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艾玛,砸场子的来了!庭芳看了一眼说话的妇人,果然是对头家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不给面子。这对头倒也不算政敌,就老爷子跟她科普的情况来说,属于装x技能爆表,明明好弄权力,偏偏装成清流。当然,清流自然是要权的,不然考什么科举?只是混到内阁里了,还装相就让人有点不耻了。史阁老看不惯其它人往太子身边凑,觉得他们都是佞幸,不忠与皇帝;叶阁老等人看不惯史阁老,好似就他给皇帝办事一样。太子,国之储贰,大家当然要提前熟悉熟悉,不都是为了家国天下么?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可史阁老偏偏重立场,你脑子没问题吧?天下苍生难道不是排第一位的么?虚伪!
如此,两拨儿一直没事放放嘲讽,今日史阁老家的小儿子媳妇就出马了。其夫史理群乃兵科都给事中,正七品。给事中品级虽低,却有实权。天子近臣,相当于秘书部,每天都能见到皇帝。得罪了他们,分分钟就要被人上眼药。但很不幸,她一出口便得罪了两家。
叶家被人含沙射影倒是挺习惯的,本来就不对付,口头上不占点便宜大家还不习惯了。但史太太确实没想到还有其它人会不高兴。她就忘了福王是严家女婿,公然说福王与庭芳的闲话是几个意思?合着严家女儿不是因为条件好被皇家选上当儿媳妇,而是因为皇家不喜欢庭芳随便捡出来填坑的?
江淑人登时恼了,皮笑肉不笑的说:“福王殿下竟也送了算学的书?我们却都是不知道的,史太太消息倒是灵通,我们通不及你。”福王才在外头送了礼,你就知道了,死盯着福王做什么?福王送什么关你屁事啊?
庭芜恼道:“你们怎么动不动就说我姐姐同福王?那徐世子与福王好成了一个人,怎么不见你们提?”
天外飞来一拳,童言无忌,这就是大家都不想带小孩子出席宴会的理由。完全不知道小孩子会乱说些什么,因有“小孩子不会说假话”的传言,通常孩子说的话还挺容易让人当真的。众人齐齐无语。
庭芳对着庭芜的头敲了一下,示意她闭嘴。庭芜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到底不说话了。
众人眼神乱飞,徐景昌长的好啊!京城里的女孩儿都没几个及的上他的!说是跟福王自幼在一处,可福王乃皇子,哪能只有一个伴读?一群人一块儿长大,独他们两个最好。私底下徐景昌管福王叫十一哥,出入府邸不禁,无人提起还好,一旦有人提了,怨不得人想歪!连叶家人的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当时庭芳被扣住求救无门,徐景昌亲自出马把人要回来不说,后来福王来找庭芳玩,都是徐景昌解围。是解围还是吃醋?老太太忙把不靠谱的想法甩出脑海,谣言就是这么产生的!必得告诉家里人,不许乱传。
定国公夫人巴不得徐景昌的名声再坏一点,可名义上徐景昌又是她儿子,她若不说话,徐家的脸往哪搁?只得笑道:“说句托大的话儿,福王殿下我是知道的。说起来比我们昌哥儿还大些,倒是一团孩子气。能与叶四姑娘耍做一处,想来是小孩子家家投了缘。”
庭芳一脸黑线,怎么又扯到她头上了?她是真不知道福王送数学书,原本想显摆的,没想到又掉坑了。福王真是她的克星!妥妥的。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将来还会越来越严重,不彻底堵死他们,难道每次宴请的时候都要打机锋?庭芳立刻就来了脾气,横竖是要出风头的,那就出个够本。觑了个空儿,插话道:“福王与我送的东西一样,原是该的。”
老太太狠狠瞪了庭芳一眼!你还嫌谣言不够离谱?
庭芳抬起下巴道:“他若不是皇子,有天家尊严,早拜在我门下做弟子。他不讨好我,我还不教他了!自然是要顺着我来的。你们谁家孩子拜师,不用说好话儿的?”
国人从来含蓄,极少见到如此大言不惭之人,一时竟都说不出话来。
那史太太方才见江淑人开口,就心道不好。史家与叶家不大对付,一则是政见有些不合,二则是史家自诩君子,很是看不惯叶阁老的钻营与叶家之张扬。庭芳大大咧咧的送礼,十分不合闺训,她看不惯便出言讽刺。谁料惹了严家。对叶家她是不怕的,她家做的是直臣,有什么说什么,大伙儿都习惯了。可严家亦是清流,圣人言君子群而不党,故两家走动的不多,在彼此心里依旧是一伙的。落了严家的脸面,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才闭嘴不言。谁料庭芳越发嚣张,正好多说两句,好叫众人忘了方才带上了严家之事,便道:“你才多大?竟能收徒不曾?”
