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两秒。

白栀吐槽:“你这是用百度搜的病因吧?”

百度看病, 癌症起步。

顾清平面无表情:“哥,谢谢您对我的祝福啊。”

顾维安波澜不惊:“应该的。”

好在顾清平如今已经适应了自家哥哥的毒舌技能,低头默默继续吃涮肉。

不敢再开黄腔了。

以顾维安这脾气,要是顾清平如今敢再开扯相关话题, 估计直接就给他怼送上路了。

也不知道哥哥为何如此古板, 白栀那样跳脱的性格,真的能受的了他么?

顾清平心中吐槽。

白栀晚上没有吃太多, 饶是如此, 她自己仍旧去门外散了一会步。

寒气未消,月光空明如水, 别墅区人并不多, 只有牵着的安平陪着她, 一人一狗一前一后地走着。

白锦宁和林思谨没有再联系她,缠绕在白栀心头的那点火气也渐渐地消散掉。

独处的时候,她才能认真思考。

这个孩子,是必然不能接受的么?

白栀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 自己完全不想让父母的感情再度分给其他人。

就本身而言, 也是一直到了大学毕业后,白栀才能够体会到母亲对她的关爱。

白锦宁对她的爱或许本就建立在她乖巧顺从的基础上,如果有了更乖巧更听话的人, 妈妈对她的关心势必会大幅度降低。

父母会说, 手心手背都是肉。

白栀只想当他们唯一的肉。

白栀也知晓顾维安的意思。

顾维安让她用谈判的方式和白锦宁沟通, 阐明利弊。撇去亲情, 纯粹是利益纠葛,不再打感情牌。

可是亲情这种东西,真的有必要用这种极端方式来解决么?

思考到这里,白栀猛然停下脚步。

夜风催动寒气, 卷来泥土特有的腥味儿和绿色植物上的清新味道,清气怡人。

有件事情被她忽略了。

顾维安……他没有体验过父爱母爱啊。

那样的家庭中,他不知道该如何父母相处,当然会向她提出这样的建议,建议她用生意上的规则和父母谈判。

白栀胸口闷疼了一下。

先前白栀还不赞同顾维安某些以利益出发的做法,甚至觉着他有些过于理性。

可今日想通这么一点后,她终于能够理解顾维安了。

倘若顾维安和她性格一样,只怕早就被顾万生弄死了好几次吧。

对于他的处境来说,只有绝对的理性才能保证安全,才能保证翻盘。

乐观主义者和心慈手软,怎么可能会挺得住顾万生的打压。

她深深呼吸,握紧了安平的牵引绳,折身回家。

安平在白栀脚边转来转去,开开心心地跑。

顾维安已经睡着了。

这次前往津城的出差似乎令他十分疲倦,他给白栀留了极大的地方,侧躺着,没有压到右臂。

白栀没有吵醒他,轻手轻脚地洗漱,除却迫不得已发出的水声外,基本上再没有其他动静。

她今晚失眠,不再是为了白锦宁肚子中的那个小生命。

而是当初独自长大的顾维安。

-

在此之后的两天,白栀没有再和母亲联系。

直到第三天凌晨四点,林思谨忽然打电话过来,急切不已地让白栀去医院。

白栀和顾维安赶到后,从医生口中得知,白锦宁出现了先兆流产的症状。

腹痛,小幅度出血。

因送医及时,孩子目前没有问题,但不确保之后如何。

医生斟酌着言词:“孕妇年纪过高,外加过度疲劳引起的出血。经验来谈,孕周越小,自然流产几率越大。就我个人建议,如果真想要这个孩子,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卧床静养保胎……”

林思谨还在仔细地询问事项,而白栀已经去了病房。

白锦宁气色尚好,她还朝白栀伸手,示意她过来。

白栀顺从地坐在她身边,良久,才说:“您这又是白受罪了。”

