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初十,再往婚期上数,便真是近在眼前了。

谢华琅性情洒脱,到了婚期前夕,也不似寻常女郎那般觉得羞涩忐忑,趁着这几日空闲,往邢国公府去拜别外祖父与外祖母,以及舅父舅母等人,等归府之后,则再同叔父、叔母以及兄长们叙话,将该问候的人依次见了一遍,才开始最后清点箱奁与要带进宫的东西。

采青与采素自幼在她身边照看,当然也是要带进宫的,除此之外,也另有几个女婢要一道去,谢华琅从前用惯了的东西,喜欢的衣衫首饰,也都会带过去,仔细数数,还真是不少。

从前也不是没进宫去住过,但这一次是不一样的,出嫁之后想再回来,可就难了。

谢华琅将女婢们打发出去,自己则在屋中闲转,正颇觉感触,忽然心有所感,回过头去,却见卢氏立在门前,笑吟吟的看着她。

她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上前去行个家常礼,道:“阿娘几时来的?”

“有一会儿了。”卢氏笑道:“见你在出神,便没有搅扰。”

两人说话间,便已经到了床榻边落座,谢华琅心知母亲这时候来,必然有话要叮嘱,便老老实实的坐着,等她开口。

卢氏从前也曾经为两个儿子操持过婚事,但娶儿媳妇跟嫁女儿,毕竟是不一样的,尤其女儿又是嫁进皇家,作为母亲,难免会觉得忧心。

“男女相悦与夫妻过日子是两回事,琴棋书画与柴米油盐,也都是不一样的,”她顿了顿,还是开口道:“阿娘有些话要叮嘱你,你不要觉得烦。”

谢华琅失笑道:“怎么会呢。”

卢氏轻轻叹一口气,徐徐道:“你惯来是爱胡闹的,在家时你阿爹总是骄纵,我想着女郎是该娇养,加之谢家门第颇高,你又有兄弟在,将来出嫁,夫家也不敢给你什么委屈,便一道纵着了,哪成想你竟嫁入皇家,还做了皇后。”

“陛下年长你诸多,除去喜爱之外,大抵也觉得有些亏欠你,便外宠你,你不要恃宠而骄,也要做到妻子的本分才是。”

谢华琅应声道:“是。”

卢氏见状颔首,又道:“早前陛下后宫无人,一众仪典都不曾行,你若入主中宫,从亲蚕礼到召见命妇,举行宫宴,哪一个都要重新捡起来,务必要仔细行事,不要叫人轻看。”

“先帝在宫中,还留有几位太妃,膝下无子,早就掀不起风浪,你着人好生照看,叫她们老有所依,花不了多少心力,却能得个好名声。”

谢华琅道:“是,我知道了。”

“最后,”卢氏停止一下,斜了她一眼,道:“你阿爹昨晚过去,悄悄嘱咐我教你点儿别的,免得你新婚夜不明所以。有些话他不太好明说,可归根结底,无非是想叫我送本春宫,把该说的说出口罢了。”

“你个小混账,”说及此处,她又好气又好笑:“他哪知你早就知道了。”

谢华琅不敢定罪,嘿嘿的傻笑,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

卢氏倒也没有穷追猛打,拉住她手,有些心疼的抚了抚,低声道:“枝枝,前边儿那些都是虚的,早些生位皇子,那才是你立身的根本。”

“若是你嫁入别人家里,生儿生女阿娘半句话都不多讲,谢家的女儿,即便未曾生育,谁又能动得了你?但皇家不一样。”

“你若有皇子傍身,你阿爹与叔父总能襄助,但若是没有,便要从宗室过继,没有血缘的孩子,哪里会同你亲近?既然过继,年岁上也不会太小,他有自己的母亲,届时你在宫中,岂不尴尬?”

