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沉默过后。

白栀灵魂发问:“这就是你所说的主人?”

顾维安微微后仰, 伸手扶额:“可能我们的理解出了点问题。”

“这不是一点两点的问题!”白栀激动了,振振有词,“这分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啊!”

顾维安没有说话,他默默地把手机拿走, 在白栀眼皮子底下, 干净利索地删掉这条短信。

白栀说:“您老人家还真是喜欢吃醋呢。”

她故意把末尾的音节咬的很轻,听起来有种软乎乎的质感。

顾维安手指撑着额头, 无奈叹气:“我已经老了, 总要有些危机意识。”

他现在正值盛年,少年时候的气质一点点沉淀下来, 犹如暗夜之中被完整保护好、历史悠久且珍贵的珠宝。不知要引得多少人注目, 此刻用这种语气说出来, 简直要让人羡慕嫉妒恨。

他朝白栀伸手:“过来。”

白栀乖乖地过去,坐在他身旁。

顾维安喜爱她这样的态度,放缓声音问:“最近胃口还是不好?”

白栀说:“比先前好点了。”

虽然还是不能正常进食,但偶尔加一点点的话……

还可以忍受。

她如今能够容忍饭菜里出现带肉的菜, 只是每次吃的时候, 都会避开那些肉,只挑素菜吃。

白锦宁和林思谨也知道她如今的状况,但也无能为力。心理上的病, 并不是他们能够治疗的。

白栀最近也在努力锻炼身体, 期盼自己能够更加健康一点点。

她从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格, 知道自己患病后也不是自怨自艾, 而是积极努力地去配合治疗。

白栀将付容愿意配合的事情告诉他,顾维安也没有流露出意外的神情。

他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稍晚一阵,廖一可给白栀发来哭丧脸的表情。

廖一可:「完犊子了」

廖一可:「原本我能够成功追上江律师的概率就不大,现在更小了」

廖一可:「靠, 谁能想到他竟然会是我表叔呢???网文都不敢这么写了吧?」

白栀:「看情况,你们俩没血缘关系,清水系的肯定能写;就算是有血缘,粉色的网站上也多得是」

白栀:「更何况你们俩还都是人呢,怕什么」

廖一可:「……」

廖一可:「你这张嘴啊,真是得理不饶人」

-

顾清平的真正身世引起一阵哗然。

但喧闹过后,众人惊异地发现,顾维安仍旧站在顾清平身后。

他支持弟弟,而不在意顾清平的真正生父。

顾维安此时的态度,无形之中,替他拉到了不少支持率。

一个有人情味、有能力手腕、身世清白的领导者,怎么看都比顾万生那个是非不分甚至于劣迹斑斑的家伙好的多。

事情尚未有定论,悄然又起波澜。

酷暑季节,顾万生从英国回来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在他身上发挥到淋漓尽致。

这次也没少大出血,先不提他的不少脏钱被林念白卷走,单单说贿赂陪审团的人员,就足以令顾万生大伤元气。

顾万生如今被顾维安逼到绝境,已然有些焦灼不安。他归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顾维安清算——

但顾维安比他更胜一筹,这边顾万生刚刚向下面通知了召开董事会,那边警察就将顾万生再度带走。

还是当着整个公司人的面。

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上警车时,顾万生还在企图往外看,直接被按着脑袋:“进去。”

世安集团这下彻底炸开了锅。

先前顾万生被逮捕,虽然消息被传到国内,但那毕竟是英国的地盘,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还尚不清楚。