庭芳道:“夫人可识得字?”
镇国公夫人噗嗤一笑,心道史太太要倒霉了,庭芳还算客气,没直接问读没读过《女戒》,在人家的宴席上多嘴多舌,找休呢。
史太太脸色涨红,被人当众问识不识得字,岂不是说她的言谈举止像村妇?越发看不惯庭芳。冷笑道:“识得又如何?不识得又如何?”
庭芳才不从《女戒》下手,她又不是玩宅斗的,而是正儿八经的背书:“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说着又冷笑,“夫人不曾听过么?”圣人言绝大部分是有道理的,放后世都能说出几朵花,何况如今。韩愈虽不是圣人,到底是八大家,他说的话等闲不能驳。要掐架,当然捡拳头硬的上。
史太太果然被噎住,不能回,缓了半日,才扯出个笑脸,故作慈祥的道:“你休说大话,传出去了可不好听。女孩儿家的,还须藏拙才是。”
庭芳直视史太太,道:“您也说了藏拙,我又没有拙,藏什么?”庭芳故意偷换概念,然后道:“我虽止九岁,却得天之幸,生而识数,惊叹于福王。福王能慧眼识人,亦是贤德。连圣上都不曾说过什么,你们竟比圣上还英明不成?”
信奉藏拙的史太太冷汗都下来了,庭芳是孩子,嘴里念叨两句圣上不圣上的,还有个年纪做遮掩,她却是大人,哪里还敢接话,忙干笑着闭嘴了。
定国公夫人唯恐天下不乱,笑问:“我还不知道这段公案,四姑娘可休耍我们。”
庭芳嗤笑:“您儿子在我手里讨不到半分便宜,他如今正在外头,您若不信,只管唤他来。想来诸位家里有师爷,尤其是户部的大人们,谁手底下没有几个能耐的老吏?我今儿话放在这儿,他们没一个比的上我。若有不服,来战!”
陈氏急的跺脚,这孩子怎么越发沉不住气?一时怕她输了不好收场,一时怕她得神仙点拨之事泄露。庭瑶心念一动,想说什么,却是当着众人忍住了。
庭芳才不怕。她的年纪与性别是绝对优势,赢了她不算什么,输给了她简直无法见人。她就不信真有人能来应战,便是有,那就更好。国人重科技而不重科学,国产数学书她翻了个大概,确实有很多涉及了微积分领域的知识,但碰触到了知识点,马上拐去了如何实用上。说的好听是实在,说的不好听便是没有总结归纳。就如中医,那么多经验,领先于西方成千上百年,可当西方科学厚积薄发之后,立刻被甩到了天边。近代科学以西方为尊,并不是偶然。西方文明起源于两河流域,往四周扩散,于古埃及来往密切。古埃及、古希腊与古印度在自然学科上近乎于迷信,他们都灭亡了几千年,但他们的科学源远流长,一直到近代,他们的后裔终于成为了世界的霸王。1
中国从清末开始,奋起直追,建国后更是对科学的偏执到了病态的地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自然科学各个专业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人生赢家,傲然于世间。报酬当然是丰厚的,当“美国研发出某技术冲破了中国的封锁”的新闻出现在大众的视野时,一部分人固执的不肯相信,一部分人五味陈杂的几乎流下泪来。庭芳便是成长于对科学狂热的新中国,受到外国只有上流社会的子弟才能接受的全民精英教育。开始穿到古代时是绝望的,想得过且过就算了,反正是大家闺秀,上辈子那么辛苦,这辈子做个职业米虫也未尝不可。
可是随着事态的发展,她渐渐发现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乃至理名言。陈氏的哀苦、越氏的算计、秦氏的愚蠢,以及她的倒霉,无时无刻不在揭露一个事实——残酷的宗法社会,根本没有弱者生存的空间。她本来就是强者,干什么要装弱小?一切掌握在别人手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呸!老娘接受的是共.产主义教育,老娘的教材里写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要她认命?不可能!所以她要告诉所有人,别拿什么清规戒律来套她,她是科学家,科学家有特权!
史太太很想打击庭芳嚣张的气焰,无奈她家就没有精于算学之人。定国公夫人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竟对江淑人道:“我常听人说福王殿下惊才绝艳,不如把你女婿请来,大家开开眼?”
江淑人冷笑:“是我女婿,亦是君臣,岂敢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定国公夫人道:“请与呼可不同,淑人别误会。”
江淑人道:“贵府公子与福王殿下一块儿长大,不若请他来,也是一样的。”
定国公夫人倒不怕徐景昌丢丑,笑嘻嘻的道:“也好,我便使人请了。四姑娘不介意吧?”
庭芳点点头,同时在心里替徐景昌流下同情的泪水,大师兄你好倒霉!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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