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完,霍行舟就发现这话有歧义,不过他看洛行这样儿,估计也听不懂这个黄腔。

索性也没此地无银百两的解释。

洛行抿了抿唇,被他这句带着笑意的调戏弄的心脏发麻,他耳朵听不见太细微的声音,有时候他必须仔细的盯着他的嘴,才能看清他说了什么。

但这句话送的极近,还带着温热的呼吸,像只大猛地攫住他的心脏,狠狠收紧。

洛行无法呼吸的往后退了退,霍行舟看着他困兽似的往后缩,脸也不自然的红,玩心也起来了:“要不要?”

洛行艰难的看着他嘴角的笑意,不知道他这句话问的是哪个,他想要《血里有风》的签名书,即使不是签名也很开心,可……

“到底要不要?”霍行舟故意逼他,抬捏住他没受伤的那只,在腕骨上不轻不重的揉了一下。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洛行忍痛又重复了一遍说:“你喜欢就、就留着吧。”

霍行舟抬了下头,愁:“……喜欢个鬼。”

此时上课铃突然响了,这节课是程老师的课。

洛行想起程老师的交代,见他转身以为他要走,一着急抓住他的校服。

霍行舟侧头看了眼抓着自己校服的指,视线顺着细瘦的臂上移到了那张同样尖削的脸上。

洛行咽了咽唾沫,小声问:“你不上课吗?”

“不上。”

洛行本来准备了话应对,结果没想到他这么直截了当的说不上,全无用武之地的泄了气。

霍行舟见他失望的样子,不知道被戳了哪儿的软处。

忽然又坐回来,看着他说:“小孩儿,我问你。这周六我有个球赛,你来不来看?”

洛行咬了下嘴唇,他想去,可这周他要回四取东西,还想去看看校长,翻译也要加紧做。

“你来看我打球,我这节课就不出去,怎么样?”

洛行看着程老师已经走到前门了,生怕霍行舟再挨骂,连忙点了下头。

“你快、快坐下呀。”

程利民站在讲台上,习惯性的往后面看了一眼,霍行舟竟然没溜出去也没睡觉,低着头看书。

转性了?

他再一偏头,哦。

多半是洛行劝解有效果了。

看来还是学生和学生之间好谈话,程利民打心眼里觉得,把洛行安排进他宿舍这个决定,简直明智。

互帮互助,友爱和谐。

瞧瞧,他们两个学的多认真!

霍行舟大大咧咧的去看洛行的侧脸,看了一会发现,旁人上课都是低头记记,时不时抬头看老师和板书一眼。

他好像全程都在盯着老师,只有他转过身写板书的时候才低头在记上记东西,或者是头也不低的“盲写”。

“哎,你记借我看看。”霍行舟抬了下,左伸出一只指尖轻敲了下他的肘,“让我看看你写的什么东西。”

洛行怔了一下,然后迅速在上头把字迹补完,轻轻地朝他推了过去,霍行舟垂眼一看,字迹工整又漂亮,完全不像是没看本子写出来的。

虽然看着是行云流水,可每一个字却又带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坚硬,霍行舟撑着下巴看他的字,又偏过头去看他这个人。

虽然看着软软的,可身上却有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冷漠和排斥,面对张悬不卑不亢的青苹果模样偏偏就戳了霍行舟的软处。

“还你。”

洛行接过来,往自己的位置上拉了下,结果又被他按住了,嗓音压低了问:“我那天打比赛,你来的话会给我加油吗?”

他试想了下,洛行这个脾气应该不会像那些女孩子一样尖叫呐喊,不过要是他在自己触目可及的地方,为他摇旗呐喊……

霍行舟心尖发热,伸出去挠他心,逗他。

“来不来?”

洛行知道自己一遇上他就没法儿好好听课,抿了抿嘴唇,飞快的看了眼讲台上的程利民,翻开迹最后一页,撕掉一个角,写了一句话推过去。

——你好好听课,我就去。

霍行舟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果然没再说话了,安静了整整一节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伸着大长腿坐那儿乖得很。

一节课很快过去。

程利民满意的朝洛行点了下头,笑眯眯的下课走了,临走前交代了一声:“这周临时调整大休时间,后天下午的小课结束就可以回家了,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在家认真复习。”

下午的小课在午休的打扫完卫生之后,只有一个小时,相当于下午两点半就可以放学回家了。

胡佳原本坐在洛行的前面,现在他调换了位置之后,间多了一个空位。

他往前伸着身子,敲了敲桌面:“洛行,你回家吗?”

