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旅馆,有责任为旅客保密一切,包括姓名、职业和地址等等。作为旅客,也不希望宾馆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情况。

可眼前这个小胡子男人是以信用调查所调查员名义来这里的,是为委托人的结婚问题调查其女友的情况。这,与上述情况有本质上的区别。

马场庄宾馆领班模样的中年妇女热情地对山越君说:

“请稍等片刻!我去查一下宾馆住宿登记簿,请您在这里坐一会儿。”

她把山越君引到礼品小卖部前面的椅子上,快步朝开有服务小窗、财务室兼办公室的房间里走去。她翻箱倒柜,找到七月份的台账后查阅。

片刻,她走到山越君跟前:

“我查到了。”

她也端来一张椅子与山越君面对面地坐下,紧锁着眉头。

“噢,找到了。”

山越君立即取出笔记本和铅笔。

“那男的叫中村太郎。”

“是叫中村太郎?”

又是假名!山越君皱起眉头。

“住址呢?”

“东京都练马区丰玉二路四号十五室。”

“那,职业和年龄呢?”

“职业是电器商店经营者,年龄五十二岁。”

五十二岁?下田忠雄戴上那顶假发套后,简直年轻了十多岁。

“这位客人以前常来这里吗?”

“不,是第一次。”

“只见过一次?”

“不过,他是由本宾馆的固定客户寿永开发公司介绍来的。因此,我们也特别关照,把他安排在笛吹套房里。那是本宾馆的特别客房,在四楼走廊的转弯角上。”

那间特别套房的窗户,一出大门就能看见。这幢乳白色的四层建筑的所有客房都拉上了窗帘,还是与上次来的时候一个样。

“那电器商店很大吗?”

“那可不清楚,只听说与寿永开发公司的关系非常密切。”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山越君打算询问中年妇女,中村太郎是立石恭辅介绍的还是宫田君介绍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预感到这一问会带来危险。几个月前,自己曾冒名打电话到这里寻问打火机情况,接电话的也许就是这个女人。

不过,就凭中年妇女刚才的介绍,下田忠雄与寿永开发公司之间的关系已经完全清楚。

“那么,女子的姓名呢?那旅客住宿登记簿上也登记了她的姓名和家址什么的吧?”

“姓名没有写。”

“怎么?”

“只要登记了男方姓名,女方姓名就可以省略。其他宾馆也都这样。”

“嗯。”

山越君附和着说。

“只写了一个姓名,是吧?”

“是的。”

听了中年妇女的回答,山越君紧盯着她脚上的拖鞋。蓦地,他决定问一下其他情况:

“问题主要是在女方。我们受理了其男方要求调查的申请,他说他打算与这位女子结婚。可现在的登记簿上一没有姓名,二没有其他什么,虽我知道她的年龄,但您说说看,表面看上去那女子实际年龄有多大?”

中年妇女沉默不语思索了一会儿说:

“噢,经过化妆看上去非常年轻漂亮,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可能实际年龄还要加一点吧?您知道她多大年龄?”

中年妇女反问山越君。

“三十岁。”

山越君回答得很干脆。

“那,她这一次结婚,大概不是初婚,是再婚吧?”

“是的。”

“怪不得她脸上没有丝毫害羞的样子,对男女做爱显得十分老练。”

“是那样吗?”

“可她很有几分姿色,称得上是一个大美人。”

“有那么美吗?”

“我在猜想,她一定是一个演艺界明星什么的。你看她穿一身质地高档非常合身的和服,打扮得气派高雅,在气质上与普通人有明显不同。甲府附近的艺妓也经常陪同客人到我们这里来,根本比不上那个大美人。走路姿势,言行举止的一招一式,与那些艺妓完全不一样。那大美人与东京新桥赤坂的一流美人相比,没有什么区别。”

“是啊是啊,那确实是一个大美人。”

山越君一边附和着说,一边思忖,那大美人究竟是谁?由于中年妇女说大美人很有几分姿色,山越君便想到曾在家庭浴室里看到的那件和服衬裙,那影映在磨砂玻璃上丰满而又漂亮的女性裸体。

“那么,这两个人在这里逗留了几天?”

