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出比顾维安更高的价格。

他从容不迫地走到白栀身旁, 保镖自动站起来,让开位置,让他坐下。

从刚刚开始, 细微的议论声就没有停止。

早在顾清平和余青玫在为了白栀而疯狂加码竞价的时候,就有人不解, 白栀她老公呢?顾维安呢?

怎么是顾清平和一个女人在竞价?

现在, 顾维安来了。

顾清平没有和自己兄长叫板。

事实上,他也不再具备叫板的底气,颊边的肉抽搐了一下,无力地垂下手。

余青玫也没有笑, 她看看顾清平, 又看看顾维安,面无表情地坐着, 周身都散发着一股“莫挨老子”的冷淡气场。

白栀犹陷在“顾维安怎么突然来了”“花这么多钱只为一条手链岂不是很浪费”“啊幸亏是捐给医疗不然这笔钱真的无用”“如此事情竟然发生在我身上”的感慨中。

毫无疑问, 顾维安顺利得到那条手链。

毕竟不是正规的拍卖会,夏雅之很快拿了手链回来, 交到顾维安手上。

顾维安捏着手链,眯着眼睛看白栀, 问:“我送你的东西,你就这样处理?”

白栀:“啊?”

她对珠宝兴致不高,当初结婚时母亲特意为她买了一部分,嫁给顾维安后, 他也为白栀准备了很多。

这一条是白栀随手拿的, 她压根就不知手链的来历。

看她一脸茫然,顾维安便明白了。

“白花心思了,小没良心,”他示意白栀伸手, “手伸出来。”

白栀乖乖伸手,她的手腕内侧皮肤很白,能够清晰地看到皮肤下面青紫色的细细血管。

顾维安专注地给她戴上手链,目光在她空荡荡的右手上停留两秒,才移开。

他的婚戒蹭过白栀的肌肤,她缩了缩手,只觉那戒指有些凉。

顾维安刚刚去哪儿了?手这么冷?

旁侧的人竖起耳朵要听这对貌合神离塑料夫妻的谈话,可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顾维安并没有因为方才顾清平和余青玫的争执而动怒,他只是平和地为自己妻子戴上失而复得的手链,并无奈地骂她。

小没良心。

这一对的情况,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样糟糕。

相隔四个座位,顾曦月的脸色不太好,她总觉着事情的发展不应该这样。

顾维安怎么可能还会心无芥蒂地对白栀好?

难道破镜真的能重圆?

顾维安真的不介意顾清平吗?

她只觉整个生日都不开心了。

顾维安越是笑着和白栀说话,她越觉着刺眼。

凭什么呢?

凭什么白栀在胖乎乎的时候就能得到顾维安的照顾?

凭什么白栀伤害了顾维安、顾维安还会这样的对她好?

凭什么顾曦月明明才是他们的妹妹,可他们眼中只有白栀?

在顾曦月无能狂怒的时候,白栀敏锐地察觉到顾维安的低气压。

别看他在笑,其实他并没有看上去这样轻松。

犹豫三秒钟,白栀决定采取彩虹屁战略。

于是她竭力吹捧:“您真是财大气粗。”

“哪个气?”顾维安垂眼看她,“气度的气,还是器具的器?”

白栀惊呆了。

这破路也能开?

她说:“当然是前者。”

“哦,”顾维安镇定自若,“我还以为是后者。”

白栀:“……”

虽然说后者也行可这种场合下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种话!

顾维安调整坐姿,不着痕迹地将白栀卷到膝盖上的裙摆扯下,遮住她漂亮的、淡粉色的膝盖。

白栀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收到了余青玫的短信。

余青玫:「小栀子,听说你喜欢SSX的歌对不对?」

SSX是一个老牌男歌手,从读初中时,白栀就是他忠实的迷妹。

那时候智能手机没有普及,她的MP4里装满了他的歌和MV。

白栀:「你怎么知道?」

余青玫:「这个你先别管」

余青玫:「今天晚上,SSX来帝都,你想不想和他见面?」

余青玫:「我带你去好不好?」

白栀激动的快要跳起来了。

但她仍旧克制住情绪,询问顾维安的意见:“……你说我去不去呀?我超喜欢SSX的,你也知道。”

白栀摸不清余青玫的定位,谨慎起见,先问顾维安:“没想到青玫竟然和他认识哎……”

顾维安扫视一眼,面无表情:“想去就去。”

