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青把时念念带出家门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

可带出来后他才想起来,他成天混迹的那些娱乐场所,时念念不适合去,而且一个未成年也进不去。

他还真是不知道能带她去哪里。

他站在路灯下,回头看身后的时念念,问:“你想去哪玩儿啊?”

她极轻的摇了摇头。

“游乐场?”他刚说出口就否决了这个提议,“不行,太幼稚了,还无聊。”

“我没什……么,想去的。”时念念说,还打了个哈欠。

“那你想回去吗?”

她摇头,又补充:“现在,不想。”

许宁青把时念念带到了自己住的公寓,还顺路买了一堆零食饮料。

“你在我这待会儿吧,至少清净点,看看电视什么的,吃的喝的你自己拿。”

“嗯。”

时念念习惯一个人待着,许宁青也就没再管她,懒散躺在另一边沙发上戴着耳机看球赛。

突然门被重重打了两下,一个男声在门外响起:“许哥!放我进去!许哥!”

许宁青摘下耳机,又听了一会儿,才“操”一声起身去开门。

范孟明拎着一袋子的烧烤和啤酒,满头大汗站在外面喘气。

许宁青:“你楼梯上来的?”

范孟明:“是啊,是不是特健康!生命在于运动!”

许宁青:“把汗滴我家地板是我让你舔干净。”

范孟明:“……”

范孟明直接一只脚横跨进门,从许宁青和门的间隙中缩着肚子挤进去,和一边沙发的时念念四目相对。

“……妹妹?”

时念念张了张嘴。

还没等她说什么,许宁青已经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是你妹吗就妹妹。”

“许哥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范孟明把袋子往茶几上一搁,拍了下胸。

许宁青挑眉,似笑非笑的:“行,范帅的女朋友也是大家的女朋友。”

“滚。”

范孟明把烧烤一并拿出来,招呼时念念:“妹妹,吃点?”

时念念轻声说:“不饿。”

“听说你和妄哥同桌啊,你们俩话都这么少,是不是一整天都讲不了一句话啊?他那人可无聊了是吧。”

范孟明没察觉时念念有结巴的毛病,只当她是话少。

江妄……

他话的确不多,可每次一开口就是那样的话。

又痞又坏,时念念不爱听。

许宁青在他屁股上踹了脚:“你拎着这大堆东西来我这干嘛呢?”

“一起看直播啊!比赛不是快开始了吗?”范孟明擦了擦手,“妄哥呢,我去把他也叫过来。”

“你怎么不把你这烧烤直接拿他那去啊。”

“他一个重度洁癖,我拿进去他能杀了我。”

他说着,就又走出门去了。

“你跟你同桌相处的怎么样啊?”许宁青拿了一个烤串递给时念念,随口问。

以江妄的脾气,他没觉得俩人会有什么别的关系。

“他也、也要来?”时念念仰起头问。

“嗯,他就住我对门,不过我估计他懒得过来。”

话音刚落,范孟明的喊声就传过来:“——妄哥!!!我吃的都买来了!!!就几步的路啊!走两步怎么了,没病走两步!”

许宁青笑了声:“我看范孟明是皮痒了。”

“哥哥。”

“嗯?”

“我有点……困了。”

“现在?”许宁青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多,“要不你去客房睡会儿,稍微晚点我再送你回家?”

范孟明一个人回了许宁青公寓。

“失败了?”许宁青笑了笑。

“成功了好吗,他马上过来。”范孟明往旁边看了眼,“我妹呢?”

许宁青已经懒得纠正到底是谁妹了:“睡觉去了。”

“这么早啊,养生觉啊这是。”

江妄走进来,头发还湿着,衬的肤色极白,短袖下露出的一截小臂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比赛已经开始了,江妄其实没什么兴趣看。

他也没怎么吃,只偶尔喝一口啤酒。

再看范孟明,他就看的很认真的,时不时发出几声感叹词,好球、我操、菜鸡什么的。

半场结束,两个解说说了一会儿,电视就跳到了另一个画面——世界游泳锦标赛。

江妄拎着酒杯,听到电视的声音,微微抬了下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操,怎么放这玩意儿啊。”范孟明嘟囔一声,立马换了个台。

许宁青侧头看了江妄一眼:“我听说你教练还是在联系你啊,没打算继续吗?”

