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宋琛从没有这么认真地思考过这件事。

他都快要忘了,他穿的这本小说,名字叫《离婚》。

宋琛觉得很感动,就伸出手来,揽着赵近东的头。此刻在疲惫和困意之下,他的心简直融化成了一团,说:“好。”

这世上最难的事,便是和相爱的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吧。

第二天孟时就过来看他了,赵家的事他都不知道,他今天本来约了宋琛出去吃饭的,结果宋琛说他不方便出门。

“我曹,你现在怎么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了,这不是你作风啊。”

“少废话,想见我就来我们家。”宋琛说。

孟时就开着车过来了,看见宋琛额头上那么重的伤,吓了一跳:“打架啦?”

他的第一念头就是,宋琛和赵近东打架了。

宋琛“嗯”了一声,说:“打架了。”

“我曹,这个赵老二不是人啊,下手这么狠。你眼都肿了。”

“已经消下去很多了,昨天都看不见东西。”宋琛说:“你来找我,玩的还是有事?”

孟时却还在骂赵近东:“我曹,这么狠,你就这么算了?”

“他也没捞到好处,被我揍很惨。”宋琛说,“我这个严格意义上是我自己摔的。”

“你真本事,”孟时说着要往他床上坐,都坐下了,赶紧又弹起来,去搬了把椅子过来:“你们家赵老二有洁癖我知道,我还是不坐你们的床了。”

他扔床上一个本子,说:“看看吧,农家乐的菜单,房间布置情况,还有杂七杂八一些东西,你都看看怎么样。”

“农家乐的事你也接手了?”宋琛问。

“我看老管家年纪大了,一个人怕他顾不了,我这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帮把手,你放心,农家乐还都是你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宋琛就看了一下,他好久没去农家乐了,都不知道农家乐已经收拾的这么好。

外头看起来和梦古村的房子没什么区别,里头装饰的却很干净,两排房间还分了类型,一个走朴素农家房路线,里头还挂着什么玉米红辣椒簸箕之类的东西,床也是土炕的类型。另一排则是酒店风,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配色都是经过设计的,一水的小清新路线。

“怎么样?”孟时问。

“比我想的好。等我伤养好了,我就去那住两天,亲自体验体验。”

孟时又凑过来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宋琛说:“隔着纱布你能看到什么?”

“我看着觉得有点惨啊。”他说:“你这会留疤么?”

“应该会吧。”宋琛说。

“如果不是太深的伤口,疤都能做掉。”孟时说,“以前我姐额头也受过伤,高中的时候做的祛疤手术,现在化点妆,基本看不出来了。你跟赵老二什么仇怨,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看他不顺眼,欺负欺负他。”宋琛转移话题说:“原来那个宣传片,推出来了么?”

“早播了呀,你不知道?”孟时提到这个就有点得意:“你去a城随便一个商业区看看,基本都有,哥们我这次可是大手笔。”

“我跟你说,就那么多钱,你花完了可就没有了,别管我要。”宋琛说。

孟时说:“既然做就做大一点,你放心,哥们我还有点零花钱呢,够用。”

宋琛不方便出门,便留孟时在家里吃饭。孟时先去跟赵太太他们打了个招呼,不一会跑上楼来,关上门说:“我曹,你婆婆怀孕啦。”

宋琛说:“对啊,不过还不到三个月,她最近基本都卧床休息。”

“你爸挺能啊,都这岁数了。”孟时笑着说:“你们家缺个小公主,要是添个女孩也不错。不过要是男孩,你们家就有的看了。”

“为什么?”

“老来得子,你爸妈肯定特别宠,将来什么好东西估计都会留给他。别说其他那三个,就是你家那个赵老二,你以为是好惹的?”

