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节

“您儿子已经没事了，关键是他马上把人口的东西吐了出来。再观察一两天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戴着银边眼镜的年轻医生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后对我说。

“另外两个人呢？”

跟我一起等着的克文迫不及待地问。医生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已经是回天乏术……”

“浑蛋！”克文用挤出来似的声音说完这句，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问起原因，医生面有难色。

“虽然现在还不能断定，但好像是有机磷类的毒药引起的中毒。是不是菜里混入了农药之类的东西？”

这跟由贵子被杀的情况很相似。由贵子是咖啡里被放入了氰化氢。这次也是菜或饮料里被放了毒药。

是谁向他们下的毒？三个人中毒的话，凶手应该是铃奶奶和忠男以外的人。他们不会自己给自己下毒，以生命危险作交换来实施谋杀计划吧。

很难考虑是边上悲叹不已的克文下的毒。人在说假话的时候动作会很夸张，或者声音无端变得又高又尖，而克文并没有让人感到这种不自然。

这样的话，是外面的人闯进黑沼家下的毒吗？但是，以我所见，好像没什么人家跟黑沼家有往来。而且，特意往饭菜里下毒这样的事，别人做得到吗？

说起来在我离开的时候事件发生，说这是偶然的话实在过于巧合。凶手把我支开，然后实施了计划，这样考虑还比较妥当。

是谁要把我支开呢？

从我向起居室跑去时克文的样子来看，黑沼家的人似乎在企图把我跟真树男分开。

那之后我马上也联系了警察。警察向我跟克文纠缠不休地问了半天，说明天再详细地问一下事情经过，然后离开了。

医生离开后，我问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的克文：

“大哥，你们那时候到底是想干什么？”

克文斜眼看着我。

“什么？”

“故意把我带到鸡舍那儿，是打算把真树男和我分开吧？”

克文的神情微微有些动摇。

“别再打马虎眼了，好吗？我知道你们在我不在的时候对真树男说了很多话。”

“不知道。”

克文用力挠了挠头，微微晃了晃腿。

我刚要追问克文，我的手机响了。快步走在医院的走廊里的护士皱着眉瞪了我一眼。

“不好意思。”

我急忙走下楼梯，朝楼外走去。到了外面接通电话，一个清澈的女子的声音传人耳畔，是野田美咲。

“由贵子的事，你果然有些线索，是吧7，”

美呋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由贵子，曾经说过她害怕的那个人的名字。”

“真的吗？”

“嗯。我想由贵子早就知道自己会被谁杀死。”

我换了只手拿电话，做了个深呼吸。

“你那时候说的不一样啊。我记得你说是什么不明的力量……”

美咲有点为难似的吞吞吐吐。

“嗯，我是这么说过。不过，我也说过由贵子害怕会把她杀死的人的名字。”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如果她早点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话，也许铃奶奶和忠男就不用死了。虽然我知道责任不在她，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变成了责问的口气。

“对不起。由贵子的想法实在太离奇，所以我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

美咲虽然打了电话过来，但似乎现在还在烦恼。

“离奇？”

“是的。而且按照由贵子的说法，你也会有危险……”

“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概知道我很烦躁，美咲的语气很沉重。

“真树男君现在在你旁边吗？”

“没有。不在。真树男现在被送到医院，刚刚保住一条命。”

美咲的声音带着紧张。

“出了什么事？”

我把铃奶奶、忠男还有真树男被下毒的事说了一遍，美咲在电话那边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到底从由贵子那里听到了什么？”

美呋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再次向我确认。“真树男君现在不在你旁边，是吗？”

“那还用问吗？真树男差点没命，现在住院呢。”

“但是，最后只有真树男没什么生命危险，是吧？”

这说法简直就像在说真树男死了才好似的。

“无论如何，你这种说法太过分了吧？”

听我加重了语气，美咲的声音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她非常抱歉。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从刚才开始，你说的话就莫名其妙。你再说清楚一点。”

等了一会儿，美呋静静地开口了。

“由贵子一直害怕会把她杀死的人，就是真树男君。”

“啊？”

“就是真树男君。”

美咲在说什么，我半天没明白。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由贵子一直都很害怕真树男君。”

她的声音如箭一样钻进我的耳朵里。

“由贵子……害怕……真树男吗？”

我一字一句地问道。

“是的，由贵子极度地害怕真树男君。开始我以为她大概是情绪不太稳定，但是最后变成那样……”

“不可能！”我狠狠吐出一句。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还有一件事。”

“什么？”

“真树男君不是赤井先生的孩子。”

“你是不是哪儿有毛病啊？真树男肯定是我的孩子呀。”

要是她就在眼前，我肯定一拳把她打倒在地。我脑海中浮现出用刀狠狠刺着美咲的情景。不知为何我似乎明白了杀死城山早希子的广岛的心情。

但是，对我的怒吼，美咲也丝毫没有退缩。

“所以，之前我没说出口。但是，由贵子再三求我，说如果自己死了，希望我告诉赤井先生真树男不是您的亲生儿子。”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开始我对由贵子的这番话只是笑了笑，并没当真。但是由贵子很认真地再三嘱咐我。她说不然的话，你也会有危险。”

美呋的话，认真得不像是在说谎。我拼命地在脑子里整理思绪。

“那么。如果真树男不是我的儿子的话，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由贵子说是她跟大哥的孩子。”

克文，大哥，这两个词在我脑中转个不停。

“怎么会是这样……”

“由贵子好像一直对自己跟大哥的过错耿耿于怀。她还说对你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往干干的嗓子里咽了口唾沫，我好半天才出声。

“这些事，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你有危险。由贵子说得很清楚。真树男君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但是，我对由贵子说起真树男的特殊能力时，她却根本不相信……”

“由贵子说那是因为不想吓到赤井先生您。她说如果赤井先生知道了真树男的能力，改变了态度，就会被真树男君察觉。”

我越发不明白了。

“你说被真树男察觉，真树男是个才六岁的小孩子啊。”

“我知道。”

“这只是由贵子精神上有些什么问题而已吧。”

“也说不定是这样。但是，事实上，由贵子死了。而且，我不认为由贵子有什么不正常。”

美咲很肯定地说：“我觉得是真树男君杀死了由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