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与邵循在一起也有几年了, 床事上彼此都比较了解,因此他能清楚体会出邵循的状态到底是嘴上的推拒,还是真的不想要。

其实邵循真正拒绝的时候很少, 大部分都是乐在其中, 甚至兴头上来还会主动求/欢。反而是皇帝在房事上更懂得克制, 知道不能贪多, 因此若是觉得该节制欲望的时候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

但是邵循毕竟是个年轻的姑娘,有时贪恋欢愉也是难免的事,她一旦有了兴致, 那种绝世美人索求欢愉的架势,就是圣人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所以皇帝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上面其实也没什么用处。

但这次邵循似乎是在真的拒绝, 并非欲拒还迎。

皇帝抱着邵循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真的这么难受?”

他们这些天被一桩桩糟心事弄的连贴心话都没顾得上说几句, 最后一次行房就是在两仪殿那次了,这已经是从未有过的久了。

邵循闭上眼睛,“就是不想……”

皇帝一边猜测邵循是不是还在生气,一边又想到了赵若桐说的话。

难道真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又在宫里闷着了?

总不可能是他不够吸引人了吧……

皇帝抬起手看了看, 见这只手仍然有力,掌心白中泛着健康的浅红,分明的骨节和光滑的肌肤与之前没有半分变化,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低头看了看邵循趴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假寐,心里有了个念头。

*

邵循第二天是被颠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没在床上, 而是依靠在皇帝怀里,身子底下似乎是辆马车。

她之前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上想要闭眼休息一会儿,结果不知道何时就意识模糊。真的睡着了。

不过既然皇帝在身边, 那也就不值得惊慌,邵循揉揉眼直起身子:“我们要去哪里?”

皇帝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乌发:“趁着明天才到除夕,街上正热闹,朕带你出宫去走走。”

其实邵循进宫这几年也不是说完全没踏出过宫门,但是那时在赵言枢满了周岁,但是还没怀上赵若棠的时候,后来有两个孩子要操心,宫权又渐渐转移,集中到了她一个人手上,自然想不起出来逛逛了。

但是人毕竟受不了长期呆在一个地方,就算太极宫再大也一样,平时没感觉,此时一听说过皇帝要带她出去,邵循立即来了兴趣,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

帝妃微服出宫自然不能用御驾,但是他也不想委屈自己和邵循,王公品级的马车也相当宽敞,里面各色用品一应俱全。

邵循在睡梦中已经被皇帝妥帖换上了一身相对朴素的一套浅蓝色衣裳,她自己净了面,又用玉刷香脂洁牙漱口,这才从暗格中挑出了发带和簪子,带着三分似真似假的抱怨道:“您也不把我叫醒,我还披头散发的。”

皇帝道:“现在还早,想让你多睡会儿。”

但是其实虽然起得早,睡的更早,邵循此时是很有精神的。

她自己其实并不会梳多么复杂漂亮的发式,因此只用两根细细的青玉簪将上面一部分头发挽了个小而精致的发髻,剩下的则是用发带束起来没盘。

皇帝见了,挑眉道:“怎么是这样打扮?”

邵循带久了沉甸甸的珠翠,已经有些厌烦了,如今重做少女时期的的发式,对着镜子怎么看都觉得新鲜,闻言回首问道:“不好看么?”

她不过才双十的年纪,虽然容颜已经完全长开,看上去风华绝代,完全没人能够媲美,但是有了风韵却不代表不能纯美,她如今怎么打扮都有不同特色的美,梳着这样简单的发式,脸上完全不施粉黛,眼睛乌漆漆水灵灵,恐怕任谁也不会相信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皇帝的呼吸停顿了一下,专注而认真的盯着她,摇头道:“好看。”

邵循本来相当坦然,但是不知怎的,此时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去说:“天天对着,您说不定都看厌了……”

皇帝正拉着她在身边坐着,闻言微怔,有些敏感的反问道:“怎么,你有这样的感觉?”

“……”

这一耙倒打的,邵循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禁回想起进宫之前,这人也是在她犹豫若是他将来对她爱意不再该怎么办时,反问她自己若是移情别恋又当如何。

邵循道:“又来这一套,我才没有呢。”

皇帝道:“果真?那又为什么对鱼水之……”

邵循连忙捂住他的嘴讨饶道:“好了好了,我回头跟您解释。”

皇帝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估量她话中真假,最后才道:“朕记着呢。”

这架势让邵循不得不怀疑他们平时是不是太……频繁了,以至于这才几天没有亲近,居然就被他怀疑有问题了。

看来以后更要节制才是。

邵循有些好奇的掀开帘子往外张望了一下,这里还很安静,想来还是在内城。

这样想着,结果马上就看到了熟悉的景致。

皇帝道:“这里离英国公府不远,你要是想去的话……”

“不想。”邵循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道:“要是我想见娘家人,自然会召见的,带着您亲自登门就算了,他们不定想到什么有的没的,还是省些事吧。”

皇帝颌首:“那就作罢。”

后来马车驶过的地方变得有些嘈杂,邵循见外面的早市摊子已经摆好了,只是街上的行人还不多。

“我们该晚些出来,更热闹些。”邵循轻声道。

皇帝道:“先去趟光明山,等下来再好好走走。”

光明山?

