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搏击俱乐部的技师脚全力踏在油门上,不动声色地把车开得飞快,今晚,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文明毁灭之前我须得学会的一件事就是如何看星星而且讲出我将去往何方。一切都异常宁静,仿佛是开着辆凯迪拉克穿越外太空。我们肯定下了高速公路。后坐上的那三个家伙要么晕了要么睡着了。

“你有了次死里逃生的经验,”技师道。

他抬起方向盘上的一只手,摸了摸我额头猛撞方向盘造成的长长的肿块。我额头肿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凉凉的手指尖抚过整道肿痕。“险路”车颠簸了一下,疼痛感简直像要从我眼睛上方一下蹦出来,就仿佛一顶帽子的帽檐投出来的阴影。我们的车在宁静的夜路上一路狂奔,被撞弯了的后簧和保险杠也一路乒乒乓乓响个没完。

技师告诉我“险路”车的后保险杠如何还挂在它的固定带上,它在被卡车的前保险杠撞到时如何差一点就给整个扯下来了。

我问,今晚是不是破坏工程给他的家庭作业的一部分。

“一部分,”他说。“我必须弄四个人牲,还得弄到一份脂肪。”

脂肪?

“做肥皂。”

泰勒打算干吗?

技师开始说个没完,纯粹都是泰勒·德顿那一套。

“我看到了人类有生以来最强壮最聪明的一群人,”他说,他脸的轮廓被车窗外的星星衬得甚是分明,“而这些人却在给汽车加油在伺候人吃饭。”

他额头落差的线条,他的眉毛,他鼻子的坡度,他的眼睫毛,还有他眼睛的曲线,他嘴巴富有弹性的轮廓,在不断地讲着,所有这些都在黑暗中被星星映衬得分外分明。

“如果我们能把这些人放到训练营,把他们培养成人。

“一支枪所做的就是将一次爆炸集中于一个方向。

“你拥有一班强壮的青年男女,而且他们想将生命投身于某样东西。广告已经使这些人一心追求他们并不需要的汽车和衣服。一代代的人一直在干他们憎恨的工作,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购买那些他们并不当真需要的东西。

“我们这一代并没有一次大战,或是大萧条,不过我们却有一次精神上的大战。我们有一次反对当今文化的大革命。这次大萧条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拥有一次精神上的大萧条。

“我们必须得通过奴役这些男女告诉他们什么是自由,通过震慑他们告诉他们什么是勇气。

“拿破仑曾自夸他能够把人训练得为了一小片军功绶带牺牲他们的生命。

“想象一下,如果我们发动一次罢工,所有的人都拒绝工作,直至我们重新分配这个世界的财富会是什么样子。

“想象一下,在洛克菲勒中心废墟周围潮湿的峡谷森林中猎麋是种什么情形。

“你刚才说要辞掉工作的话,”技师道,“是不是真心的?”

是的,我是真心的。

“这正是今天晚上我们上路的原因,”他说。

我们是一队猎人,我们想猎获的是脂肪。

我们要前往医疗废料堆。

我们要去医疗废料焚化厂,在那儿那些废弃的手术消毒盖布、创伤敷料、长了十年的肿瘤、静脉输液管和废弃的针头,那些可怕的玩意儿,真正吓人的玩意儿,在血样和切除的残肢之间,我们找到的东西比我们在整个夜里能拖走的东西都更值钱,哪怕我们开的是自卸式大卡车。

我们找到的钱能将这辆“险路”车装得满坑满谷。

“脂肪,”技师说,“用手术从美国最有钱的人的大腿上吸出来的脂肪。全世界最有钱、最肥胖的大腿。”

我们的目标就是那些红色的盛吸脂脂肪的袋子,我们将把这些袋子拖回造纸街进行熔化,搀入碱液和迷迭香再卖给出钱把脂肪吸出来的那些人。一条肥皂卖二十美金,只有那些家伙才买得起。

“全世界最有钱、最多脂的脂肪,大地的脂肪,”他说。“这倒使得今晚的活动有点罗宾汉劫富济贫的意思了。”

地毯上小小的蜡烛的火焰毕剥作响。

“我们到了那儿后,”他说,“我们还该找点那种肝炎病菌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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