卢氏越说越是伤怀,竟有了几分哽咽之意:“你不看别的,只瞧前朝那位张太后,便能有所警醒了。”

她所说的那位张太后,是前朝顺帝的皇后,顺帝无子,死前留下遗旨,过继宗室之子继承大统,然而,朝臣们迎接新君入宫之后,新君却拒不称顺帝为父,反倒要求追封自己已逝的生父为皇帝,又要皇太后的仪驾,恭迎生母入宫。

一朝天子一朝臣,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张太后无子,即便心中愤恨,终也无计可施。

前朝以东为尊,新君便将自己的生母接入宫中,为东宫皇太后,顺帝的张皇后,为西宫皇太后,只过了一年,张太后便病死了。

顺帝与张太后曾经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两个人,然而在他们死后,却连宗庙祭祀都没有,如此想一想,真是可怜又可悲。

谢华琅明白母亲话中未尽之意,略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低笑道:“不会的,阿娘怎么不想我点好?”

卢氏知道她这样讲,是为了叫自己宽心,该说的她都说了,再纠缠下去,反倒会叫女儿心态失衡。

“好好好,不说这些了。”她将眼角泪痕拭去温柔的抚了抚女儿的面颊,重展笑颜:“再过一日,枝枝便要出嫁了,等到那时,必然是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

谢华琅成婚的前一日,也就是正月十三,谢莹便回到林家,打算与堂妹一道,度过她出嫁前留在娘家的最后一日。

谢莹成婚之后,较之往日的端娴,更添了些娇妩,气色倒是很好,谢华琅那个嘴花花的毛病还没改,下意识就像打趣,话都到嘴边儿了,又想起自己也不是无缝的蛋,便老老实实的将嘴闭上了。

谢莹比她大两岁,差的不算多,但因为性情沉稳,总有些半是姐姐,半是母亲的感觉,早先卢氏说过的,她又重新提了一遍,谢华琅知晓她的好意,并不觉得烦躁,仔细听了,又一一应和。

正月十三这日下午,府中便开始准备一应事项,宫中也有女官专程前来,预备明日清早,侍奉皇后更衣着妆,提点诸多礼仪。

谢华琅却也心大,这日晚间同阿莹姐姐说了会儿话,听外边女官催促歇息,便合了眼,不多时,便沉沉睡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她便听有人在耳边唤:“枝枝,枝枝?快起来,该梳妆了。”

她迷迷糊糊的,以为是郎君在叫自己,下意识的搂住那人亲了亲,又撒娇道:“九郎别闹,我还困呢。”

谢莹被她这动作惹得一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惯来聪慧,隐约间猜到什么,笑完面颊又有些泛热,轻轻推小堂妹一下,道:“我可不是你的好郎君,快些起吧,以后有你睡的时候。”

谢华琅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再想起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头脑中霎时一片清明,窘迫极了,埋脸到枕头上,羞赧道:“阿莹姐姐,你不准笑话我。”

“我什么都没听到,有什么好笑的?”谢莹性情温柔,倒不闹她,只温言道:“好了,该起身了。”

“阿莹姐姐真好。”谢华琅先卖个乖,这才坐起身来,见谢莹已经下榻,披了衣衫,这才唤人入内,侍奉着沐浴更衣。

这会儿天还未亮,透过窗户向外边儿一瞧,便觉灯影重重,红烛透光,倒有些将明未明的意味。

热水都是早就备好了的,女婢们往里添了香料,又有暖房里的鲜花送来,同样择选了鲜嫩花瓣儿搁进去,香气与热气一道蒸腾起来,深深地嗅一口,当真沁人心脾。

结果,谢华琅大煞风景的问:“像不像在煮肉?”

采青哭笑不得:“娘娘,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谢华琅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泡了两刻钟,才从浴桶中出去,内室熏得暖香,倒也不冷,女婢们侍奉她穿了内中衣衫,另有人取了与袆衣相配的雪色纱制中衣送去,同样上身之后,才往隔壁去梳妆。

皇后所用的袆衣以深青色衣料织就,饰以十二行五彩翚翟纹,领口饰黼纹,蔽膝同下裳色,饰三行翚翟纹,袖口,衣缘等处为红底云龙纹镶边,处处精细,极为庄重华美。

谢华琅人站在原地,宫中的几位女官近前去,动作轻缓的为她穿着,对镜打量无碍之后,才吩咐人取皇后所佩的裨、纽、约、佩、绶来。

谢莹道:“现下便佩上吗,是否有些早了?”