说起来豪门大户是最不缺钱的,但是历来为了争家产闹的最厉害的,都是这些豪门。估计是涉及的财产实在太多了,多到足以淹没手足亲情,滋养超出常人的贪欲来。

“我们家没有差钱的吧,给多给少也都够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所以我说你平时看着挺精明,在这上头就太大意了啊。你想,家里只有一万块,大儿子六千小儿子四千,感觉就还算公平,稍微有那么一点偏心,但也能接受,说白了也就两千块钱的事,为了两千块兄弟阋墙那也不划算。可是你想,如果是十个亿,大儿子六个亿小儿子四个亿,对小儿子来说足足一半的差额,你说他心里会不会不平衡,为了两个亿兄弟阋墙,是不是很容易理解。”

宋琛竟然无法反驳。

尤其现在,他觉得赵近东和赵新之已经算是彻底闹掰了吧。因为自己。

赵宝涛和赵起自然会更向着赵新之一点,他们俩本来也都不喜欢赵近东。

但是据他了解,赵近东并不是一个会退让的人,该他得的,他大概一分都不会便宜了另外三个……他也不喜欢那三兄弟,又生性要强。

赵近东在赵家,一直都是独立的存在。他那个亲生母亲是指望不上了,一个亲爹,父爱也要分好几份,将来他六分之一可能都得不到,他有的,好像也就只有自己了。

将来的处境恐怕只会更艰难。

宋琛有点心疼,又暗戳戳有点兴奋。

爱一个人,既希望他能被这世上所有人善待,得到最多的爱,又希望他众叛亲离一般,只有自己。

宋琛觉得,修复赵近东和赵家的关系,也是他的责任。他认真想了想,爱终究战胜了私欲,他还是希望赵近东能过的更幸福一点,得到更多的爱。

让从小到大没有享受过多少爱的赵近东,更幸福一点。

秋天过去,冬天就来了,宋琛额头上的结的疤终于也掉了,但留下一道伤痕,还挺明显的。

他站在镜子跟前,捋起刘海看了看,他这个秋天似乎是瘦了一些,下巴多了点棱角,长眉看起来更凌厉一些了,脸上挂着水珠子……他也真的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洗过脸了。

水珠子从他的下巴上留下来,湿了他的白衬衫,白衬衫贴着胸口,隐约有点激凸……天冷了,他最近起床和睡觉的时候穿衣服脱衣服,都感觉有激凸,会蹭到。

大概也是禁欲太久了的缘故。

养伤以来,赵近东都很规矩,尤其是最近,赵近东都不挨着他睡了。

光从睡觉的姿势和位置上来看,感觉他们俩就像是又回到了从前相看两厌的时候,中间隔着太平洋。

不过宋琛觉得赵近东之所以躺那么远,是因为他最近也有点憋不住了,因为前些日子,每天早晨醒来,他都感觉有个东西杵着自己。眼瞅着自己的伤已经好个差不多了,估计赵近东也有点蠢蠢欲动了。

冬天冷了,到了抱在一起睡的季节啦。

额头上有疤痕,但宋琛觉得还好,并没有影响他的颜值,他也没有用刘海遮起来,他还是习惯性留三七分的斜背头,这是宋琛的标准发型,又帅又潇洒。

他还穿上了久违的西装皮鞋,气势满满地从楼上下来,赵太太她们看见都愣了一下。

真是久违的宋琛了。

宋琛焕然一新,让她们都觉得日子又回到以前的正轨上来了。

“要出去啊?”赵太太问。

“嗯,”宋琛说:“出去透透气。”

赵太太就说:“这些天憋坏了吧?”

宋琛笑了笑,问说:“听陈嫂说,妈上午去看大哥了,他怎么样了?”

“断断续续的一直发低烧,昨天才好,他太忙了,没什么时间休息。”赵太太说:“不过忙点也好,他也没空想东想西了。”

宋琛“嗯”了一声,别的都没再多说。

赵新之这一次大概真的放下了,颓废了几天以后就去上班了,听说大部分时间都扑在工作上,就是他身体不大好,好像秋末冬初这段时间,几乎隔山差五就得往医院去一趟。

赵新之能尽快走出来就最好了。

孟时开了车过来接他,说:“你们家的司机要下岗了吧,现在我都成了你的专职司机了。”

宋琛刚要坐进车里去,就看见了赵近东的车子,缓缓开了过来。

他就在原地站定,看着赵近东的车子停在了跟前。赵近东从车上下来,系上扣子问:“出门?”