这次就不同了。

顾万生这次被逮捕的罪名是涉及故意谋杀、多起迷、奸、强、奸类刑事案件。

证据确凿,是顾维安主动提交的。

被害者名单——

死者:顾文经、陆晴、林岳。

生者的名字也很长,付容的名字赫然在其中。

当初白栀四下里结交的善缘在今日中终于派上了用场,付容愿意出庭作证。

距离开庭还有很长时间,顾万生这次被拘留,饶是他有天大的本领也出不来了。

世安集团股价止不住地往下跌,往日里合作的银行在此刻都保持了沉默,眼看大厦将倾,先前那些人再也端不起架子来,无奈地求到顾维安面前来。

顾维安没有立刻给他们回话。

白栀有些不理解:“你不是想要世安地股份么?现在他们找上门来——”

“鱼饵要一点一点的放,”顾维安含笑与她解释,“不能一次性喂太饱。如今是他们求我,不是我和他们谈判——这个时候,姿态高一点没什么。”

白栀若有所思。

“听说过鲁迅先生的那句话没有?‘譬如你说屋子太暗了我们开一扇窗吧,他们绝不同意。但如果你说,把屋顶拆了吧,他们又提出开一扇窗来调和,’”顾维安念着这一句,说,“人永远会给自己留一丝底线,不过他们如今留的太多,得熬一熬,才肯让步。”

白栀听懂了。

她认真思考。

顾维安说的这些……似乎放在她身上也能够适用?

白栀顾不得睡觉了,立刻穿衣服去书房。

她拿了笔,重新写自己的计划草稿。

是了。

总经理郑祎心里面肯定也是有底线的,谈判这种东西,总讲究个你来我往、你推我让。

她先前那份计划表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白栀太过坚持了,不肯给丝毫退让的空间。

白栀清醒地认识到,她果真还是阅历浅,平日里做事也过于“直白”。

成年人的社会中,坦白虽然是个优点,但在很多时候,并不能对自己做的事情带来助力。

白栀熬夜书写的过程中,顾维安并没有打断她。

等再度提交提案的时候,白栀将自己那份更加严格、苛刻的提案呈递上去。

果不其然,几个人看到这份提案时脸都青了,反复确认几遍:“白总,你真打算这么做?”

白栀点头:“是的啊。”

她笑眯眯,摊开手:“有什么地方不对么?”

——不对的地方海了去了。

那些人当然不能这么说,试图从各个角度来说服白栀,都被白栀轻描淡写带过。

直到郑祎坐不住了,轻轻咳一声,一锤定音:“时间快到了,这件事情下次再谈。”

经这一次,白栀总算掌握住顾维安传授给她的沟通技巧,笑眯眯的,也不多说,看着这几个人离开。

如此反复几次,几个人终于松了口,同意先试行白栀先前提出的新方案。

基于白栀先前在客房部所做的金徽章制度,正式在君白实施。

白栀近期为了改革忙碌奔走,也没有停下看心理医生。

虽然体重不再往下掉,但也没有继续胖起来,仍旧保持着这样的体型。每晚,顾维安都会监督她去称一称体重,定期带她去检查身体。

顾维安近期也很忙。

“顾万生当初拿到的那份遗嘱是假的,”顾维安没有避讳白栀,他沉声开口,“父亲留下的真正遗嘱在一个杜姓的律师那边……后来,他背叛了父亲。”

不仅隐瞒这件事,还帮着顾万生作假。

顾万生手中的那份遗嘱如今也被藏起来,顾维安想要找到原件进行笔迹鉴定。

已经过去十多年,鉴定有些困难,但并不是毫无办法。

白栀替他捏着肩膀,思维无意识飘远。

她有些困了,眼皮子在上下打架。

直到顾维安盖住她的手,示意她去早点睡:“去睡吧,身体要紧。”

因着白栀的身体考量,两人夫妻生活已经从原本的隔天一次减少为一周一次,白栀趴在松软的被褥中,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猛然坐起来。

“顾维安,”白栀看他,胸口剧烈起伏,“我知道遗嘱在哪里。”

顾维安微怔:“什么?”