“不早,”为首的女官道:“娘娘稍后要梳髻,还要佩戴花钗,再行佩戴其他的,便有些麻烦了。”

谢莹恍然:“我忙糊涂了。”

梳头的嬷嬷是宫里来的,年纪瞧着不小,精神倒很矍铄,手上功夫也好,据说当年郑后嫁与先帝,便是她梳的头。

“娘娘头发养的可真好,跟缎子似的,模样也俊,怨不得陛下喜欢呢。”

老嬷嬷眯着眼笑,替她将长发盘起,梳高椎髻,女婢捧着托盘,侍奉在侧,托盘里是皇后可用的十二树花钗,雕刻成凤凰展翅的模样,金玉轻摇,满目华贵。

宫中暖房里有各式花卉,尚宫局为讨好这位年轻的皇后,引了温泉水,催开了一园牡丹,几位女官昨日进谢府时,便着人带了来,谢华琅瞧过之后,还是选了色泽最为明绚的洛阳红。

女婢取了剪刀,动作轻盈的剪下一朵,那嬷嬷伸手接了,小心翼翼的簪到她发间去。

“名花与美人相得益彰,”女官们纷纷笑道:“娘娘即便不施粉黛,也美若天仙。”

谢华琅对镜瞧了瞧,只笑不语,另有女官近来,为她缓抹香粉,轻扫黛眉,两靥点过胭脂之后,又取了唇脂,送到唇边轻轻一抿,原本明丽的面孔,愈见光彩夺目。

谢莹自女婢手中接了花钿,呵开鱼胶之后,动作轻柔的贴到她额上,左右端详之后,不禁笑道:“俊的很,我若是陛下,看一眼便酥倒了。”

众人齐齐笑了起来。

衣衫妆容既已妥当,随同的女官们便去核对皇后要带进宫的一干东西,女婢屈膝为她穿上金饰舄鞋,谢华琅站起身来,便觉得这身衣冠重的可以,悄悄同谢莹道:“好累!”

谢莹笑道:“忍忍吧,只这一日罢了,天下多少女子,想要这样的辛苦,却都得不到呢。”

“也是。”谢华琅又欢喜起来。

穿戴好之后,她需要做的事情便只是等,除此之外,另有人同她重新讲一遍接下来的规制流程,免得届时出现意外。

皇后出嫁,这是何等盛典,饶是有刘氏这个弟媳帮衬,卢氏也是忙得团团转,好容易将一干事务安排下去,这才去寻女儿。

谢华琅袆衣加身,花钗明艳,真如天上仙娥一般,卢氏瞧的喜欢,心中又有些酸涩,大好的日子,不能说不喜庆的话,而该叮嘱的那些,也早都说过了。

她抚了抚女儿的手,温柔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时辰很快便到了,谢华琅同父母、叔婶与兄嫂弟侄拜别。

娇宠她的父母,爱怜她的叔婶,惯来照顾她的哥哥们与阿莹姐姐,还有底下淘气的弟弟与小侄子,她心中不能不说是感慨万千。

金柄玉扇遮面,她登上重翟车,离开谢府,开始了新的人生。

重翟车并未往宫中去,而是驶向宗庙,她的郎君现下正在那里等她,也只有拜谒过皇族历代先祖之后,谢华琅才能真正的成为他的妻子。

太庙的道道门扉依次打开,一直到了阶梯之下,谢华琅下了车,换乘凤撵,在两侧御林军的注目礼之下,一直到了内中的正门处。

纠仪御史出声唱喏,她缓步入内。

这日是个出奇的好天气,日光温煦,照在身上也有了几分暖意,瞧见自己郎君的那一刻,她忽然间想懒洋洋的打个哈欠,可到最后,却还是忍住了,只在金柄玉扇后一笑,俏皮的向他眨一下眼。