宋琛“嗯”了一声:“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赵近东说。

孟时在车里啧啧称奇。

谁能想到,这对冤家夫夫,竟然有一天也能有这老夫老妻的对话!

宋琛说:“那不巧了,我正要出门,一起去?”

赵近东就朝车里头看了一眼,孟时赶紧摇下窗跟他打了招呼。

内心祈祷一百遍:“千万不要答应!”

果然,赵近东说:“不了。”

孟时松了一口气,笑着探出头来,客气地说:“二哥一起去呗,我们也是玩。”

谁知道赵近东听了,就问说:“你们去哪?”

孟时心里大叫不好,尴尬地笑了笑,说:“山里。”

“我们去梦古村,我去看看农家乐。”赵近东这么早回家是为了看自己,自己一个人出去感觉有点对不起他,不如一起去,叫赵近东看看他干的正经事,给他一个好印象。

“花开了么?”赵近东问。

“还没有,等深冬吧。”

“我等花开再去,你去吧。早点回来。”赵近东说着就进家里去了。

宋琛就坐进车里去了,孟时打着方向盘说:“见色忘友。”

宋琛就笑了,系上安全带:“怎么了?”

“你还真心实意地请赵老二一起去啊,我在他面前我干什么都不自在。他去了只会冷场子。”

他是不喜欢赵近东,他估摸着赵近东也不喜欢他,所以才不会跟着一起去。

宋琛这些朋友,赵近东没一个有好脸色的,人以群分,宋琛认识的朋友,没几个是赵近东看得上眼的,都是纨绔。

宋琛却问说:“我以前都是怎么叫赵近东的?”

他现在基本提到赵近东都是直接叫全名,赵太太她们都说他叫的太见外了。但“老公”他是叫不出口的。刚听孟时叫赵近东“二哥”,他忽然觉得这个称呼很熟悉。

孟时说:“赵近东吧,你提到他都是叫赵近东。”

“还有么?”

“就二哥啊。”孟时说:“我这不就是跟着你叫的。你只有当着外人的面才会叫二哥,当着赵近东的面你都直接喊他的名字。”

宋琛觉得“二哥”这个称呼不错。

不羞耻,又不至于太冷漠,好好利用,也会很撩人。

孟时看了他一眼,就笑出声来。

宋琛扭头看他,孟时就说:“我真是很好奇,你跟赵老二原来都势同水火了,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变成今天这样的。”

他们俩出去,不到俩小时,赵近东就打了电话过来,到了傍晚的时候,赵近东又打了一个。孟时说:“行了,你赶紧回去吧,赵老二快成催命鬼了。”

宋琛拿着手机拍他的农家乐,孟时见他拍完直接就发了过去,吓了一跳:“我曹,你刚才跟谁发的?”

“赵近东啊。”

“那我刚才那句话你录进去了?”

宋琛点开播了一下,就听见孟时叫赵近东“赵老二”,还叫他“催命鬼”。

孟时说:“撤回撤回,你不要这样,你们家赵老二本来就不喜欢我,你要想咱们俩的友情千秋万代,你就得帮着我树立良好形象啊。”

他刚点了撤回,就见赵近东发了信息过来:“催命鬼?”

孟时赶紧发了条语音过去:“二哥,开玩笑,开玩笑,吃狗粮吃多了。”

不一会宋琛又收到了一条信息,他看了以后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对孟时说:“行了,走吧,赵老二说请你吃饭。”

孟时傻眼:“你确定,请我?”