“遗嘱啊,”白栀提高声音,她连鞋子都顾不上穿,“我想起来了,先前林念白不是给了我一段顾曦月和于尔菁出轨的录像视频吗?我记得里面背景音有提到什么‘遗嘱’……”

当初白栀虽然听了好几遍,但并没有在意这点小小的噪音,直接略过不看。

可现在,她回忆起来,心焦如焚。

她好像漏掉了这么一个重要线索啊!

白栀没有乱丢东西的习惯,她很快把U盘翻了出来,顾维安联系到夏雅之,让他进行多次降噪,终于听清楚里面人的交谈。

顾曦月:“……我让你帮我偷拿的东西拿到了吗?就是我爸办公室的那个……”

于尔菁:“……我还以为什么宝贝……原来是个遗嘱啊……”

“……不许乱说……”

顾维安穿上衣服,他叮嘱白栀:“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情况。”

白栀哪里肯?她三下五除二换上衣服,执意跟顾维安一同过去。

顾维安拗不过她,带着白栀一同赶往顾曦月的住处。

如今,顾曦月的境况并不怎么好。

上次林念白寄给她那个血淋淋的东西把她吓坏了,尖叫着让人埋起来,如今躲在卧室中瑟瑟发抖,完全不敢露面。

顾万生的即将倒台也让顾曦月不安,毕竟她这么多年一无所长,原本想着去混个学历,也因为白栀的横插一脚而以失败告终。

她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只能守着顾万生给她的那点零花钱。什么事情都是略懂,但并不能为她提供足以生存、活下去的条件。

顾维安没有让白栀跟自己过去,他嘱托夏雅之留在车里陪着白栀,自己独身进去。

白栀能理解顾维安,他太谨慎了,谨慎到无法容忍白栀有丝毫出意外的可能性。

白栀不知道里面的两人说了什么,十分钟后,她打了个哈欠,忽而瞧见顾曦月像疯了一样抱着个东西往外面跑。

夏雅之当机立断,下车去拦人。

他不忘叮嘱白栀:“太太,锁好车门。”

白栀没听,她猜测顾曦月多半是抱着盒子出逃,那里面的东西势必极为重要,说不定就是当初顾文经留下的遗嘱——

这样想着,她猛然睁大眼睛。

顾曦月她竟然把盒子丢给了旁侧的一辆黑色悍马,在夏雅之抓住顾曦月的同时,黑色悍马发动,迅速驰离。

白栀果断打开车门,跟在车后面,冲上去。

夏雅之甚至没来得及阻止:“太……”

白栀的车速很快,几乎是贴着违法的边缘迅速驰离。她现在想不了其他的事情,满脑子都是被顾曦月拿走的那个盒子。

要快。

要追回来。

以帝都的路况,完全不可能会超速行驶,眼看着齐齐被堵住,白栀抓紧时间给顾维安打电话,冷静地念着车牌号。

顾维安声音隐隐压着愤怒:“栀子,你回来,胡闹!”

“不是胡闹,”眼看着车流缓缓移动,白栀说,“放心,我车子开的很棒。”

白栀对自己的车技毫不怀疑。

她从拿到证之后,一次分也没有被扣过。毕竟曾经是拿到过奖牌的人,白栀对自己追上这么个人还是很有信心。

但她忽视掉了一点。

对方早知顾维安会在城市中堵他,他一路上了京承高速,从密云出口出——

白栀瞳孔骤然收缩。

对方要去山上!