于是白栀开开心心地给余青玫回复。

白栀:「去!!!」

这条短信发完之后,她听到顾维安轻轻哼了一声。

抬头看,顾维安移开视线,目光落在前方的拍卖品上。

直到拍卖结束,也没有人的出价比顾维安最高。

众人散去,白栀本准备去找余青玫,谁知却被顾万生叫人请了过去。

连同顾维安一起。

顾万生在亿铂酒店的顶楼等着两人,他一身黑色的西装,面色红润,只是眼睛浑浊。

白栀礼貌彬彬地和他打招呼:“顾伯伯好。”

顾万生目光锐利,仔细打量她的脸,笑着说:“上次没能仔细看看,现在发现栀子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不知为何,白栀隐约有种被冒犯到的感觉。

她没说话,顾维安不着痕迹地将她掩在身后:“栀子年纪小,怕生。”

“先前我去君白,可没见栀子怕生啊,我看她招待客人挺不错,是个好苗子,”顾万生笑着说,“说起来,我还没和栀子喝过酒呢。”

话说到这里,顾万生转身叫人:“幸子。”

木村幸子默不作声地端着木制托盘过来,那上面盛着刚刚斟满的一杯酒。

小巧的银质雕花杯子,盛着清冽的酒,有一股寒冷的香气。

木村幸子穿着有着精美浮世绘风格的和服,走到白栀和顾维安面前,跪了下来,将托盘高高举过头顶,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请。”

白栀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后退几步,震惊。

这。

木村幸子不是顾万生的妻子么?

他让自己的妻子给晚辈下跪吗?

顾维安司空见惯,淡淡地看了眼跪着的木村幸子,对顾万生说:“栀子不喝酒。”

顾万生看着白栀,却是对木村幸子说话,笑容渐隐:“幸子,听到了吗?客人很不满意你的表现。”

木村幸子跪在坚硬的木质地板上,布料阻挡不住膝盖的疼痛,她的头更低了,高高举着托盘的手也在抖,她甚至没办法抬头看白栀,只能用颤抖的声音开口:“请客人喝酒。”

白栀不忍,攥着顾维安的衣服,越揪越紧。

顾维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淡声开口:“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陪栀子回去了。”

他没有等顾万生的答案,拉了白栀的手,十指相扣,就往外走。

在这时,顾万生忽然起身,快步走到木村幸子面前,暴怒地甩了她一巴掌,怒声问:“没用的东西!怎么连杯酒都劝不动?”

那巴掌声清脆且猝不及防,震的白栀一抖。

她听到了木村幸子低低的、不敢发出声音的抽泣。

托盘掉在地上,银质的小酒杯咕咕噜噜地滚落,一直滚到白栀的脚前。

顾万生揪着木村幸子的衣领,用力甩在地上:“去,再去倒杯。要是今天你劝不了,就给我脱光了衣服去庭院里跪着——”

白栀抓住顾维安衣服的手在抖。

她不是怕,是气。

白栀生长环境单纯,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

一个男人,当着别人的面打自己老婆。

这直接戳中白栀雷点。

顾维安低头,看了眼被她捏出痕迹的衣服。

在顾万生企图对木村幸子进行二次殴打时,顾维安停下脚步,他看着顾万生:“何必这样生气?我替栀子喝就是了。”

白栀一顿,震惊地看顾维安。

她小声说:“你不需要这么做。”

是非远近她还能分得清楚。

虽然木村幸子很惨,可她是顾万生的妻子啊。而顾维安是她丈夫,她虽然同情木村幸子,但绝不会让顾维安以身犯险。

顾万生松开木村幸子的衣领,笑:“也行。”

新的酒很快被端上来,木村幸子脸上的伤口发红,她垂眉低眸,沉默的像个玩偶,全无上次见面时的温柔。

她漂亮的和服上有着血迹。

白栀想先顾维安一步去拿酒杯,但被轻而易举地阻挡住。

顾维安面不改色地喝下那杯酒,倒扣在托盘上,冷淡地看了顾万生一眼,连道别的话都没说。

顾维安拉着白栀的手往外走,离开之后,白栀才担心地问:“你怎么喝酒了啊?万一他动什么手脚——”

“没问题,”顾维安说,“他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刚刚走出亿铂酒店的正门,一下阶梯,余青玫就迎了上来,问白栀:“小栀子,你刚刚去哪儿了?我等你好久了,走,我带你去见SSX——”