看他横竖不顺眼的赵近东,居然要请他吃饭。

宋琛点头,手机又掏出来,放了外音给他,是赵近东的声音,沉静冰冷:“你跟孟时说,赵老二请他吃饭。”

孟时认识赵近东也十多年了,作为宋琛最好的哥们,赵近东从来没有请他吃过饭。他偶尔为了示好倒是请过赵近东,赵近东从来不去。而且每次请,都会让宋琛和赵近东爆发一场战争,宋琛觉得“我的哥们请你吃饭,你不去,就是拂了我的面子”,他受不了,而赵近东,根本不在乎他受不受得了。

以至于孟时后来都不敢请了,不想这两口子为了一顿饭吵架。

说吵架也不对,宋琛爱吵架,也爱打架,动嘴动手都是一把好手,但他和赵近东吵不起来,因为赵近东冷漠,压根吵架都懒得吵。其实赵近东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特别狠。他觉得是比宋琛狠的,很无情。

可冷漠至极的赵近东,此刻却站在餐厅外头的夜色里,英气逼人,列松如翠,朝他们招了一下手。

进去了以后,赵近东叫宋琛坐到他身边去,然后递给孟时一本菜谱:“你拣想吃的点。”

孟时坐立不安,讪讪地接过赵近东递过来的菜单,想着自己为什么要来跟赵近东吃这顿饭。

简直是种折磨,没办法,十几年养成的阴影,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散的。他很怕赵近东看他这不顺眼那也不顺眼,也很怕宋琛和赵近东当着他的面吵架。

宋琛也拿了份菜单,问赵近东:“你来过这么?”

“常来。”

“那你点吧,点你喜欢的,我吃什么都行。”宋琛说。

孟时捏着菜单,暗暗吁了一口气,说:“我跟小琛一样,也是吃什么都行,赵二哥既然常来,那这里的菜哪个不错你肯定知道,你点吧,咱们都是老熟人,不用客气。”

他自己就莫名在“二哥”前头加了个“赵”字。

赵近东就点了几道菜,孟时见他坐的那么直,不由自主地也坐直了身体,感觉像是在和长辈吃饭。

他们就聊起了梦古村农家乐的事,没聊几句,菜就上来了。

这家店,上菜倒是快。

好的餐厅有两种,一种是环境一般,价钱一般,但味道特别好的,这种适合亲人朋友一起来吃,物美价又廉。还有一种是环境极佳,价格死贵,色香比味道更好的,适合请不熟的,或者比较重要的客人,要的是体面。这家餐厅一看就是后面这一种。

倒比较符合他和赵近东如今的关系,就是“跟自己第一次吃饭的,老婆的闺蜜”……不要太拿对方当朋友,可也要提现出足够的重视。

赵近东穿的也很正式,西装,白衬衫,和中午在庄园里见到的相比,只是少了领带,白衬衫的扣子扣的一丝不苟,依旧是精英绅士的派头,气场一贯的高冷,俊美而沉静。

“我觉得味道也一般,”宋琛一边吃一边说:“上次他请我,你知道请我去哪吃了么?”

孟时问说:“哪儿?”

“具体地址我也忘了,反正在老城,一个小区里头,名字叫厕所串串。”宋琛笑着说:“你别看名字奇葩,味道特别好,下次我带你去。”

孟时有些意外,问赵近东:“赵二哥也吃小饭馆么?”

“偶尔。”赵近东说。

倒不是说有钱人就不吃路边摊,而是他觉得赵近东给人的感觉不会吃路边摊。

反正他一直都觉得赵近东是有点端着的。

赵近东是有点端着,他端惯了,论从小到大的思想和行为桎梏,他比赵新之还严重。他从小对自己要求都特别严格,心房也关的严,自尊心又强。

孟时是宋琛的朋友,他就更端着一点。大概他也就在和宋琛单独相处的时候,会暴露他不合规矩的一面。

“这顿饭本来早就该请的。”他对孟时说:“一直都忙,没什么机会。小琛常在家里说你的好,这些年多亏你陪着他,我是得谢谢你。”

哎呦呦,这客套劲儿,分明是拿出正房老公的款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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