虽然意外不可避免,但一想到母亲为了这个孩子吃这么多苦,白栀又忍不住眼热。

白锦宁笑了笑,没有妆容修饰的脸终于呈现出一丝老态。

饶是保养的再好,终究是上了年纪。

“当年生你的时候,也差不多,”白锦宁拉住白栀的手,而白栀没有挣脱,顺从地任由母亲握住,“我身体不太好,和你父亲结婚三年,才终于有了你。怀你前两个月还好,后面开始翻天覆地地吐啊,什么都吃不下,闻到鱼味儿就想吐,但要给你补氨基酸补营养啊,还是忍着吃下去。”

在白栀诞生后的五年中,白锦宁再也没有碰过鱼类。

白栀只知道母亲不爱吃鱼。

她反握住白锦宁的手。

摸到母亲手上的皱纹。

她已经老了。

以前白锦宁没有说过她怀孕时的事情,白栀也不知道这些。

白锦宁回忆起当初,微微出神:“怀你到第七个月的时候,我忍不住了,谁知道怀孕如此痛苦呢?我闹着要去打掉,你父亲也没有阻拦我。后来又舍不得,这才留下来。毕竟是条生命啊,是我的孩子,怎么舍得呢?”

她慢慢地说:“你在我肚子里的时候调皮,才八个月就玩脐带玩到绕颈,差点把自己勒死。情况太危险了,不得已去医院中做了剖腹产。你刚出来时青紫青紫的,那么小一点点,一口奶都没喝,就送进保温箱,心跳和呼吸都那么微弱,随时都会消失。我隔着玻璃看,就忍不住哭。我那时候想,都是我不好,没能好好地给你提供好的环境,也没能让你健□□长,还这么小就来到这个世界上受这么罪……”

白栀眼睛疼的她难受。

原来母亲怀她时竟这样辛苦。

“有句话叫‘七活八不活’,我好怕你突然死掉,每天都要看好几遍,”白锦宁平静地讲述,“好不容易等你出了保温箱,我也没有母乳能喂你。你也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后来也是,你选择什么学校,课外学习什么,报哪所大学,和什么人结婚……你都听我的,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说到这里,白锦宁叹气:“我今天就在想,我为什么要把这么乖的孩子逼到这个份上?”

白栀拉着白锦宁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她说:“妈妈,我不认为您的决定是错。”

这话说的艰难,白栀嗓子发干发痛:“虽然我还是有些介意您生孩子,但如果这是您和父亲一致的决定,我以后不会再阻拦——”

话说到这里,白锦宁轻轻摇头。

“不,栀子,我想通了,”白锦宁说,“你是我第一个孩子,也将是我唯一的孩子。”

白栀愣住。

“维安说的对,我和你父亲这个年纪并不适合继续养育孩子,”白锦宁冷静地说,“你刚刚听到没有?胎儿太虚弱了,医生劝我卧床休养。这意味着我今后将很难将身心投入工作中,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白锦宁告诉女儿自己的决定:“你父亲在和医生沟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把这个意外纠正。”

白栀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但现在她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有对母亲的心疼。

她扑过去,抱住妈妈,而白锦宁轻拍她的背部,声音低低:“栀子,如果你和维安过的不开心,也不必顾忌我们……先前那个赌约不算数了,如果你和他磨合不好,想离婚的话,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白栀骤然睁大眼睛。

“拿儿女的婚姻来换取公司利益,是我的不对,我当时……太一意孤行了,”白锦宁叹气,“我和你父亲都对不起你,栀子。我们把你辛苦教养大,绝不是要卖掉你来换取好处。”

白栀低声说:“顾维安他对我挺好的。”

“又不是鼓动你们离婚,瞧把你吓的,”白锦宁失笑,“我的意思是,倘若你们真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你不必顾忌我和你父亲而勉强这场婚姻。这是你后半生都要朝夕相处的人,不要委屈自己,你是自由的。”

白栀点头。

她和母亲又说了会话,眼看白锦宁脸上浮现出倦容,这才轻手轻脚推门出去。

顾维安和林思谨站在走廊上,旁边还有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白栀惊讶地问:“蒋伯伯,您这么来了?”