江妄淡声:“继续不了。”

“听力没法恢复到原来的水平吗?”

江妄手背撑着脸,没什么反应,嘴角微扯了下:“嗯。”

比赛重新开始后范孟明才把频道拨回来。

中途江妄起身去上厕所。

他和许宁青这两套公寓大致看是同样的构造和装修,他视线垂着走过去,转开门把重新关上门。

等抬头才发现不是卫生间。

少女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江妄愣了愣。

女孩清瘦的下巴藏在毯子里,黑发散着,挡去了一半脸,皮肤又白又透,连毛孔都看不清,一双澄澈的眼睛这会儿正闭着。

他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幅画。

像是祭献给恶魔的少女。

江妄站在门边看了她一会儿,才不受控的靠近过去。

他站在床边,遮了一点原本落在时念念身上的光,她感觉到,皱了下眉,更加往里缩了缩。

倒是一点儿没有要醒的意思。

他闻到一股味道。

少女身上的香味很淡,淡到几乎可以忽略,最初闻到的是她身上干净的洗衣液味道带着点花香,还盖着另一种味道,有点甜,又很清冽。

好香。

江妄眸色沉下去,因为用力下颚收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蹲在原地闭了闭眼。

没法控制。

那张孤高狂妄的脸靠过去,像个瘾君子一般,停在她颈侧,深吸了一口气,又缓慢的从鼻腔呼出。

茉莉,蜂蜜。

时念念在睡梦中被一股灼热的气息弄的脖子有点痒,伸手挥了挥,指尖却触及一个更加滚烫的温度。

她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

就看见近在咫尺一张脸,江妄那双乌沉沉的眼眸,正近距离的看着她。

江妄几乎是在时念念睁眼的一刹那呼吸一窒,心脏跳动着像是一把利刃,几乎是要破骨出。

他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在篮球场。

时念念捏着一枚创口贴递给他时的样子。

她挡住了身后低悬的月亮,月光将她周身映出一圈毛茸茸的边缘。

一双眸清凌凌,遮住了月亮,他却从她眼里看到又一轮圆月。

不嫌他肮脏混乱,安静望着他。

他混乱的19年,罪孽与怨怒,不见天日的半年,失了心的暴躁愤怒,满手的鲜血,以及,更早之前,冰凉的河水,听不见任何声音的耳朵。

时念念瞳孔一点点放大,才从被子里伸出手猛的退了他一把。

江妄顺势坐倒在地,时念念已经退到床的另一边,整了整裙子站起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江妄在她的视线里缓缓抬起手,作了个投降的动作,玩味道:“干嘛啊,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

“你怎么进……”

许宁青推门进来,话还没说完先被眼前这一幕给吓了跳,食指往俩人身上点了点。

“你们,这个,什么情况?”

江妄从地上起来,转身出门。

时念念松了口气。

许宁青也重新关上门出去了:“你们刚才干嘛呢,那姿势,跟你被她踹下床似的。”

江妄哼笑一声:“差不多吧。”

许宁青一愣,转头看了他一会儿:“阿妄你现在这状态我有点怕啊,你对我妹,也就是你同桌……嗯?”

许宁青跟江妄认识久,关系也最好,再清楚不过,江妄这人就白瞎那张脸,十足一个性冷淡,换作平时许宁青那样说,他肯定就一个滚字。

现在居然还上赶着跟人小姑娘纠缠不清了。

这是要铁树开花啊。

他瞥了江妄一眼,这人从进屋开始起的低气压和不想理人的状态,这会儿已经都消失了。

他站直了点,问:“你喜欢时念念啊?”

他挑眉,看向许宁青,八风不动,姿态端的不露丝毫痕迹:“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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