顾景阳身着朱玄朱玄二色的冕服,束革带,系绶带,佩天子剑,俊秀清冷,不染凡尘,庄重端肃如庙堂中的一尊神像。

也只有在望见她时,那目光才柔和起来,隐约带了几分暖意。

谢华琅不是第一次被他这样瞧着了,可也不知怎么,今天这样被他看着,她心头忽然泛起了一丝甜,整颗心都甜蜜起来。

有礼仪官出声,引着帝后拜祭历代先祖,重重繁复的礼节之后,原本肃穆的声音终于带了些微笑意,宣布礼成。

这一刻,他们已经是彼此的另一半了。

她的丈夫,他的妻子。

顾景阳到近前去,垂眼看着她,神情之中不觉露出几分笑意,伸手过去,将她手中的玉扇取了下来。

谢华琅昨晚不觉得不好意思,早先跟母亲和阿莹姐姐说些有的没的,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可现在只是处于他的目光之下,她便觉得脸红。

顾景阳看出她些微的不自在来,笑意愈深,也愈加柔和,不理会两侧的礼官们,低下头去,想要亲吻她面颊。

近处的礼官瞧见,不解风情的轻咳一声,谢华琅从美色中挣脱出来,忙躲开了。

“我脸上有胭脂,”她小声解释道:“要是没了,会被人看出来的。”

“好,”顾景阳执起她小手,爱怜的亲了亲:“等回宫去再亲。”

谢华琅心中的甜蜜几乎要漾出来:“好。”

太庙中不仅有顾景阳在,宗室中人也在,谢华琅既做了顾景阳的妻子,名义上也是顾氏皇族的主母,众人依次拜见之后,又吩咐摆膳,在此用了午膳之后,起驾回宫中去。

……

谢华琅是自顾家往太庙去的,顾景阳却是自宫中出发,现下礼成,回宫却是一道,同乘轿辇,真正的殊途同归。

帝后大婚,百官自然需得恭贺,谢华琅夫唱妇随,同郎君一道去见过百官之后,才被人引着,往寝殿去歇息。

于她而言,今日的大婚已经过去大半,剩下的便是合衾酒与洞房花烛,倒是顾景阳,还另有些事要做。

虽是正月,天气寒冷,但这样一整套折腾下来,谢华琅背上也觉有些出汗,叫宫人们侍奉着脱去身上袆衣,又解了钗环,便去沐浴。

疲软的身体触碰到温暖的热水,她禁不住呻/吟一声,知晓顾景阳回来还早,索性多泡了会儿,才从浴池中出去。

采青、采素便候在外边,见她出来,忙服侍着更衣。

现下这身衣衫不同于早先的袆衣,相较而言,更家常些。

浅色大袖襦衫,正红色丽裙及地,臂上是轻纱披帛,内里的抹胸略微露出几分,隐约可见丰润的沟壑,很有些小女儿家的娇柔妩媚。

谢华琅从前没这么穿过,毕竟那时候还未嫁,陡然换成这样,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遮掩过去,往寝殿去落座,专心等自家郎君了。

许是惦念娇妻,顾景阳回的很早,人进内室,下意识便往寝塌上打量,瞧见她那身衣着之后,目光微微一顿,旋即又笑了。

谢华琅还能偷空儿去换个衣裳,他却走不脱,身上仍旧是朱玄二色的冠冕,端肃如初。

到了床榻近前,他便停下来,微微伸臂,以目示意。

谢华琅失笑,便下了塌,为他除去腰封外袍,又踮起脚,帮他解下冕冠,衡嘉知事,早就送了常服来,她侍奉着穿上,左右打量一会儿,倒有种从前自己悄悄进宫,暗中陪伴他度日的感觉。