蒋东风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尚寒冷的初春,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

那睡衣上还点缀着不少换锦花和柠檬的图案,看上去有点不符合他如此高大的体格。脚下也踩着凉拖,一只蓝色一只黑色,甚至不是同一双。

蒋东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一听说大小姐出事了,我就赶紧往这边跑,谁知道这操蛋的天气冷成这个鬼样子。”

他头发花白,夹杂了不少银丝,在灯下格外惹眼。

蒋东风是白老爷子收养的孤儿,后来也是老爷子供他读书,上大学,进君白工作。

时至今日,哪怕白锦宁的孩子都成了家,他仍固执地称呼白锦宁为大小姐。

白栀说:“您该多注意自己身体,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还有,穿拖鞋开车多危险啊,伯伯,我马上让人给您送鞋子和衣服过来,您还是穿46的鞋对么?”

蒋东风忙推辞:“不用不用,我已经让人过来了。”

白栀没有回去,她担忧如今母亲的身体状况,而顾维安也留在医院中陪伴她。

白锦宁入住的是VIP病房,有可供家属休息的单间。

林思谨出去买早餐,蒋东风在外面守着。

白栀把头轻轻地靠在顾维安肩膀上,闭着眼睛和他聊天:“知道妈妈不要这个孩子的时候,我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她慢慢地说:“我认真考虑了下,如果爸爸妈妈事先和我商量的话,说不定我难过一阵也会接受。”

“别说这种违心的话,”顾维安一眼看穿她,“你那不是接受,是妥协。”

他声音冷静:“为了令父母高兴,而选择违背心意和放弃利益,向他们妥协。”

白栀没有否认。

良久,她才说:“现在比较流行“平替”这个词,你知不知道?什么香水啦,化妆品啦,或者包、珠宝,负担不起高端品牌价格的人,都会选择效果作用差不多的平价产品,这就叫平替。对我来说,如果父母再有孩子,他们之后对我的疼爱,就成了先前的平替……”

“疼爱不能替代,”顾维安说,“你没有做错。”

白栀有些倦了,顾维安的肩膀厚实温暖,她嗅着熟悉的气息,朦胧开口:“那你呢?”

——没有父母的关爱,你如何处理?

——既然关爱不能被替代,你这些年过的该多么孤独。

——因为从来没有拥有过,所以你也不曾期待吗?

顾维安低头看她的脸:“什么?”

白栀没有回答他。

她睡着了。

-

一直守到凌晨,白栀才离开医院。

后期顾维安把她抱到床上去睡了,醒来后正好吃林思谨带来的早餐。

不过顾维安已经离开了,他没有白栀这样多的时间,还有更多的工作等着他。

白栀也得知母亲动手术的时间,就安排在下周末。

她最近没有回顾维安那边,而是陪伴母亲。

母女俩难得有这样长的相处时间,白锦宁讲了不少白栀小时候的趣事,比如说她会偷偷地把尿脏的裤子藏在林思谨的鱼缸中。

手术那日天空格外晴朗,白栀陪伴母亲一直到她进手术室。

林思谨沉默不语,一直站在门外。

他还有些低落,但从头至尾,都没有干扰过白锦宁的决定。

蒋东风不在,但白栀去外面透气时,发现他一个人默默地抽烟,还被护士长批评了一顿。

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这种手术很快就能结束。

白栀陪了母亲一下午,晚上也回家陪她休息。

这还是母女俩第一次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白锦宁一直教导女儿独立,从记忆起,白栀就睡在独自的房间中。后面年岁渐长,甚至结婚前,白锦宁也没有和她一同睡过。

白栀幼年时也渴望能够像学校中其他小朋友那样,和母亲睡在一起,晚上和母亲说悄悄话,她提起过,但被白锦宁拒绝了。

如今再在一起睡,白栀反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她侧躺着,想要抱抱自己妈妈,又觉着有些古怪。最后,还是白锦宁把她搂过来,像哄小孩子,生涩地拍着她的背。

白栀瘦了好多,以前念初中时还是一个可爱的小团子,不知不觉就抽条变瘦,有了如此模样。

“一眨眼,你就长这么大了,”白锦宁感叹,她怜爱地抚摸着白栀背部,摸到了她的肩胛骨,“维安……晚上对你也好么?”