教室原本就嘈杂,他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大,洛行没听见。

胡佳绕到后面来,又敲了敲洛行的桌子:“这周大休,你还回不回家啊?我们学

校门口不好打车,公交车又挤得要死,你住哪里啊,不如一起拼车吧。”

洛行写字的指一顿,垂眼说:“我不回家。”

胡佳啊了一声:“我们一个月才能有一次大休呢,平常都是只休半天的,你爸妈不在家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霍行舟感觉在胡佳说完这么一句无心的话之后,洛行的脸色突然白了一下,不是很自然的眨了眨眼睛,嘴角抿成一条线,仿佛在忍着什么。

霍行舟眉头拧了下,再加上洛行和胡佳说话时一问一答,比跟自己讲话时自然多了,啧了声:“顺什么路,你家住苍化,鸟飞过去拉屎都嫌费劲。”

胡佳一想也是,不过他不就是想约洛行一块走吗,他这么大反应干什么,撇撇嘴走了。

**

大概是因为大休调整的好消息,连下午的午间练时间同学们也没什么心思上了。

两两的头碰在一起聊天,讲自己爱豆最近又演了什么新剧,发了什么新歌。

还有不少人都把拿出来打游戏了,剩下的也肆无忌惮的聊微信看电视剧。

九班向来是全校的反面教材,又是些鱼龙混杂的矿二代在这儿混日子,学校管不动,时间久了也就算了,让他们自生自灭。

只有程利民还对他们抱希望,尽情的发挥着园丁的光和热,希望能把他们这一株株小树修理直溜了。

洛行拿出,给以前的舍友发了一条微信,告诉他周五下午过去拿东西,问他会不会在宿舍。

很快那边就回复过来了。

——啊?你东西让你妈妈拿走了。

洛行心一沉,回了句嗯就把聊天界面关了,指尖在一个名字上停顿了很久,想点下去又不想点下去似的。

结果一点开,聊天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说话……

几分钟后,果然震动了一声,屏幕上闪了一下,显示是一条语音消息。

估计是没有回声,赵久兰又发了一条,这次是字,不长,但字字诛心。

洛行面无表情的按掉了消息,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刀枪不入,“这周大休,我想回家拿一下我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霍行舟靠在后门的门框上,看着洛行低垂的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转头走了。

**

周五下午,向来在教室停留最久的洛行一下课就走了,霍行舟打完球回教室,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空荡荡的位置。

江城的天气阴晴不定,上午还是艳阳满天午就开始乌云盖顶,洛行站在摇摇欲坠的站牌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地面没一会就全打湿了。

他站的往里,只湿了半个身子。

公交车上的空调开的足,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因为人多没法去扯拉环,车又一停一停的颠簸,他只能艰难的垫着脚去把空调口关了。

有人下车,洛行抬头看了眼没有老弱病残需要让座便自己坐了上去,靠着车窗看雨势越来越大,被风刮在窗户上,砸碎了又流下去。

路两旁的店铺门口站满了躲雨的人,一闪而过的蛋糕店里,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母子,小朋友高高的举着勺子喂给母亲,年轻母亲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

洛行收回视线,取出看了下,天气预告说这场雨还会持续四个小时。

他看着膝上的蛋糕盒,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水渍,鹅黄色的外包装上画着两只卡通小兔子,垫着脚给大兔子喂食。

这家蛋糕是赵久兰爱吃的,几乎每天都会买一小块,他吃过一次。

他刚被确诊几乎失聪那天,有个男人来病房探病,赵久兰那天很高兴,喂他吃过一口,很甜,有浅浅的栗子味。

洛行抬头,看着公交车顶,脑子里乱八糟的想,他已经很努力的乖了,邻居和老师都说他很乖,到底他还有哪里做的不好。

距离九岁的生日已经过去了年多,那口栗子味的蛋糕好像还在他的舌尖,只是他记不起,那天赵久兰有没有揉过他的头,说他乖。

记不清了,那种细节。

只记得那时候他听不见了,很慌很害怕也想哭,可又不敢表现出来,赵久兰不喜欢。

车程很长,快到终点站的时候,天穹似乎要压下来的黑,司把车内灯开了发现后面还坐着一个人,看他一直靠在车窗上以为他睡着了。

“小朋友,你到哪儿下?”

洛行回过神,“终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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