赛车俱乐部中不少人喜欢跑山,认为这样更加刺激、浪漫。

可白栀没有做过。

这种灰色地带,她向来敬而远之,绝不会轻易涉足。

先前有人推荐去延庆山区那边,白栀直接一口拒绝。

白栀手心出了点汗,但还好,她一想起那人手中拿着对于顾维安而言极为重要的东西,立刻又振作起来。

夜色朦胧,白栀保持着车速;对方的目的显然也只是甩掉她而非闹出更大的事端,始终贴着速度的边缘行驶——

只是对方或许没有想到白栀会这般难缠,直到过京密路,白栀仍旧死死地追着他。

手机还在响,但白栀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等她拿到东西后,再去回复顾维安。

事实上,白栀已经许久没有这样飚过车了。

她额头上沁出冷汗,手臂上的青筋已然凸显出来。

琉辛路、范崎路……

白栀感觉自己很冷静,也很疯。

她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前面那辆车。

追上去。

从密云水库到黑龙潭,再到琉璃庙,这一段隧道长长,绵延不绝,周围是盘山。手机终于不再响,白栀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追上来,进入隧道中,灯光昏黄,前面车后面的反光条折射着冰冷的光芒。

早在两三年前,白栀飙车的目的,还是为了能够在追求极限的时候忘记他,忘记顾维安。

这一次不是。

她是为了保护顾维安。

一直以来,顾维安默默做的太多、太多了,她甚至都没能为他做出什么。

这一次吧……让她好好偿还,让顾维安不要再这样累了。

她也想要帮助他啊。

终于,前方的车终于停下——不远处有落石挡路,强闯就是死路一条。

白栀稳稳地停下车,她大口喘着气,下了车门。

然后,冷静地从车上拿下来防身用的电击棒,这还是顾维安强制性要求她带上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意外。

现如今,刚刚好用上。

白栀打开电击棒,一步一步地靠近。

车里是个年轻的男人,他隔着车窗,警惕地看着外面,在看到只有白栀一人时,明显地松了口气。

他把车窗摇下一丝缝隙,无奈:“你说你何苦呢,我也是拿钱办事——”

白栀从钱包中径直抽出一叠钱,给他看:“顾曦月能给你多少,我加倍给你。”

“把你手上的东西叫出来,”白栀说,“你应该也听说了最近的新闻——顾万生这辈子怕是都要在牢狱中度过,难道你还想向这种人效忠?”

她说话声音并不高,里面的人却心动了。

“可是……”

“你自己选,”白栀盯着他,“给我,或者等我们的人过来,你和他们聊?”

“我先提醒你一句,”白栀说,“我是顾维安的妻子,君白的业务副总经理,君白集团总裁的独生女。在你准备对我有什么违法念头之前,先好好考虑考虑,你,以及你的家人,经不经得起。”

那个男人果真哑口无言。

沉默良久之后,他叹口气,无奈地摇下车窗,将木匣递出来——

“真是败给你了,”男人说,“也别给我钱了……唉。”

他显然极度为难,似是怕人教训,又急忙升上车窗,把车门自内锁的严严实实,杜绝了丝毫有可能闯入的可能性。

白栀没有理会他。

她拿着木匣回到车上,放下关闭的电击棒,打开。

里面赫然是遗嘱。

还有几封信。

白栀终于脱力,手指和脚都在发抖。

虽然方才速度算不上高,但毕竟是盘山公路,后怕逐渐涌上心头,但她没有丝毫悔意。

她休息了一阵,闭上眼睛,感觉胸口狂跳不止的心脏仍旧没有停歇。眼看着顾维安过来,白栀停下车,手软到打不开车门,但外面,顾维安面带怒容拉开车门,厉声斥责她:“白栀!你疯了?”

他脸色苍白,连带着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有种失而复的庆幸,也有想把她拎起来打一顿又舍不得的矛盾。

顾维安第一次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话,他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怒容。

被他斥责的白栀却朝他伸手,给他看那个匣子。

里面的遗书和信件都被妥帖放置。

白栀目不转睛地看他:“我把你的东西拿回来了。”

她笑:“你凶我干嘛啊?我这是在帮你哎。”

顾维安手停住。

他俯身,用力地将白栀拽到自己怀中。力气用的这样大,大到白栀明显感觉到胸口的闷痛。

被他挤压到不能呼吸,白栀张张口,好不容易才发出声:“哥哥……”

“你傻不傻?”顾维安问她,“这种东西,没了就没了。人要没了,怎么办?”