白栀一开始没理解:“他白天晚上都挺好的啊。”

“不是这个,”白锦宁咳了一声,隐晦,“我的意思是说,他在床上,对你怎么样?”

白栀瞬间脸红。

啊,和父母讨论这种话题真的好尴尬。

“你认为他达到正常男性的标准了吗?”白锦宁问,“你感觉怎么样?不舒服还是很讨厌?你排斥他吗?”

白栀严谨回答:“达到了,还挺喜欢。”

以目前的体验来看,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顾维安毫无疑问都是满分。

“这方面也很重要,”白锦宁也不太习惯和女儿直接说这些,毕竟对于中国大部分家长而言,性教育都是件他们不说还以为孩子自然就会的事情,“维安一直没有交过女友,我和你父亲——”

“没事,”白栀脱口而出,“他很健康很正常,也不是gay。”

白锦宁不好意思和孩子继续聊下去:“孩子的事情,也不要着急。你年纪还小,原本不该这样早的走入婚姻,再晚几年生也无所谓……经过这件事,我和你父亲也想通了,以后你想要孩子,还是不想要,都无所谓。”

她抚摸着白栀的头发:“只要你开心就好。”

白栀对孩子没有什么想法,对她而言,生育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情。

枕着母亲的腿,白栀又忍不住想起顾维安一些其他的事情。

顾维安其实对她某些地方拥有着特殊的偏爱。

比如说,脚。

白栀枕着母亲的腿,打了个哈欠,忍不住睡着了。

她又梦到了当时的情形。

也是顾维安第一次向她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

彼时两人刚确定关系不久,夏天炎热,顾维安拥有三个月的暑假,他回了国,在帝都陪她学习、读书。白栀在为雅思备考,虽然彼此间没有谈以后的计划,但她认为顾维安应该明白,她很想跟上他的步伐。

白栀在顾维安家中时很少穿鞋子,赤着一双脚,脚趾圆嘟嘟,她喜欢光脚在地上走,每每被顾维安看见了,都要挨一顿教育。

白栀察觉到他的视线时,立刻放下裙摆,盖住双足,企图掩饰自己又偷懒没穿鞋的事实。而顾维安注视着她裙摆下露出的半点粉白,忽而问:“我可以碰一下吗?”

白栀愣住。

“我很喜欢你的脚腕、脚趾和脚背,”顾维安垂眼,称赞她,“很美。”

“当然,”他说,“如果你感觉到被冒犯的话,可以拒绝我。”

空调的运转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适宜,顾维安就坐在她旁侧,他的专业书籍上全是白栀看不懂的专业名词。不清楚是不是慕强心理,白栀认为能看懂这些的顾维安十分厉害。

白栀刚刚才洗过脚,她盯着顾维安看了好久,迟疑片刻,才将脚放在他膝上。

她说:“可以,但是你要轻点啊,我怕痒。”

因学校要求,外加白栀鲜少出去逛街的脾性,她一双脚极少会显露在外面,此时这双脚白中透着浅粉,脚趾圆嘟嘟的,指甲剪的整整齐齐,没有涂甲油,有着健康的月牙。

当顾维安的手贴到她脚上时,白栀必须竭力控制住自己,才能忍住不发出声音。

太奇怪了。

做这种事情,真的太奇怪了。

可是……

如果顾维安喜欢的话,那也没什么问题。

就像她也一直觊觎顾维安的腹肌,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想摸一下试试看。

在她紧张不安的目光中,顾维安完整地握住了她的足。

顾维安的手掌心粗糙,摩擦着软肉,白栀立刻感受到不适,但这种不适感很快就被初次接触的忐忑和心跳声所掩盖,她垂着眼睫,手中握着笔,看着顾维安以珍视的姿态握住她的脚掌。大拇指按在脚心处,白栀立刻缩了下,连带着顾维安动作也停止了。

他问:“难受?”

“不是,”白栀立刻摇头,她嗓子还有些发干,“很奇怪。”

“行吗?”顾维安确认着她的感受,另一只手掐着她的脚腕,放缓动作,“这样呢?”

