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给我找了份侍应的活儿,然后泰勒把一把枪戳进我嘴里说,进入永生的第一步就是你得死。虽说我们俩在很长时间内都是最铁的哥儿们。如今大家总是在问,我认不认识泰勒·德顿。

枪管一直抵到我嗓子眼儿,泰勒说,“我们不会死的。”

我的舌头能感觉得到我们在枪管上钻的消音洞。开枪的声音大部分是由气体膨胀造成的,而且一发子弹之所以会产生小小的音爆 是因为它速度太快。想要消声,你只需在枪管上钻洞,钻很多洞就成了。这会把气体放出来,把子弹减到音速以下。

可要是你洞钻得不到位,枪就会把你的手轰掉。

“这不是真的死,”泰勒说。“我们会成为传奇。我们会永生不老。”

我用舌头把枪管拨到腮边说,泰勒,你说的是吸血鬼吧。

泰勒就这么把枪戳进我嘴里,跟我一起站在帕克-莫里斯大厦之巅,我们能听到玻璃的碎裂声。通过楼顶的边沿望去。天阴沉沉的,哪怕站得这么高。这是全世界最高的楼,这么高的地方风总是很冷。这么高的地方绝对安静,你感觉你简直成了那些送到太空里做实验的猴子。你要完成训练你干的那点工作。

拉一根杆儿。

按一个钮儿。

你根本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然后你就死了。

站在一百九十一层上,你透过楼顶的边沿望去,底下的街上站着一堆长毛地毯一样的人,仰面朝上看。碎掉的玻璃来自我们正下方的一扇窗户。一扇窗户从大楼的一侧爆了出来,随后爆出来的是一个大得像个黑色冰箱的文件柜,就在我们正下方,一个六屉的文件柜从大楼陡直的一侧掉了出来,缓慢地旋转着往下落,越来越小,直落入拥挤的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在我们脚下那一百九十一层楼中的某处,破坏工程之恶作剧委员会的太空猴子们正在疯狂地乱窜,在毁坏历史的每一块碎片。

有句老话,说的是你总是杀了你爱的那个人,其实,你瞧,这话反过来说也行。

有把枪戳在你嘴里,枪管塞在你上下牙之间,你就只能发元音了。

我们就剩下最后十分钟。

又有一扇窗从楼上爆了出来,碎玻璃四处飞溅,像一群鸽子悦目生辉,然后一张深色木桌被恶作剧委员会一寸寸从大楼里往外推,终于斜了,滑出来,上下翻滚着变为一个神奇的飞行器,消失在人群中。

帕克-莫里斯大厦再过九分钟就不复存在了。你只要有足够量的明胶炸药,把它包在无论什么建筑的地基支柱上,你就能掀翻世界上任何一幢大楼。不过你得用沙袋把它紧紧地压实封好,这样才能直接把支柱炸掉,否则炸的只是柱子周围的地下停车场。

九分钟。

帕克-莫里斯大厦就要倒了,所有的一百九十一层,像森林中的一棵树一样慢慢倒下。木材。你什么都能掀翻。想想我们现在站立的地方将不过成为天空中的一个点,满怪的。

泰勒和我站在楼顶的边沿,我嘴里有支枪,我在琢磨这枪是不是干净。

我们眼看着又一个文件柜从大楼的一侧滑了出来,抽屉在半空中打开,大叠的白纸被上升的气流裹挟着随风飘散,把泰勒那整套谋杀-自杀的计划都忘了个干净。

八分钟。

然后是烟,烟从破碎的窗户冒了出来。或许在八分钟内破坏小组就将点燃引药。引药将炸开底层的炸药,地基的支柱将被炸得粉碎,然后帕克-莫里斯大厦的系列照片就会载入所有的历史书。

延时拍摄的五连张照片。先是直立的大楼。第二张,大楼会以八十度站立。然后是七十度。第四张照片中的大楼会呈现四十五度,大楼的内部构架会显现出来,大楼会略微从构架中拱出来。最后的留影,整幢大楼,所有的一百九十一层将“砰”地倒在国家博物馆上,那才是泰勒真正的目标。

“这是我们的世界,现在,是我们的了,”泰勒说,“那些古人都死了。”

我要是知道这一切竟会如此收场,我巴不得眼下就死了进了天堂。

七分钟。

我站在帕克-莫里斯大厦之巅,泰勒的枪戳在我嘴里。此时桌子、文件柜、电脑流星般落向大厦周围的人群,烟从破碎的窗户中涌出来,而三个街区之外的同一条大街上破坏小组正在看着表,这一切我都一清二楚:那枪,那无政府状态,那爆炸的真正根源是玛拉·辛格。

六分钟。

我们之间其实是个三角。我想要泰勒。泰勒想要玛拉。玛拉想要我。

我不想要玛拉,泰勒也不想让我围着他转,不再想了。这并非关切之中的爱。这是所有权中的财产。

没了玛拉,泰勒等于一无所有。

五分钟。

我们也许会成为一个传奇,也许不会。不会,我说,不过等着瞧。

要是没有人写下福音书,耶稣会在哪里?

我用舌头把枪管拨到腮边说,你想成为一个传奇,泰勒,哥们儿,我就成全了你。我从一开始就在这里。

我想起了一切。

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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