他声音不复方才的严厉,重重地蒙上一层阴影。

甚至有些发颤。

白栀没说话。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脖颈中。

一点,两点。

逐渐沾染上她的体温。

顾维安哭了。

白栀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这个认知让白栀呆怔许久。

顾维安……也会当着她的面哭吗?

“傻孩子……”顾维安声音低低,他拍着白栀的背部,“下次别这样了。”

他原本仍旧想要斥责她。

但看着她方才的笑脸,那些责备的话又全部烟消云散了。

“下次别这样了,”顾维安又重复这句话,拉着她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胸膛,去感受他的心跳,深深问,“你是想让哥哥吓死么?”

他脸上没有表情,脸色苍白的吓人。

白栀摇头,她用力吸了吸空气,这才朝他张开双手,眼睛里汪汪的,存着泪花儿:“我现在好怕啊。”

“你别凶我了,我本来没事呢,差点被你给吓着……”白栀说,“你快点抱抱我,我现在手都还在发抖呢,不信你看……”

她撒着娇,给他看自己的手,眼睛中的泪晃晃悠悠,又用力地收回去。

她怎么可能不会害怕。

那样危险的境地,命悬一线,随时都有可能翻车。

这些证据,都是白栀拿命赌回来的。

“终于能帮到你了,”白栀笑起来,眼睛中光闪闪,“我终于能帮你一次了。”

顾维安手还在发颤,他抚摸着白栀的脸颊:“嗯,我们家栀子最好了。”

后面的车终于赶过来,顾清平脸色煞白。

赛车俱乐部的人一般都是在专业赛道上飙车,虽说喜欢在山路上追求刺激的人也不少,但这毕竟属于灰色地带,白栀和顾清平从没有尝试过。

他听说白栀去追人的时候,都快疯了。

跑山路最忌讳的就是急、争,白栀驾驶技术是很好,但万一阴沟里面帆船呢?直到此刻看着两个人互相拥抱,心里的大石头狠狠地坠地。

还好,还好。

还好白栀没有事情。

顾清平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蹲在地上,抱着头。

夏雅之走过来,递给他一包纸巾:“擦擦汗吧。”

顾清平说了声谢谢。

后背的冷汗几乎要浸透衣衫,他用力吸一口气,站起来,朝着夏雅之若无其事地笑笑:“方才我哥没对你下手吧?”

“没有,”夏雅之颇为愧疚,“先生没有追究。”

夏雅之内心也泛起阵阵悔意。

早知道就该听先生的话,老老实实地在车里,这样太太也不会开车去追——

好在安然无恙。

夏雅之完全不敢想象,万一太太真出了意外,先生会如何。

方才来的路上,顾维安一句话都没有说,他直直地看着前方的暗影,眼底一片沉默的寂静。

顾维安带着白栀回了家,他似乎真的被这场变故惊到了,就连洗澡也陪着白栀,安静的、耐心地将她脚洗干净,吹干。

他甚至没有继续谈事情,拿了匣子中的信件,和白栀一同看。

第一封是顾文经的假遗嘱。

再往下翻,第二封才是真的遗嘱。

他将所有的家产都留给顾维安,顾清平什么都没有,更别说顾文经了。

第三封,则是顾文经写给顾维安的信。他在信中写明,叹自己先前被利益冲昏头脑,以至于犯下大错。信件中详细地提到由“顾崇礼”变做“顾维安”的过程,并列出人名——都是和顾万生一派的。

顾维安没有避着白栀,和她一同安静看完,折好。

往下,才是陆靖的亲笔信。

她写这封信的时候估计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字体虽然娟秀,但力道很弱,几乎划不动纸张的感觉,完全是强撑着一口气在书写。

“……我担忧自己时日不多,无法抚养我儿崇礼健康成长。唯愿崇礼能如我父,正直守礼,看破世俗然并不沾染世俗……”