“嗯,还可以忍受,”白栀的提醒他,“轻点啊。”

现在她脑袋里面乱糟糟的,视野中满是顾维安正抚弄她脚掌的手。粗糙坚硬的茧子剐蹭着软肉,嫩生生肉被这样玩弄着,偏偏他此刻表情如此冷静,和解题时没有丝毫区别。

就好像此刻在做的,是一件极其复杂的研究。

研究她的敏感点,寻求能取悦她的方法。

白栀忍着眼睛中的酸意,眼角和脸颊都浮现出绯红色。

最经不起摩擦的趾缝,始终被包裹着、不曾示于人的脚,此刻都在他一手掌控中。

白栀轻轻哼一声,顾维安立刻停下动作:“不舒服?”

白栀脖颈和胸口都透着绯红:“嗯。”

顾维安松开手,向她道歉:“对不起。”

白栀缩回脚,重新盖在裙摆下面。顾维安伸出手,笑:“来,我帮你洗洗脚,算是赔礼,好不好?”

白栀没有怀疑,放心地将手递到他掌心。

她甚至还因为顾维安的体贴感到开心。

直到进了卫生间,被他洗了十五分钟的脚。

白栀:“维安哥,我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

顾维安拿毛巾,细致地给她擦拭着脚心:“什么?”

“我感觉自己好像又被你套路了,”白栀一鼓作气,提出自己的想法,“不能光让你碰,我也要摸你腹肌!”

顾维安笑了,眉眼弯弯。

“好,”他说,“等会就让你摸回来。”

后面的梦境就开始荒诞了,原本只是浅尝辄止,在这个时候的梦中,白栀和他把当初没有做完的事情全部做了个遍。

-

来拍摄综艺的节目组,终于入驻了君白酒店。

依照一开始提供的方案,白栀提前便拿到参与节目的第一期嘉宾名单。

一共两女两男,外加一个小男孩。

其中就有熟悉的名字,珍可。

再往下,一个因出演某部网剧而红火的苏甜甜,一个是选秀综艺出来的男爱豆于尔菁,还有个是老戏骨楚非。

那个金发蓝眼的小男孩看着十分眼熟,白栀辨认好久,终于反应过来。

这不是那天在厨房中夸她看解剖书很酷的混血小男孩吗?

他的名字是中文,陆程。

是个小童星,唯一出演过的剧如今正在央视播放。

白栀按照节目提供的艺人爱好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住处和餐饮,节目采纳的是半周播形式,倘若这次反响不错,有助于大大提高君白酒店的名声。

邓崎也知道这点,因此他特意吩咐下去,要其他部都牢牢听从白栀的调度,密切配合,以达到最好的宣传效果。

节目组到店拍摄的第一天,恰好顾维安也订了位子,和客户一同吃饭。邓崎犹豫再三,按照上次的餐饮标准,再根据白栀所提供的禁忌事宜,安排了其他人招待顾维安。

白栀完全抽不出时间来,如今她脑袋已经被眼下的工作全部占据,就连好友廖一可和她吐槽“我和相亲对象现在每天在微信上的交流都是互发中老年表情包”这种事情,白栀也只能匆匆忙忙回一句“等我下班了再和你聊么么啾”。

综艺的录制中总会出现状况,但白栀没有想到,才是第一天,意外就来临了。

而且导致这个意外的,不是高傲的珍可,也不是洋娃娃般的苏甜甜,更不是熊孩子和老大叔——

而是选秀出身的男爱豆于尔菁。

平心而论,于尔菁绝对是白栀有史以来认识的、最吹毛求疵的男性了。

他没有用酒店中提供的床品用具,自己让经纪人带了厚厚的全套东西来,让酒店的服务员换上。

于尔菁嫌弃地看着酒店中的床品:“我从来不睡低于40姆米的真丝,这种质感只会划伤我的皮肤。像你们这种30姆米的货色,完全不配在我身体上。”

这句话被摄影机录了下来,不清楚后期会不会删掉。

和他分到同一个套房的小童星陆程,一双蓝色的眼睛,对长篇大论的于尔菁说:“叔叔,可是你现在穿的衣服是化纤的吧?真丝不配,难道化纤的就配了?”

