

静子低头行礼。

“她天性就胆小怕事,还爱操心……另外,我一般是上午十点左右在公用电话亭给你打电话,请记住。”

“上午十点。”

“是的。我三天打一次,因为我上班三天,休息一天,每次上班是二十四小时。下班回家,十点左右路过公用电话亭往你家挂电话。”

“你是今天晚上到玛斯塔上班,我是明天早晨八点上班,第一次电话联络是后天上午十点,我想了解一下你第一次上班时耳闻目睹的情况。”

“明白了。后天上午等您电话,然后是第三天再等您电话。请放心,那天我一定在家等您来电。”

电话联络的办法就这样定了。

“第二件要商量的是,有关玛斯塔里面的情况,无论大小都要一字不漏地告诉我。你要细心观察,哪怕一件细小的事情,也许可以从中找出杀害你丈夫的线索。”

“我一定照您说的去做。”

静子深深地朝井川君鞠了一躬,决心赴汤蹈火。

“尤其是要找到那神秘的女人,凡是从客人嘴里说出的梅野或安子之类的姓名,请竖起耳朵听个明白。”

“梅野安子小姐?她是谁?”

静子抬起脸用眼望了一下井川君的侧面。

“还不清楚,这是一个神秘女人。”

眼下还不能马上告诉静子,有关那神秘女人引诱山越贞一到情人宾馆再把山越君引上死路的情况。

“那梅野安子小姐,果真是玛斯塔的服务小姐?”

静子问。

“究竟是不是玛斯塔的服务小姐,现在还不能断定。也有可能是其他夜总会的服务小姐?就连她到底是不是服务小姐,眼下还说不准。但她肯定是卖弄风情的妖艳女人。这女人握有重要线索。”

“大概多大年龄?”

“二十三四岁。”

井川君是根据石和那位出租车司机提供的特征推断的。

“您认识那个叫梅野安子的小姐吗?”

“还没有见过本人。我希望你利用工作的机会查个水落石出。”

“如果是服务小姐,那个叫梅野安子的小姐也许不会使用真实姓名?据说,她们在夜总会里使用的称呼与自己的真实姓名不同。”

“是的。”

并川君点点头。

“要是这样,那就很难找到线索。”

“但只要有一丝可能就要加以留意,不一定只局限于梅野或安子的称呼。现在惟一可做的是,等待那些攀草求援的落水者之类的人。你要从客人的话里或服务小姐的活里,了解那种情况。”

“我明白了。”

“有关人物的名字,最重要的是下田忠雄。这人是昭明相互银行的行长兼全相银联的主席,也是那二十五层楼会馆的积极倡导者和组织者之一。其手腕高明,在昭明相互银行里具有绝对权威。正因为他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必然招来对立面。在厕所里,那些绅士之间也许会传出牢騷和怨言。你作为保洁员,装出什么也不关心的神情,暗中积极收集信息。”

“明白了。”

“听你说昨天没能见到玛斯塔的妈妈桑增田富子,也请你仔细观察增田富子的情况……说明白一点,那增田富子好像是下田行长的情人。”

“原来是这样。下田忠雄,就是那个有名的基督教信徒吧?他下属的无论哪一家支行的沿街橱窗里,都张贴着‘基督神谕’的宣传标语。”

“下田行长宣扬‘人类信爱’基督教的博爱精神,其目的在于争取更多的客户,为自己的昭明相互银行拓展更大的市场。”

“……”

静子睁大眼睛,认真地听着。

“为争取客户开拓市场,下田行长在公众面前既要把自己标榜为基督教的忠实信徒,又要千方百计隐瞒自己的隐私。为此,他在掩盖自己情人的问题上,绞尽脑汁,费尽了一番心血。你想,他的艳史一旦暴露,那他依靠基督教‘人类信爱’为幌子的昭明相互银行的信誉,即刻会一落千丈,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的银行,也将遭受重创。为遮人耳目,即便带情人外出旅行好像也经过化妆。”

在断崖上捡到的那张印有下田行长照片的纸,从其前半额到脑门上无一丝头发的特征,被黑黑的颜料掩盖了,与戴上假发套的脸一模一样。

山梨县汤山温泉马场庄的服务小姐认出照片上的人,并一口认定他就是曾经带情人在马场庄住了三天的游客。井川君断定身穿和服的迷人女子就是增田富子!也就是说,井川君在延续山越贞一追踪下田忠雄的足迹。

并川君也把这一情况告诉了山越贞一的遗孀静子。

“你尽可能把情况了解详细。了解的情况是否有真实价值,这与你观察的深与浅有密切关联。”

“那最好是仔细观察。”

“此外,应该还需要注意人物。”

“明白了,我一定认真观察。”

“哦,还有一件事请你多加注意。”

“是什么?”

“凡餐馆里让你喝的饮料,请绝对不要碰它。”

静子睁大眼睛。

一个六十岁男子,一个中年女子,坐在陈旧的小神社旁的石墩上说着悄悄话。

路过的行人,不时地回头注视着这一对正说着悄悄话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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