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孙妃之事,峰回路转。别说叶家,满京城的人家都摸不着头脑。江淑人几乎要疯,严春文把庭芳得罪了个死,往常还能说君臣有别。哪知庭瑶当选太孙妃,没有意外,将来是严春文朝庭瑶行礼。庭瑶庭芳姐妹感情极好,这可怎么办?圣上又赏了两个宫女,插手到儿子的屋里事来,可见圣上对严春文之不满。这一耳光扇的,严家几乎抬不起头。

得了信儿,还得往叶家送礼。严鸿信叫带上严春芳,一家子往叶家去。叶家正高朋满座,叶俊德远远看见,就迎了上来:“下官见过掌院。”

严鸿信忙扶起:“登来又同我客气了。”登来,是叶俊德的字。彼时官场称呼多用字,显的亲近与尊敬。

叶俊德不敢在严鸿信面前放肆,不独为上下级,他算少年进士,常被人成年少有为。可他也仅挂在二甲之末,后考了庶吉士才进了翰林院。可严鸿信呢?正儿八经的少年状元,当时风头无二,一路做到掌院,无人不服。多少年来,唯有长女叫他吃了一回亏。到底是内眷之事,于他圣宠无碍。

严鸿信更不敢惹叶家,叶家与他同辈的无甚人才,叶阁老却是起于微末,不可等闲视之。笑着携了叶俊德,往正堂贺喜。

江淑人带着女儿则被引进正院,算来大家都是亲戚,坐下说了两句话儿,庭芳就带着她往东院去看庭瑶。东院杨安琴陪客,此时她只能坐庭瑶下首,帮忙接待要紧的客人。头一日就来赶热灶的,倒也没几家要紧。江淑人算分量重的了。因庭瑶还未正式册封,江淑人不过福身一礼,庭瑶在上首颔首回礼,便请江淑人坐下。

屋内还有镇国公夫人在说笑,此外便是越氏之母越老太太作陪,很是清净。庭瑶几乎来不及适应身份,就必须以皇家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多少有些不惯,只面上没露出来。

江淑人笑道:“好些日子不曾见王妃,今日得见,越发出落的端庄秀丽了。”

庭瑶笑道:“淑人客气。”

越老太太笑道:“说句托大的话,我算看着王妃长大的,打小儿就觉得好,今日果然应了。”

杨安琴道:“您别光夸,添妆的宝贝速速献上。”

镇国公夫人笑推杨安琴:“泼皮!”

杨安琴大笑:“大嫂子你也别跑!”

严春芳比往日长大了好些,依旧是一团孩子气,坐在一旁,低头不语,却是不住打量庭芳。庭芳知道半大的孩子,家教再好,坐着都是难受的。使人唤了庭芜,叫她们两个小朋友一起做耍。严春芳与庭芳同岁,刚进入青春期,往年与庭芜差两岁不显,如今看来差的就有些多。不过总比枯坐好,两个小姑娘拉着手就跑去游戏间玩了。

江淑人奉承道:“七姑娘也长大了好些,看着倒有些四姑娘当初的模样儿。”

庭芳都忍不住对江淑人心生同情了。如今圣上正经事都干不好,恶心人的事一干一个准。那俩宫女……要是严春文没怀孕,就算有定国公夫人的脸皮,都未必熬的过。福王真好意思说她为什么不肯嫁,他老人家是真对女人毫不上心,谁嫁谁倒霉。从古至今,教育上头就不许女人有除了爱情之外的一切思维,几个女人能做到把丈夫当上级看?做不到的赶上寻常人不打紧,赶上福王那奇葩,那就自求多福。庭芳虽是工作狂,却知爱情是人生中很美好的东西。前世再忙,也是认真谈过的,只种种原因没走到最后罢了。一辈子光工作不恋爱,多无聊!

镇国公夫人又道:“其实,我今日来还有正事儿呢。”

庭瑶忙问:“伯母请说。”

镇国公夫人道:“有个不情之请。”

杨安琴顿时了然,说亲!

果然镇国公夫人道:“我瞧着你们家二姑娘甚好,不知许了人家没有?”

越老太太目瞪口呆,你就直接这么上了?规矩呢?好歹你叫你小姑子传个话儿吧?跟明抢有什么区别?镇国公府这顺杆子爬的本事,比定国公还强!

庭芳差点一口水喷出来,这可真是水涨船高。千万别说是世子,她一准儿给拦下。才心里吐槽了严春文,庭兰活脱脱严春文的嫡亲妹子,高嫁作死呢。就镇国公夫人的精明手段,庭兰还不得给任意揉搓。

庭瑶忙问:“不知是哪个兄弟?”