“我看了那本住宿登记簿,是七月十五日到十七日,一共是三天。”

那天,应该是七月十六日。自己先到甲府司法局办事处查阅土地登记台账,再到那片山林现场转一圈,最后到这里吃中饭。

那天,果真是下田忠雄(可以这样断定)与大美人在这里逗留三天中的一天吗?

照这样看来,那块使用过的“欢迎寿永开发公司客人光临”的黑板虽被丢在走廊边上,但那些人的宴会和住宿应该是七月十日。为证实这一情况,自己曾经冒名从东京打电话到这里。那五天后,也就是七月十五日,下田忠雄带着大美人来这里做爱。看来,在时间上是能对上号的。

“那两三天里,这对男女之间的关系怎么样啊?”

山越君又开始问对方。

“是啊……”

中年妇女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欲言又止,好像很难说出口似的。

“请照实说!我是为其婚姻来调查的,那委托人要求我们提交一份实在的报告。他说,如果实在无缘,从长远利益看,只能结束恋爱关系。”

中年妇女也赞同这种观点,点点头答道:

“说实在的,他俩亲密无间,如胶似漆,比年轻恋人还要火热亲昵。”

“火热亲昵?那男人快六十了……不,听说五十刚出头,可是……”

“是啊,小伙子也绝对比不上他!专门伺候笛吹套房的女服务员说,早晨和中午都无法进那个房间打扫。”

中年妇女脸上笑嘻嘻的,带有几分亢奋的神情。

“原来是那样。”

“由于是早晨和中午,女服务轻轻地喊一声门后开门进去。突然,被那床上的情景惊吓得连连后退,飞快地跑到我跟前。”

“照这样说,他俩正在进行……”

那种场面,山越君完全能够想像。

“哎,是那样的。那女人不断叫唤,那男的使出全身力气,简直像黄色录像带里的情景。这种情况,叫我们做女人的无法描述。”

“他俩每天都是这样?”

“天天如此,一天要好几回。”

“哇,与其说是姿色,倒不如说是骚货。”

“负责笛吹套房的服务小姐说,客人那天晚上吩咐她第二天早晨九点去整理房间。她早晨按时进去,可他俩刚开始那个……”

“请等一下,做那种事,按理说,门锁的内侧应该插上保险的。”

“他俩经常不上保险。”

“他俩热衷于男女做爱,忘记上保险了。”

“不。他们似乎在暗示服务员尽情地看他们做爱。”

“哦,那么……”

“是那样的。像那种变态人,这世上还真不少呢!旁边没有人看,他们就兴奋不起来……”

“是这样吗?”

山越君嘟嘟哝哝的。

“我们开宾馆是为了赚钱,成双成对的男女都可以到这里住宿。但像这他们那种厚颜无耻的痴男怨女,还是第一次碰上。”

“这样看来,那女人太可怜了!上年岁的男人遇上年轻貌美的女人肯定会爱不释手,可那女人一定是不堪忍受折磨吧。”

他想试一下中年妇女的反应。

“不,听说那女人也非常喜欢那男人的激情……”

“你怎么知道的?”

“一般来说,这女人如果厌恶那个变态的男人,可以立即逃走。不那么做,就意味着她喜欢或者能够接受。”

“这女人不是那样的吧?”

“这女人非常漂亮,具备古典美。他俩经常肩并肩腰搂腰地在这一带散步,在家庭浴室的所作所为可想而知。反正,我们是每天要大扫除的!”

山越君的眼前又浮现出家庭浴室里朦胧的女性雕像。

“是啊,男人虽上了年岁,可女人看中的是他口袋里的钱。有钱就为他服务,有些女人就喜欢那样的工作。”

中年妇女皱起眉头说:

“哎,信用调查员。”

“什么事?”

“像那种娼妇,再与其他男人结婚太不像话了!简直恬不知耻!请按我说的,向那个委托调查的男人一五一十地如实说!”

“明白了……那以后,这两个人还来过吗?”