末尾,陆靖还添了几笔对自己父亲的思念。

当初为了爱情而和父亲闹翻,她应当也是后悔的吧。

但陆靖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疼爱她、哪怕是在关系破裂后仍旧会护着她的人,在去世的时候也惦记着自己的女儿。

父女俩,心一直在对方身上,却至死都未能和解。

白栀的眼睛又酸又疼,她捂着眼睛,往顾维安身上靠了靠。

顾维安把信默默折好,抚摸着白栀的头发。

良久,他闭上眼睛。

一声长叹。

-

有了遗嘱之后,世安集团那边的阻力大大减少。

顾维安顺利地推了顾清平上位——如今世安集团资金链岌岌可危,几乎没费什么力气,顾维安所在的普珏资本正式下场挽救注资,轻轻松松,以不可思议的价格大量收购了世安集团的大量股份。

白栀终于明白,先前余青玫评价的那句“趁虚而入”是什么意思。

顾维安对自己父亲的产业并没有如此上心,当初顾维安拿走的钱,大半都是陆靖的遗产。顾维安骨子中有一股傲气,这股傲气令他不会接管世安集团。

而是吞并、蚕食掉它。

这场斗争中,顾维安早就想好了让顾清平去做“傀儡”,利用他收买人心,利用他去搅乱局势。就算顾清平如今进了董事会,就算他今后做董事长,拥有世安大量股权的普珏仍旧具有极大的话语权,更何况,如今董事会里,有不少都是顾维安的人。

既收获了名声,也没有损失什么利益。

白栀由衷地钦佩他。

顾万生的案子,从初审到终审,前后历时近一整年。

期间,付容因为出庭作证而再度被网络攻击,但他并没有因此消沉,反倒是微笑着面对镜头,鼓励那些同样遭受或者差点遭受侵犯的人:“……我们没有必要为此而感到羞愧,该羞愧的是那些加害的人。我曾经也险些为此自杀,后来才渐渐地在陌生人和朋友的鼓励下走出阴影……”

“我们没有错,”付容坦然开口,“也不需要用脏这种话来形容我们,我们只是不小心被扔了泥巴而已。为什么人会指责被弄脏的衣服而不是泥巴呢?”

……

关于顾万生的终审最终被定在了十月中,炎暑刚刚消退,白栀和顾维安一同去了法院。

顾万生站在被告席上,一言不发。

“被告人顾万生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犯罪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恶劣,后果特别严重,实属罪行极其严重,应依法惩处。原审判决、高级人民法院复核审裁定认定的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定罪准确,量刑适当。审判程序合法。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第一款、第二百四十六条、第二百五十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解释》第三百四十四条第一款第(一)项、第三百五十条第(一)项之规定,裁定如下:

核准XX高级人民法院(20XX)X刑核7XXXXXX3号同意原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被告人顾万生犯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罪判处其有期徒刑十年……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本裁定自宣告之日起发生法律效力。”「1」

数罪并罚。

顾万生早些年自认为侥幸逃脱,殊不知天网恢恢,怎能容忍他就此离开?

白栀安静地看着顾万生被带走。

他一次也没有抬头,始终垂首,脸上只有一片麻木。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犯下如此多的罪行,又怎么可能会就此脱身。

白栀陪着顾维安并肩离开,白日昭昭,阳光辉煌。

每年国庆左右,帝都的天空都透着一股犹如宝石般的湛蓝色。

如此澄澈干净。

回到家中,白栀仰脸,手挡在眼睛前,注视着如此辉煌灿烂的光芒。

她主动拉起顾维安的手,朝他笑:“以后你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啦。”

白栀眼睛弯弯,好似储存全部的日光:“我们自由啦。”

顾维安拉着她的手,握在掌中:“还有件事没完成。”

“嗯?”白栀茫然不解,“什么?”

顾维安说:“我还没有向你求过婚,”

白栀懵住:“啊?”