杨家有个杨安琴戳在叶家,几个姑娘的品性门清。他们家一直打转摸不着太子的门儿,先前倒是与平郡王关系更好,但不妨碍他们想上太子的船。勋贵无甚实权,想要活下去,不就是得一次一次的联姻卖好么?为了家族,脸算什么?可庭兰确实当不得冢妇,好在,她除了长子还有幼子,虽比庭兰小一岁,但可以接受。便笑道:“是次子杨怡科。”

庭瑶笑道:“那我便替伯母问一声儿。”

镇国公夫人有些急,今日来人颇多,不知多少人盯着叶府的姑娘。庭瑶往下,庭兰是庶出,她能捡漏儿。到庭珊,必要许文官之家。老四是庭芳,已许徐景昌;老五庭琇,其母是那个样子,不大想要。再往下太小,不好意思开口。她能想到,旁人亦能想到。如今庭兰就是香饽饽儿,被人抢了就没了。

杨安琴拍拍嫂子的手,示意稍安勿躁。她还在叶家呢,多少能做说客。镇国公府现在有些尴尬,杨安琴虽不是本枝,但谁想让自己娘家没脸呢?

镇国公夫人看了杨安琴一眼,放下心来。庭瑶笑看庭芳,幸而已经许人,不然今日不定怎么抢。

勋贵的脸皮让越老太太大开眼界,真是不服不行!

庭芳不大熟镇国公家,不过想来杨安琴不至于帮着远亲坑小姑子,便放下心来。她这几年忙的多管外头,姐妹们鲜少操心,喜欢的多管管,不喜欢的真是有心无力。庭兰明显是不讨她喜欢的那款,三番五次的掰都掰不过来,加之孙姨娘见她长大,更加看的死紧,生怕被人哄了去,导致庭兰的思维越发往姨娘方向靠。眼瞅着就要放弃治疗,真是嫁到谁家都叫人不放心。就好比那贾迎春,如果不被打死,竟不知道是该同情她还是同情中山狼。下人随便能搬空库房都无动于衷,你能忍?

镇国公夫人深知庭芳在叶家是有极大话语权的,不好冒犯庭瑶,就只得拉着庭芳说话。把庭芳夸的天上有地下无。拍马屁,有时候就是一种态度与诚意。庭芳只好打叠精神应对,直到将要宵禁,这帮祖宗才撤了。

庭瑶端坐了几乎一日,累的几乎脱力。见人走了,立刻歪在塌上,喊丫头倒水。

陈氏回来时,就见庭瑶蔫蔫的,登时急道:“要不要请太医?”

庭瑶摆摆手:“有些累,日后更难应付,我缓缓就好。”

不多时,叶俊文那头也散了,高兴的搓着手过来看女儿。憋了一日的笑意总算放肆的释放,嘴巴都咧到耳朵根,看谁都顺眼,竟是破天荒的道:“才收了对联珠瓶,回头记下来,给四丫头添妆。”

陈氏有些愣神:“不是给王妃么?”

叶俊文笑道:“等着吧,王妃自有更好的。”

庭瑶笑道:“别忘了二妹妹,才镇国公夫人想娶回去做小儿子媳妇呢。”

叶俊文有些不乐意:“嫁勋贵作甚?四丫头都是亏了。幸而徐景昌算争气,没辱没门庭。”

庭芳:“……”你才辱没门庭!虽是你女婿,在你女儿跟前留点脸会死?

陈氏却习惯性问庭芳意见:“你说呢?”

庭芳道:“问二姐姐。”

庭瑶道:“问她白问。且问舅母,人好不好?”

叶俊文道:“不要勋贵家!”

庭瑶无力的道:“二妹妹,换个人家管不来。”

见叶俊文没明白,庭瑶只得解释:“她不大会管家。”管家也罢了,那榆木脑袋分不清好歹,扔文官家里,那是要夫人外交的。送个废物给人家,夫家不摁死才怪!勋贵人家横竖没出息,坑就坑点儿吧。镇国公府还算有钱,荣华一生已经够了。

陈氏笑道:“二丫头跟七丫头,倒是妯娌了。”

庭瑶差点要疯,庭芜那素质你别浪费好么!陈恭算个屁啊!急忙忙的道:“娘没答应舅母吧?”

陈氏道:“还没有,太小了。你舅母说大点儿再看,不好意思耽误了庭芜呢。”

庭芳:“……”她家大舅母,做婆婆真是没得挑了。

叶俊文对陈家倒是不抵制,笑道:“我瞧着恭哥儿这几年长进了好些,大点看看也使得。”

庭瑶:“……”无奈的看了庭芳一眼,庭芳也没法子。横竖庭芜还小,庭瑶又嫁了太孙,到时候往太子系的人里头扒拉呗。

说完庭兰,叶俊文又笑:“有人提树哥儿的亲事,我没应。今日来提的都是讨巧的,且慢慢瞧着,替他选个好的。”

陈氏的脸色登时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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