邵循看了他一眼:“这是要故地重游?”

皇帝这辈子走过的地方多了去了,但是邵循之前是闺阁中的小姐,现在是深宫里的宫妃,游玩过的地方确实不多,对她来说,这已经是故地了。

皇帝有些怜惜的抚摸着她的脸:“先这样解解闷吧,等闲下来,朕带你去远些的地方。”

邵循不怎么信这话,毕竟他们二人都诸事缠身,事情只会一年比一年多,要闲下来很难,加上家里还有孩子……

“对了,”邵循这才反应过来:“该带上阿枢和阿棠才是,阿棠还小也就罢了,阿枢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宫门呢,很该带着他的。”

皇帝微笑道:“他读书读累了,好不容易歇息几天,想来贪睡的很,不一定愿意跟着。”

邵循想了想,这话……似乎是有道理的。

两人在马车上用了一点御膳房提前准备的早点,邵循趴在皇帝腿上又休息了一段时间,光明山就到了。

这是在腊月里,邵循里面是层层的夹袄,外面被皇帝披上厚厚的大氅,手里捧着暖炉,暖和是很暖和,但也相当笨重,邵循原本还挺有兴致,到了山脚下看到这座不算高也不算陡的山,就有些为难了。

结果皇帝直接招手叫来了准备好的肩舆,看来是压根没想让邵循自己动腿脚。

她问道:“……这一步不走,也算爬山么?”

皇帝道:“你穿的厚,走不远。”

邵循本想再说什么,但是转念想到一件事,稍愣了一下,最后还是乖乖听话了。

邵循被抬着走,皇帝自己反而不用,他平时习武练剑,远比邵循勤快,此时步履轻而稳,爬这一座除了位于京郊之外平平无奇、不高大也不险峻的山峰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几乎算得上如履平地了,他若放开速度,说不定比邵循还快不少,压着步子走到山顶,连汗都没有出一滴。

越是临近年关,金光寺的香火就越是旺盛,每时每刻都挤满了前来拜佛祈愿的人,但是皇帝想到这毕竟是在山上,人多了难免不便,还易生风险,因此昨晚传了消息封山,别说金光寺,整座光明山都不接待客人了。

这样的事当然引得人们纷纷猜测,想着是不是哪家王爷带着家眷来礼佛,这才有这么大阵仗,真正会猜是皇帝的并不多,因为他往日里就算去什么地方,也不会这样兴师动众。

邵循打了个盹的功夫,人就已经到了金光寺门前,皇帝问:“去后山转转么?”

那是他们两个一起去过的地方,邵循想了想,还是道:“算了,就在前面看看吧。”

后山有点陡,也不如前山平坦,肩舆抬不上去,她现在虽然仍不太确定,但是保险起见,还是不敢走不平的路。

皇帝稍有些惊讶,但是还是点头道:“也好。”

他将邵循扶了下来,两个人走着到了前山的观景台。

现在的季节百花凋谢,绿叶落尽,只有挺拔的松树仍在,不如几年前的景致好,但是视野却是一样的开阔,袅袅的山雾环绕在其中,空气中弥漫着沁甜的水汽,邵循深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皇帝等邵循远眺了许久终于收回目光后,才出声道:“好些了么?”

邵循道:“我一直很好。”

皇帝见她神情松快,眼神也明亮了起来,便爱怜捏了捏她的鼻尖,含笑轻轻道:“撒谎,明明不高兴。”

邵循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又不管我的事,我做什么替别人不高兴?”

“还生朕的气?”

皇帝的声音轻柔又温和,耐心的看着邵循等她说话,一点也不急躁,反让邵循卸了那口气。

她摇头道:“我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邵循心疼皇帝的遭遇,但是又觉得他憋着那口气偏要把什么事憋在心里做的不对,简直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就是故意在自找不痛快。

她自己其实有时候也有这样的习惯,有些事情看在眼里,自己在心里存着,却偏偏不说出口,但是人其实都是丈八的的灯笼,只照得见别人,她是直到经历了皇帝这次的事,才知道这其实是个不好的习惯。

邵循闷闷的靠在皇帝肩上:“您是九五至尊,本应该紧着自己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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