不等白栀回答,余青玫硬生生地拉了她的胳膊,往前走出几步。

白栀停下脚步:“等等。”

她转身。

身后不过一米的地方,顾维安捂住胃部,微微蹙眉。

在察觉到白栀回头看他时,他又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淡淡开口:“祝你晚上玩的开心。”

白栀犹豫了。

她注意到了顾维安捂住胃的动作。

顾万生一直对顾维安不利。

顾维安刚刚和顾万生一起聊天喝东西了。

顾维安身体健康,没有胃病。

现在顾维安胃痛。

就在刚刚,是不是顾万生往顾维安的杯子里动手脚了!!!

这个念头骤然浮现在脑海中,令她心悸。

白栀忍不住大步走来,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顾维安的胳膊:“你还好吗?胃很痛吗?”

“没事,”顾维安皱眉,一幅隐忍的模样,轻描淡写,“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跟她去玩吧。”

他越是这般风轻云淡,白栀就越担心。

白栀转身,叫夏雅之:“夏助理,麻烦您打电话给医院好吗?顾维安他身体好像很不舒服——”

“不用,”顾维安抬手,示意夏雅之不要动,“不需要去医院。”

白栀不解:“但你的身体——”

“老毛病了,”大手落在白栀紧紧抱住他胳膊的手臂上,顾维安垂眼看她,声线低低,“就让我我一个人回家吧,休息一会就好。”

白栀越听心里面越不是滋味。

毕竟刚刚顾维安只替她挡了酒,万一顾万生真对那酒动了手脚呢?

身后余青玫在叫她,疑惑不解:“栀子?你怎么了?”

随着这一声,白栀明显感受到顾维安放在她手背上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

“没关系,”顾维安温和劝慰她,“别为了我,错过见偶像的机会。”

白栀说:“不行。”

她下定了决心,转身对余青玫朗声说:“青玫姐,我今天累啦,抱歉,不陪你去啦。”

余青玫面露诧异,从黑暗中走过来:“怎么?”

“我想陪维安哥回家休息,”白栀笑吟吟开口,“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余青玫大方地告别,“那下次有机会再约。”

白栀点头,她小心翼翼地扶着顾维安往车上走,还特意提供肩膀,让他依靠。

顾维安个子高,虚虚地靠着她。

——真要是全靠在她身上,怕是会把她这小身板压坏。

夏雅之走过来,推推眼镜,和余青玫说话:“余小姐——”

余青玫抬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她盯着顾维安的背影,皱眉:“靠,老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茶里茶气的?专坑小姑娘吧他!以后有的受!”

-

浅浅暖色调的卧室中,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甜橙牛奶香味,柔和细腻,是最佳的镇静香气。

在此时的白栀眼中,顾维安就是个易碎的瓷器。

她谨慎地扶着顾维安到自己床上,仍旧不安:“真的不要叫医生吗?”

“不用,”顾维安笑容温和,“睡一觉就好了。”

白栀不疑有他,她相信顾维安的自身判断。

况且,夏雅之也没说什么。

可能真是那杯凉酒刺的他胃痛吧。

白栀脱下了自己的鞋子,翻出自己的睡衣,准备去洗澡。

手指刚刚触碰到柔软的裙摆,白栀听到顾维安轻轻叹口气。

她转身,看到半倚着床坐的顾维安。

他令白栀的大床不再那样宽大,腿修长笔直,领带丝毫未乱。

白栀脑袋里蹦哒出两个词汇。

严谨,禁欲。

她眼中严谨、禁欲的顾维安说:“栀子,我想洗澡。”

白栀知道顾维安喜洁,可眼下不行。

浴室中水雾大,万一他缺氧晕倒了怎么办?况且,他身体不适,万一头晕滑倒了呢?

滑倒事小,万一摔伤了呢?

她否决:“不行,你现在这种情况,一个人洗澡太危险了。”

“也对,”顾维安微微侧脸,叹气,重复她的话,“的确,一个人洗澡有些危险。”

看顾维安不再坚持,白栀松了口气,继续低头拿睡衣——

然后,她听见顾维安镇静的声音:“所以,栀子,你能陪我一起洗吗?”

作者有话要说:  白栀脑海中:顾维安严谨、禁欲。

顾维安脑海中:严禁禁欲。

白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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