匏瓜被锯成两半,系了红线,宫人们往两边儿分别斟酒,又递与帝后二人。

谢华琅与顾景阳接了,就着那段红线,微微前倾身子,将匏瓜中的酒饮尽,女官与宫人们见状,便笑着跪下身恭贺,说了好些吉利话讨赏。

这等时候,顾景阳自然不会吝啬,赐赏之后,便吩咐人摆膳。

谢华琅中午用的不多,怕招惹麻烦,连水都未曾喝几口,现下摆了晚膳,胃口倒是颇好,顾景阳也是如此。

寝室相邻的殿中摆了膳食,二人相近坐了,细嚼慢咽一会儿,谁都没先说话。

谢华琅毕竟是女郎,胃口远不如郎君大,觉得腹中有了八分饱,便停了筷子,接了香茶漱口,又等了会儿,顾景阳才停下。

“枝枝,”他目光温煦,低声道:“你累不累?”

用过晚膳之后,便是洞房花烛了,谢华琅自然知道这道理,只是偷偷往外边瞧一眼,便见天色隐约还有些亮,显然只是刚到傍晚罢了。

从前夜间睡下,都被他折腾到半夜,要是这会儿就睡,明早她还有命起吗?

谢华琅没出息的有点儿打怵,暗地里揉了揉自己的小腰,暗示道:“累的不得了。”

顾景阳轻轻颔首,道:“我早就说,大婚那日会很累的。”

谢华琅一脸乖巧:“嗯。”

“那枝枝便先歇一会儿,”顾景阳站起身,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郎君先去沐浴,待会儿再来寻你,好不好?”

他投来一个“郎君是不是很体贴的表情?”。

“……”谢华琅假做不懂,天真无邪状道:“九郎,你去沐浴,我能不能先睡?”

顾景阳垂下眼,饶有深意道:“枝枝自己觉得呢?”

谢华琅一点儿逼数都没有,想了想,还是道:“我觉得可以。”

顾景阳笑了,慢慢道:“你再想想。”

谢华琅有点犹豫了:“不,不行吗?”

“好像不太行。”顾景阳温柔道:“枝枝,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要是急着睡的话……”

他微妙的顿了顿:“我保证,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哭的。”

小白兔谢华琅战战兢兢道:“为,为什么呢?”

顾景阳却不再说话了,俯下身去,含住她樱唇,亲吻一会儿之后,转身往浴池处去。

谢华琅生无可恋的瘫在床上,忽然觉得顾景阳可真是坏,留白可比直接说出来可怕多了。

她早先佩戴过得那朵洛阳红还在梳妆台前,大抵是宫人们忘了带走,谢华琅无意中瞥见,便过去拿起来,花瓣儿一片接一片的往下撕。

“郎君不舍得欺负我,郎君舍得欺负我,不舍得,舍得……”

好好的一朵花儿,被她给撕的七零八落,好容易到了最后一片花瓣儿,却是——

“郎君舍得欺负我?”

谢华琅呆了一下,想了想,便开始重新数,因为上一次第一个说的是“郎君不舍得欺负自己”,这一次便由“郎君舍得欺负自己”开始。

她把自欺欺人玩儿的可溜了,还觉得自己棒棒的。

这回总算是有了盼头儿,只可惜,她刚数到一般,肩头就被顾景阳搭住了。

他不是爱说话的人,将那小姑娘拦腰抱起,直接送到了床上,将帷幔拉下后,便是独属于他们的一方天地。

谢华琅从前也不是没同他亲近过,然而这一回却不同,或许是因为洞房花烛的关系,心中外的忐忑,也外的……期盼。

顾景阳见那小姑娘推他,还当是不情愿,手指一探,却微微一怔:“枝枝……”

谢华琅气息微喘,道:“怎么了?”

顾景阳低低的笑出来,俯首在她耳畔,低语道:“湿了。”

“好吧好吧,”谢华琅又羞又恼,玉面飞红:“我就是嘴上说不要,但身体很想嘛!头一次成婚,假正经一下也不行吗?”

顾景阳笑道:“当然行。”

“道长,你不要笑了嘛。”谢华琅以手掩面,羞道:“多难为情啊!”

“很可爱。”

顾景阳定定望着她,语气温煦,轻轻说了句艳词:“半推半就,又惊又爱,檀口揾香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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