于尔菁脸上挂不住,他对摄影师说:“后期把这个小孩子说的话删掉。”

摄影师说:“我会转达后期。”

白栀辗转从服务员口中听到这话时,只觉着好笑。

客人挑剔点,倒也没什么。

午餐时,于尔菁要求颇多,他甚至还自己去看镜头,一旦有他认为拍摄不好的,还强烈要求重新拍摄——这种要求自然被拒绝了,其他几个人都不肯浪费时间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不清楚是不是这个原因,下午的于尔菁愈发吹毛求疵。白栀过去找摄影师交流时,还撞见了险些跑到腿断的宁枝巧。

宁枝巧一脸惆怅地告诉白栀:“客人要求实在太多了,他说自己只喝产地法国阿尔卑斯山依云镇卡他妈泉的依云,强调要玻璃瓶——”

“卡查特泉,”白栀纠正了个小错误,勉励,“辛苦了。”

宁枝巧苦恼:“单单是辛苦倒算了,我刚刚还看到他和付容吵架。”

白栀问:“没有人处理么?”

“领班劝好了,”宁枝巧抱着换下来的浴巾,“这个客人好难缠哦。”

坐酒店这行的,再难缠的客人也得硬着头皮接待。

白栀安慰了宁枝巧几句,提醒她不要多说客人的事情,以免被客人听到后不悦。

她和摄影师沟通完毕,也看了部分成片,委婉提出:“老师,后期能否将不利于酒店形象的东西删除掉呢?”

这样说着话,白栀将购物卡塞到摄影师手中,微笑:“还麻烦您和后期老师沟通一下。”

摄影师了然:“我明白,你放心。”

下午有去厨房互动的拍摄,这次是特意分割出来的小厨房,和主要的厨房仅一墙之隔,有一小门可供出入。但为了食品安全期间,白栀事先和节目组这方签订过协议,他们不会进主厨房。

谁知道拍到一半,于尔菁不干了。

他径直将锅和里面糊掉的鸡蛋重重放下,嚷嚷着:“这样小的厨房不配让我使用。”

这样说着,他自己捋起袖子要往主厨房的地方去。

白栀自然不会允许,她微笑着拦在于尔菁面前:“客人,您好,为了餐饮安全着想,您不能进去。”

于尔菁不耐烦:“你们就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他不屑地看着白栀:“让开。”

白栀不卑不亢:“我们和节目组有过协议,能为你们提供的拍摄场地只有这里,主厨不在拍摄范围内。”

于尔菁转身就走,叫:“导演,你们找的什么酒店?”

导演也是十分头疼。

眼看着于尔菁要罢拍,不得已动用了好几个人去哄他,好不容易哄的他多云转晴,又找酒店里的厨师煎了个完美的安心蛋出来,充当于尔菁的成品。

于尔菁只需要在煎蛋完成时站在锅前,一脸骄傲地享受其他人的吹捧。

“哇哦,菁菁在煎蛋上真的很有天赋了。”

“不可思议,第一次下厨就这么完美!”

“要不然和酒店商量下,干脆让他们聘请你当厨师得了。”

……

一番恭维中,唯独混血小男孩陆程吐槽:“真虚伪。”

他对于尔菁说:“你也太假了吧?”

于尔菁难得没有去反驳陆程,只是接下来又把作妖发挥到极致——

他盯上了刚刚阻拦他的白栀,非要白栀为他工作。

“白经理,帮我把洋葱切一下呗?”于尔菁似笑非笑,“顺便给我切个水果过来,行不行?”