“没有。如果再来,寿永开发公司再怎么介绍,我们也会主动拒绝他们。”

“哈哈。”

“还有,那男人明明是有钱人,相反十分吝啬,小费少得可怜。”

中年妇女皱着眉头,摇着脑袋。

山越君说了许多客套话离开马场庄宾馆。一看见山越君出来,那停在车场的出租车敏捷地开了过来,在山越君跟前停下。

“请上车。”

司机站在车外向山越君鞠躬,年纪轻轻地却很讲礼貌,山越君内心非常感动。

只见一个年轻小姐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一边小跑一边叫喊还一边摇晃着小皮包。她是从马场庄宾馆里朝山越君跑来的,瀑布般的披肩秀发不停地摇摆,随风飘荡的连衣裙下不时地裸露出白嫩的大腿。那模样犹如仙女下凡,很快飘进山越君的眼帘。

小姐朝山越君深深鞠了一个躬,要求搭乘山越君的车。

“对不起,如果您到大月方向,请带我一段路好吗?”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行行,我是到大月方向,请上车。”

特快列车从甲府发车,第一站便是停靠大月站。

“太好了,谢谢您带我。”

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袒胸,性感,年龄大约二十四五岁。

山越君跟在小姐后面乘上出租车,与她一起坐在后排座位。一路上,那香喷喷诱人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从这里到盐山车站的公共汽车少得可怜,所以冒昧搭乘您的车,实在抱歉。我也是从盐山乘电车去大月方向。”

她兴奋地又说了一遍。

“反正轿车里有四个乘客座位,完全坐得下,并且座位也不挤。”

“太谢谢您了。”

“你是马场庄宾馆的?”

“是的。”

她轻轻地点点头。

“是宾馆老板娘的千金小姐。”

“太过奖了,我是女服务员。”

“服务小姐?吓我一跳。”

山越君侧过脸重新打量这女人的脸,眼珠又黑又亮,眼眶大而水汪汪的,鼻梁挺拔,嘴唇虽稍厚了一点,相反却更有性感。

“可我是临时的,最近马场庄宾馆里缺人,我是刚来这儿的。”

牙齿洁白而又整齐,声音轻脆而又柔软。

司机没有插话,不在客人交谈中插话是出租车司机必须遵守的规定。

出租车沿着笛吹川上游河边的颠簸路,飞速地向前驶去。一路上,车身不停地摇晃。

“对不起,路不好走,让你们受惊了!”

司机马上赔礼。可车身的摇晃,使得小姐的整个身体靠在山越君的怀里。那小姐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也根本不打算离开那舒服的肉体靠垫。

“你是在哪里出生的?”

“嗯,我是在五原村落合出生的。”

“五原村?那里有一大片山林吧?”

“是啊,您知道吗?”

小姐感到十分意外,吃惊地望了山越君一眼。

“不,我是听别人说的。”

“那里是百分之百的山村。因此,我在新宿夜总会已经干一年了。”

“是在新宿的夜总会。”

“是的,新宿区政府对面的那条大巷子里,夜总会比比皆是。”

“是的是的。”

“我就在其中一家夜总会,身体不太好就回家了。如今身体基本恢复,可马场庄宾馆的老板一直劝说,于是,两星期前到马场庄宾馆上班了。”

怪不得……山越君暗自点点头,这女的漂亮大方,富有魅力,原来是在新宿的夜总会里得到了锻炼。当然,这与自己原先估计的完全一致。

了解了对方的底细后,山越君开始无所顾忌。

“打算在马场庄宾馆干到什么时候?”

“说实在的,我想早一点到东京去干。可我已经不喜欢新宿了,这一回想去银座找工作。可银座那里我人生地不熟的,正犹豫不决呢!”

“像你这么漂亮的美人,无论哪一家的妈妈桑都会举双手欢迎的。”

“嘿,你真会说话。”

小姐瞥了山越君一眼。那眼神简直勾人销魂,令山越君心里痒痒的。

“不过,我害怕进入什么情况也不了解类似火坑的夜总会。如果有您或其他人介绍的夜总会,我就不必担心。农村,我是不会呆长的……”

她说出心中的烦恼。

“如果相信我,我给你介绍。在银座,我有朋友在那里开夜总会。”

山越君认真地说。

“那太好了!”

小姐高兴地叫了起来。

“那,那是真的吗?”

“我从来不说假话。”

“我太高兴了!”

车身剧烈晃动起来,小姐就紧紧地挨在山越君的怀里,几乎贴着……

司机仍然两眼紧盯着前方,麻木不仁,漠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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