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还见过的孟晚师兄,此时只剩一魄装在琉璃瓶里,如初生婴儿一般蜷缩着,身上衣衫破损,常用的佩剑也断成两截,陪在他身侧。

尔尔伸出手,那瓶子晃晃悠悠地就落到了她手心。

“怎么会这样?”

震桓公怒视离烨:“你问他。”

脖子僵了僵,尔尔缓缓转头,看向身边站着的人。

大佬的眼神不太友善,伸手一招,另一枚琉璃瓶就落到了他手里。

“修炼不精。”他看着里头乾天的一魄,态度冷淡,“区区死怨,竟能将他逼到这个份上。”

区区?震桓公暴跳如雷:“冥路大门是什么东西你不会不知道,你违背天规私开此门,逼得乾天不得不以魂魄为祭才勉强将其关上,竟还说风凉话?正好前头就是天门,你同我去见天道卦人,咱们好生理论一番!”

离烨嗤笑,抬眼看他:“你有证据证明那门是我开的?”

微微一噎,震桓公黑了脸:“除了你还有谁。”

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可真要放去天道卦人面前,那便是要讲实打实证据的,震桓公也知道这句话站不住,越说声音越小。

离烨就是这一点最可恨,总不留任何把柄,让人拿他没办法。

他瞪眼看向他,想再斥他两句,却发现这人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眼眸半阖着,余光瞥着旁边的人。

尔尔站在他旁边,正紧张地打量琉璃瓶里的魂魄。

看起来是受了重伤,好在师兄修炼已经有成,离了这一魄尚能活命,只是,若不将这一魄养好,师兄恐怕会像她先前一样五感下降,影响之后的修炼。

可是,她现在的本事,堪堪才够自保,怎么才能给师兄养魂魄?

犹豫良久,尔尔看了大佬一眼。

不知为何,大佬好像心情极差,一张脸阴云密布,森冷得她到了嘴边的求助立马咽了回去,改成了软软的一句:“他们还有救吗?”

“与我何干?”离烨冷着脸转过身子,看着震桓公示意天门的方向,“走。”

“做什么?”震桓公没好气地别开头,“当务之急自然是先救这两魄,至于追究,等他们恢复过来再去也不迟。”

“不是你说要面见天道卦人?”

“等会再去。”耳根有点臊得慌,震桓公横里横气地看向尔尔,“你说呢?”

尔尔抱着琉璃瓶,神色凝重地点头。

离烨很想讥诮地瞥她一眼,可想起之前,他硬生生忍了一口气,只语气不太好地道:“你们爱救便救。”

说罢,拂袖就要走。

然而手甩到一半,突然被一股绵软的力道接住。

一只冰凉的小手拽住他的食指,忐忑地捻了捻,带着点犹豫,又带着点不好意思。

离烨微顿,神色缓和不少,侧眼回眸。

身边这小东西一手抱着琉璃瓶,一手拽着他,似是想皱眉,又松开了,颇为小心地问:“您要去哪儿呀。”

“还能去哪儿。”他抿唇,“回上丙宫。”

“那……”她眼眸直眨,摩挲着琉璃瓶道,“那我们去上丙宫救人?”

这意图太明显了,震桓公都有点看不下去,离烨这样冷血的人,求他也没用啊,他哪会救人,更何况是碍了他事的两个……

“想我帮忙?”

还没腹诽完,面前的人就开口了。

震桓公看着他那轻蔑的神色,简直要看不下去。

可下一瞬,这人眉头松开,竟是朝尔尔的方向弯下了身子:“求我。”

震桓公:“?”

这是什么调戏良家闺女的情形,他是不是最近修炼把眼睛给修坏了,离烨这种木头,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

更震惊的是,尔尔仙人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机会一般,眼眸都亮了,立马晃着他的手道:“求您啦,帮帮忙吧!”

震桓公:“……”

还不如把眼睛修坏算了。

离烨显然是不情愿帮忙的,鼻息里哼了一声,半撩开眼皮白了她怀里的琉璃瓶一眼。可尔尔知道,他既然开了这个口,就一定会心软。

于是她拽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在咱们人间,升官发财都是需要庆贺送礼的,恰好我刚刚飞升,便厚着脸皮同上神您讨一份贺礼,也不用费多少工夫,您教教我怎么把这魂魄养好,我自己动手。”

身后这人沉着嗓子道:“多大的交情,要费灵力救他。”

“先前要不是师兄护着我渡天劫,我可能都没命上九霄来。”尔尔嘟囔,“这可是极大的交情。”

离烨:“……”

那他同她也有很大的交情,上万年的大天劫,可比那些个几百年的小天劫交情大得多。

可惜这笨蛋不知道。

不爽地闷了一口气,他招出行云,回头睨了震桓公一眼:“不走?”

震桓公杵在原地,已经快成了一座石雕。

他觉得面前这个离烨很陌生,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可他完全不认识,该被千刀万剐的离烨是冰冷又阴鸷的,眼前这位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在赌气的是谁啊!

要不是他身上的仙力还是一样的给人压迫感,震桓公几乎就要扑上去撕他的脸了。

“走……”他有气无力地回。

养魂魄十分麻烦,需要水道仙术打底,再以强大的灵力灌溉,坎泽一没了之后,坎氏日渐没落,如今已经是闭门休养,鲜有门客出来走动,要找人帮忙很是困难。

震桓公也没真的指望离烨帮忙,去上丙宫的路上,他给几位交好的上神递了消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乾天再元气大伤了。

好几只传音鸟从耳边飞过去,翅膀扑扇,动静极大,然而离烨竟没什么反应。

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琉璃瓶里的孟晚。

尔尔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将琉璃瓶往自己袖子里揣:“师兄当日在仙门阻拦您,也只是为了保护仙师,倒是不必如此记恨吧。”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他垂眼,“知道了。”

“没有没有。”尔尔连忙摆手,“您一向大度,哪会小心眼,人常说相由心生,就您这般的丰神俊朗,胸襟定是广阔无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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