白栀没有反驳,她拿刀沾了水切洋葱——这还是顾维安教给她的,这样切出来不会辣眼睛。

切完后,又用同把刀切了果盘送过去给于尔菁。

于尔菁浑然不知,一口下去,被刺激性辣味刺激到嗓子通红,咳到不停流泪。

他气急败坏地想要找白栀算账,但旁边的陆程看他一眼:“你再这么闹下去,我就告诉我妈。”

于尔菁顿时安静如鸡。

只是在后面的环节中,于尔菁不知从哪里得知白栀的履历,嘲讽她:“没想到啊,T大的优秀毕业生,竟然也沦落到在酒店中端茶送水了。”

白栀平静开口:“工作无高低贵贱之分,能为社会和国家创造价值,我很骄傲。”

于尔菁扯扯唇角,不屑一顾:“一个破销售有什么好骄傲的?”

白栀说:“我们骄傲是因为能凭自己双手吃饭。”

于尔菁被戳中痛处,他狠狠地剜了白栀一眼。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等拍摄完毕,白栀才收到赵青山的提醒。

赵青山悄声告诉白栀:“于尔菁这么嚣张,纯粹因为他金主投资了这档节目组。导演和节目组都得看那位脸色呢,纵使知道于尔菁嚣张,也拿他没办法。想想也是,于尔菁初中刚毕业就不念书了,到处参加选秀节目——”

白栀注意到他用的一个词汇:“金主?”

“看到那个小男孩陆程了么?于尔菁的金主就是他妈妈,”赵青山说,“世嘉游戏老总陆镜西的亲妹妹陆和,她这次往节目组塞了俩人,一个于尔菁,另一个就是她儿子陆程。”

白栀对陆和这个名字隐约有那么点印象。

她答应一声,还没想清楚呢,就接到餐饮部那边电话,说是顾维安喝多了,点名要求白栀过去服务。

酒店上下都知道他是贵客,怠慢不得。

白栀:“……”

他还能表现的更嚣张一点吗?

她不得不过去接待顾维安,而赵青山的下一句话,她也没能听见——

“说起来,陆和还是顾维安的表妹……”

顾维安果真喝多了,身上一股浓重的酒气,摇摇晃晃的,似乎站不稳。

他垂眼看着白栀,脸颊上若有似无地挂着笑。

朝白栀伸出手,白栀不得不走过去扶住他。

白栀问:“顾先生,您感觉怎么样?”

顾维安依着她瘦弱的肩膀,笑:“感觉很好。”

很香。

他细细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甜橙味儿,一口下去解了腻的清甜。

陪他的那个客户倒是笑吟吟的,还特意叮嘱白栀:“好好扶着顾先生,别让他摔着啊。”

夏雅之递过来事先开好房间的卡,笑眯眯,没有打扰两人世界的意思。

白栀扶着顾维安进了电梯,小声嘀咕:“你好重啊。”

电梯门刚合上,方才还靠着她的顾维安站直了身体,松了松领带,叹气:“东北的客人真是海量。”

白栀惊了:“你装醉?”

“事情谈成了,就没必要继续喝下去,”顾维安淡淡开口,“适时适度的示弱,能够大量削减对方的警惕心。况且,酒量差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反倒能增强他的自尊。”

白栀吐槽:“您还真是拿捏人心呢。”

“拿捏人心差强人意,却一点儿拿捏不住小兔崽子的心,”顾维安按按太阳穴,侧脸看她,“你这几日不归家,是在外面玩野了?”

白栀老老实实回答:“工作嘛。”

为了这个节目,她真的准备好多。

现在才是真正开始打硬仗。

顾维安悠悠开口:“留我一人独守空房。”

白栀瞥了眼他的胳膊:“这不是空房不空房的问题……你现在胳膊这个模样,还要喝酒,真当自己身体是铁打的?”

顾维安低头,看着一身黑白工作制服的她。

起初瞧她这样穿只觉违和,现在看顺了眼,感觉这种模样的她也很讨人喜欢。

这才短短几个月,她身上那股初出茅庐的稚气便化为乌有了。

顾维安说:“是不是铁打的,你试试不就明白了?”