顾维安从她脖颈中取下项链,那项链的末端坠着两人的婚戒,简约低调的款式。

顾维安取下戒指,他单膝下跪,跪在白栀面前,举着那份藏着他全部秘密与心事的戒指。

“白小姐,您是否愿意接纳顾维安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吗”

白栀愣住。

先前,两人的婚事是由两家人共同商议而成,因此并没有求婚以及其他的流程……

现在,顾维安要补偿给她。

缺少的、错过的岁月,他们还有几十年用来补充。

顾维安问:“无论疾病还是健康,富贵或者贫穷,白小姐,您都愿意爱顾维安,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到生命尽头吗”

白栀将手递到他面前,眼睛闪闪。

她说:“如果顾维安先生愿意每月为我亲手做一次饭、稍稍节制欲望、每天都给我早安和晚安吻、以后遇到棘手的事情告诉我……”

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以上都能做到的话,那么我愿意。”

顾维安失笑:“这么多要求?”

白栀目不转睛注视他,特意强调,声明:“我也会为你付出同等的爱。”

爱原本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彼此包容,包容对方缺点,欣赏对方优点。

顾维安说:“我保证。”

白栀快乐地伸手,让顾维安为她戴上属于顾太太的戒指。

阳光折射着戒指,这用来日常佩戴的婚戒上终于再度得见天日。白栀伸手,对着太阳晃了晃,问顾维安:“对了,这戒指内壁不是光滑的哎,好像刻了什么……这是故意设计成这个样子的吗?”

顾维安说:“嗯。”

白栀好奇:“是有什么含义吗?”

戒指的边缘流淌着温柔的阳光。

顾维安握住她的手:“秘密。”

的确是个秘密,是顾维安的小心思。

内壁里的花纹是摩斯密码,翻译成中文的话,就一句俗气的话。

顾维安永远爱白栀。

永远不曾改变,也永远不会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

挨个儿么么啾。

「1」的裁判文书参考真实案例判决。

(昨天原本想了一大堆的完结感言,现在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呜呜呜)

这本写的有点点头秃,查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资料和文献。下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写,或者写哪一本……

茫然。

先不提下本了,专注这个。

栀子和维安应该不会太早有宝宝,母亲难产而亡是顾维安的一个心病,他一直是个很尊重女性的人,不会为了后代而选择伤害自己的妻子。

插句题外话,前几天看代孕的瓜真真切切地把我吓到了。生育是件很伟大且痛苦的事情,我看了些资料,只想抱着我妈妈哭一场,她太辛苦了。

另外,大家番外有特别想看的内容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就随意发挥啦。

挨个儿么么啾~

本章24h内依旧全送红包.

另,顺便求一下预收(还没想好正式文案,先丢个草稿上来吧)(而且这个书名之后可能会改因为感觉有点点涩涩的)

《深度占有》

|美貌动人X斯文败类||老房子着火|

|你可知晓,我望向你的所有目光皆不清白||具体待补充,排雷预警:强取豪夺+横刀夺爱|

初见沈淮与。

男人漫不经心地拆解着大衣纽扣,身后跟着五六个西装革履的人,严整以待。

经过时,联姻对象弯腰问好。

他微微颔首,看向杜明茶,目光锐利,气势逼人。

联姻对象悄声向杜明茶介绍:“这是本家,沈淮与沈先生。按辈分,得尊称他一声二爷。”

杜明茶恭敬叫声二爷,男人未做停留,径直离开。

她并不知道,三个月后,她会成为沈淮与的枕边人。

-

沈淮与患有严重的脸盲症。

所有人的脸在他眼中都是同样的,无色彩的灰色,线条冷漠平平。

直到他无意看见家族某小辈的未婚妻。

肌肤胜雪,双瞳剪水,明丽鲜妍。

她好奇地打量沈淮与,随身侧人低头:“二爷。”

从这一眼起,沈淮与便知,他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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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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