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报一层层往京中传递,京城的气氛陡然一送,圣上在南书房大笑出声,连喊了三声好!太子也喜不自禁,他的人几乎都是文官,勋贵唯有赵总兵,却是一个顶十个!忙进言道:“何总兵可赏勋爵,国公倒是不好再赏了。”

圣上心情极好:“有甚不好赏的?再赏一个,便是他只得一个儿子,将来还只有一个孙子不成?”唔,添个正三品的上轻车都尉给他。

太子笑道:“父皇说的是。只怕赵家也要赏一赏。再有,叶俊文也该调回来了。”

圣上笑道:“原就打算调他回京,偏事多,混忘了。他养了个好闺女,自己也为边疆尽了一份力,着迁往礼部吧。”六部都是有顺序的,虽是平调,礼部比工部强太多了。到了他们的份上,都不大好再随意往上升品级。故所在的部就顶重要。圣上依旧不大喜欢叶俊文,就只放他去礼部,而非吏部或户部。至于庭芳,她造的那电烛是有点匪夷所思,然而效忠了朝廷,便无伤大雅了。可惜了是个姐儿,不然倒算个忠义之士。

平郡王砰的拍在桌子上,心中骂娘,偏没笼络了姓赵的。复又想起赵国公的姐姐是赵贵妃,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撬到自己这边来。娘的,皇后太精了!余光扫到桌上的几本书,眼光一凝。随手捡起一本,《混泥土城墙修缮技法》,用手细细翻着,陷入了沉思。

京中四处喜气洋洋,尤其是叶家,叶俊文乃京城派过去的文官,如有伤亡,应夹在军报里。既没提他,自是无碍。

徐景昌正在养伤,伤口很深,疼的他一直睡不好。怪不得赵总兵没事要虐他几下,忍疼真是硬本事。身上有些烫,发着烧的头脑也有些晕。躺在自己屋里,全身心放松,难免就有些脆弱了。躺的不耐烦,翻身起来,提笔写信给福王,告之大同战事。军报为军报,家书为家书。待写完给福王的,拿出庭芳留下的花笺,却是不知如何落笔。叹气,头一回后悔自己没好好学诗书。半晌,才在纸上落下平安勿念四个字。

平儿拖了一个大包袱进来,徐景昌奇道:“这是做什么?”

平儿笑道:“方才我们老爷接了旨,我们要回京了。好些铺盖家伙带回去也没意思,我替公子放到柜子里,天冷了公子记得使。”

徐景昌笑道:“多谢。”

平儿嘱咐道:“我们太太给姑娘预备的东西都是上好的,他们换洗的时候公子说一声儿。不然他们那力气,两下就给扯碎了。”

听闻是原先给庭芳预备的,徐景昌的脸没来由的红了一下。平儿却是没发现,只管笑道:“还都是新的,公子只管使。”

徐景昌:“……”宁可是旧的好么……

平儿又道:“我们明儿就走,公子有什么信儿要带回去的么?”

徐景昌忍了好久,才没在信纸上添上一句“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可怜他背得的本来就不多,好容易记得一句还不敢写。最终无力的放下笔,抽了一张纸,给叶家长辈报个平安,就把三封信都交给了平儿。

平儿接过信,又叮嘱几句养伤事宜,把杂物归拢好,便回去收拾自己的行李了。徐景昌郁闷的靠在窗边,想庭芳想庭芳想庭芳想庭芳……

被想念的庭芳正心情极好的在家里挠庭瑶的痒痒。第二封军报就有大同报上来的论功行赏的名单,徐景昌的大名赫然在列。圣上原就对他有愧,一高兴,直接跳两级,升为正七品百总。升官倒还在一边,能活着庭芳就很高兴了。想着那长长的阵亡名单,就觉得后怕。

庭瑶才接了信儿,就对庭芳福了福:“叶孺人有礼了。”

然后被庭芳扑倒在炕上,姐妹两个闹做一团。陈氏和杨安琴只看着乐,因未过明路,不好张扬,只能在家里悄悄的笑。其实婚书写也写得,陈氏却有私心,徐景昌刀口上舔生活,有个万一……订了婚的姐儿再说亲就要被人挑拣。徐景昌亦有此意,不肯写婚书。

到底徐景昌活下来了,还升了官是大喜事。陈氏笑道:“待老爷回来,咱们就一家团聚了。去年没了你们爷俩,过年都不安生。”

庭瑶却是不放过庭芳:“女婿没回来,叫甚一家团聚呢?”