白栀断然拒绝:“不要,和受伤的你亲热,只会让我感觉到像淫、乱敬老院。”

顾维安笑一声,低低:“真感谢你,没说出淫、乱太平间这种词。”

白栀严谨描述:“毕竟我还是挺希望你长命百岁。”

话说到这里,楼层到了。

房间在尽头,夏雅之订的总统套房,隔音效果极佳。

白栀和顾维安并肩走,在地毯上留下悉悉嗦嗦的声音。

毕竟服务对象是顾维安,白栀偷了个小懒,摸出手机,见缝插针地回好友的消息,冷不丁看到廖一可新发的朋友圈。

「我渴望拥有让人窒息感的爱」

也不知道廖一可又受了什么刺激。

明明昨天还在吐槽,只要恋爱就行了,即使没有甜甜的恋爱,馊馊的也可以。

白栀兴致勃勃地问顾维安:“你说,能让人有窒息感的爱是什么样的?”

顾维安给了答案:“不清楚,不过我们或许能在床上体验到窒息感的爱。”

白栀吐槽:“这完全是两码事吗?”

“结果一样,”顾维安是功利主义者,“又何必在乎过程。”

白栀反驳:“只在乎结果的话,那干脆所有男人都五秒就好了,反正过程毫无意义。”

“这次说不过你,”顾维安难得示弱,他含笑看着白栀,“白经理,近期是否有幸让我服侍您呢?”

白栀傲娇不已:“那要看你表现。”

话音刚落,两人绕过长廊,迎面撞见于尔菁。

于尔菁的目光在顾维安和白栀身上来回巡视。

顾维安衬衫松散,西装搭在臂弯。白栀耳垂和脖颈有些热,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运动过度。

刚刚,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服侍?

于尔菁打量着顾维安。

白经理眼光很独特嘛,这种极品,娱乐圈里也找不出几个。

于尔菁阴阳怪气地说:“白经理不愧是高材生,利用职务之便包养小情人,真是好主意啊。这种事要是被酒店里的人知道,对白经理影响也不太好吧?”

白栀提醒:“于先生,尊重是相互的。”

——要不是看在于尔菁如今是酒店客人的面子上,她现在已经骂到他哭着在地上趴着找妈妈了。

顾维安皱眉看他的脸。

于尔菁不依不饶,他原本就是想找陆和诉苦,最好让陆和发动人脉关系,狠狠责罚这个顽固的白经理。

刚才接到电话,得知陆和已经乘电梯上来时,他就赶紧出来迎接了。

谁知道正好撞上白经理和疑似她小情人的男人,两人有说有笑,氛围还挺和谐。

于尔菁这次拿捏好时机,眼看着陆和从前方过来,他眼睛一转,趁着与白栀顾维安两人擦肩而过时,立刻伏倒在地,当着白栀和顾维安的面来了个完美的假摔。

他坐在地上,眼中含着泪花儿,对着陆和叫:“姐姐,他们欺负我。”

白栀:“……”

于尔菁这小伙子真实刷新她对男人的深度认知了。

这种又凡又作、还擅长碰瓷的男人,究竟是怎么成功上选秀节目的?

不得不说,于尔菁这小伙子还是有几分演技的,看来先前豆瓣上批评他“演技差如狗屎”这种言论并不合适,至少在白栀看来,在“作”这个层次上,于尔菁还是比狗屎强上些。

谈话间,陆和已经快步走过来。

她心疼地扶起趴在地上的于尔菁,眉毛皱起:“怎么了?菁菁?谁欺负你了?”

她念菁字的时候带着儿化音,熟悉的腔调,白栀总感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于尔菁弱质纤纤地依靠在陆和肩膀上,任由她扶起,眼睛发红:“姐姐,就是前面这两个。我先前打电话和您说欺负我的经理、还有她身边那个男人,合起伙来辱骂我,刚刚还推了我……”

陆和格外不悦:“还有这种事情?喂,前面那俩人,你们都给我站住。”

她誓要为于尔菁找回公道,叫停两人:“哎,我说你们俩怎么——”

顾维安转身的时候,陆和剩下的话全含在口中。

她震惊地看着顾维安的脸,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陆和惊呼出声:“表哥,怎么是您?”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猫猫趁我码字时候偷偷开门出去了,我找了好久才抱回来。QAQ

今天更新迟了一丢丢。

ps:不可以穿拖鞋开车,太危险了,绝对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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