庭芳推了庭瑶一把:“可不是,寻到个好姐夫,我们才一家团聚呢。”

杨安琴道:“京里的风向真个是变的快,昨儿我去公府里请安,就有人问我打听大姐儿呢。妹妹你仔细挑,挑个好的。”

陈氏笑道:“才老太太同我说,叫我别急。只怕老爷要升。”说毕扬眉吐气的道,“前儿他们挑三拣四的,如今却是轮不到他们了。”

庭芳道:“患难才见真情。那些见风使舵的,我谢谢他们。今日能为了点风波缩脖子,明日嫁过去了,倘或娘家有些什么事,还不定怎么作践人。要寻就寻个君子。”

杨安琴调侃道:“可不是患难才见真情。我说姐儿啊,你半个月茶饭不思的,我也不好说你。明儿你是不是该上学去了?”

庭芳撇嘴:“你就想我管陈恭。”

杨安琴笑道:“哎哟,你不在家时,我可想死你了。如今习武归来,正正好儿替我好好收拾他。”

庭芳道:“我看着小七就能治住他了。”

杨安琴叹道:“只小七还肯跟他玩儿,他再不听小七的,更没人玩了。你们二房三房的孩子,现都拘的很严。要我说,你们三房的庭松,当真不错。父母是那个样子,他把弟妹管的极好。再有姨太太也帮着,只管跟你二婶学。陈恭可不就落了单么?”

陈氏道:“还是管的太严了些。”

杨安琴道:“不严不成气候。三房那样子……”说着又扭头问庭芳,“你隔三差五的跑去福王府教理国公世子,索性把他请过来上学。没得耽误了自己。”

庭芳道:“他不单学写字儿,还得学骑射。我是寻思着替他请个先生。我还在家里上学。”朝福王府跑不单是教小胖子书法,更重要的是教完小胖子顺道被刘达吊打。不过她也确实不怎么好一直去。理国公府连个像样的女眷都没有,不然她住理国公府得了。福王也是被管的惨,基本不跟她见面了还……心里又不厚道的笑,混世魔王终于被治住了,报应不爽啊!

陈氏忙道:“那你好好收拾一下,明儿就去上学吧。康先生念了你一年了。”

庭芳应了。

杨安琴又调侃:“嗳!我说,别忙着上学,送去大同的年礼呢?姐儿啊,你就不做个衣裳鞋袜什么的吗?”

庭芳的脸皮只怕厚过大同城墙,嗤笑一声:“鞋袜不值钱。”说毕,随手抽了一张纸,落笔“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陈氏:“……”凤求凰是男方写给女方的……还有你能不能挑个吉利点的!?

杨安琴果然目瞪口呆:“你敢寄出去!?”

庭芳挑眉:“为什么不敢?”徐景昌要在跟前,姐一日照三顿饭调戏!

陈氏一把抢过,团成团子,扔到纸篓里:“女孩儿要端庄!”

庭瑶沉痛的道:“要不然我怎么就觉得大……啊,不,妹夫好呢。这种货色,有人要就赶紧扫地出门。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杨安琴胸口中了一箭,她还是很想要的……

次日一早,原地满血复活的庭芳雄纠纠气昂昂的开往学堂。卜一进门,学堂一片肃杀!陈恭惨叫一声:“大妖怪又回来了!”

小孩子们集体以头碰桌,又要上数学课了,好想死……

庭芳奸笑着道:“今天下午,数学模拟考,卷子昨儿我连夜写好了。”

整个学堂顿时哀鸿遍野。

房知德乐不可支,对陈谦道:“啧啧,好惨啊!”

陈谦瞥了房知德一眼:“你别笑人家,皮紧些。”

“嗯?”

陈谦肝疼的道:“我昨儿看到她的字儿了。”

房知德惊悚的问:“不是吧!她都去大同滚了一年……”

陈谦呵呵。

庭芳笑嘻嘻的敲房知德的桌子:“好叔叔,你又知道我退步了?”

房知德道:“写两个给叔叔瞧瞧。”就不信了,没有先生教导,能好到哪里去。

庭芳从善如流摊开纸,执笔写下一首《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写完,康先生到场。只扫了一眼,就开始瞪房知德陈谦与庭珮。

庭芳捂嘴笑,她每天站桩是早晚各一时辰。造一时辰神马概念吗?练字和看书都想死的概念。别以为大同就没有先生了,赵总兵的文书段宜修一手好字啊。别说她,连徐景昌的那笔字都抢救的能看了,可见其功底。当然,徐景昌的字有她一份功劳。

康先生又细看庭芳的字,大气舒朗,力透纸背。赞道:“是长进了。”字如其人,并非真就是什么人一定写什么字,而是什么人喜欢写什么字。筋骨分明的字,筋骨分明的性子。边疆确实历练人。再考较庭芳的学问。一日时间有限,庭芳不可能面面俱到。她的重心在习武上,文化课只好先丢开。没问段宜修学新的内容,更没自学,只把往日好好复习,不曾忘记而已。也不是没有丢了的东西,比如说琴棋画就差不多丢开一整年,少不得要一一捡起。这文武双全啊,真心不容易。

第一时间更新《不计其庶》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