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以辈分而论,阿睦尔撒纳是大策零敦多布的外甥,而现任汗王达瓦齐,则是大策零敦多布的孙子。所以此后的历史,就是外甥孙子之战,都是大策零敦多布一家打来杀去。

正如达瓦齐构成了喇嘛达尔扎汗时代的不和谐音,阿睦尔撒纳也构成了达瓦齐汗时代的不稳定因素。但此时的达瓦齐汗,却有乃爷之风,打起仗很凶的,外甥阿睦尔撒纳明显不够给力。史书上说,双方交战三次,阿睦尔撒纳失败三次。三次战事,都是达瓦齐汗对阿睦尔撒纳部落的野蛮屠杀,双方的兵力配比,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当战事转移到大策零敦多布一家的时候,就表明噶尔丹策零一家被逐出了权力核心。由是大草原上,昔日依附于噶尔丹策零的部落,不得不浩浩荡荡向着东方奔逃,央求乾隆出面管管这事。

最先逃到北京城的,是被喇嘛达尔扎汗摆平的达什达瓦部落宰桑萨尔、萨喇勒、萨赖尔等。他们趴在乾隆脚下,放声痛哭:陛下,管管喇嘛达尔扎吧,管管那家伙吧,他一个二奶生的娃,闹这凶干啥呀?

二奶的娃也是娃啊,乾隆道:管,这事我一定管……可咋个管法呢?

正不知如何一个管法,忽报二奶娃喇嘛达尔扎汗,已经被达瓦齐给管教了。这一管教可不得了,起先和达瓦齐不和的部落杜尔伯特三策零,立即率了三千多户人家,一万多口子向北京城奔逃。北京这边却是吓坏了:一万多杀人不眨眼的强悍战士啊,这要是让他们进了北京,那麻烦可就大了。

沿途清将想要截杀,就请示乾隆,乾隆却非常欢迎这支远来的客人,说:让他们来,允许他们到北京城里来,北京人民欢迎你。

大臣们吓坏了:陛下,这一万多人进了北京城,万一闹将起来,这可咋整啊?

乾隆笑道:说你们缺心眼,你们还不服,他们既然来北京,朕还会留在北京城吗?

朕要去热河,那里地势宽广,有了麻烦朕先走。

乾隆这人就是自私到了极点的怪物,他自己去了热河,却不想想大臣们的老婆孩子全都留在北京城呢。

幸好杜尔伯部的三策零,此来确属惊弓之鸟,这反倒成为乾隆高瞻远瞩、明察秋毫的一个证据。而三策零这边还没安置好,大策零敦多布的外甥阿睦尔撒纳也率了一万多部众飞逃而来。此时两万多名准噶尔战士陈兵内地,倘若厮杀起来,这江山铁定得易主。

于是乾隆皇帝趁这两万名准噶尔战士还没醒过神来,抡刀子开砍之前,急急发布作战命令:进攻,向准噶尔进攻,进攻……

此次战事,计划西北两路进攻,北路兵三万,西路兵两万。按每个士兵需要战马三匹——一匹用来驼人打仗,一匹用来驼运粮食饮水,还有一匹用来激励前面两匹马。所以说战争是最花钱的营生,等闲人家,是打不起这种仗的——按每个士兵三匹马计算,就需要十五万匹战马。此外还需要骆驼一万六千只,活羊三十万只。至于粮饷,那更是一个无限量的数字,有多少粮食运往前线,也不够人吃马啃的。

军事将领方面,以阿睦尔撒纳为定边左副将军,以准噶尔台吉萨喇尔为定边右副将军……俩家伙都是副将军,那正将军是哪一个呢?

正将军,就是由尚书班第出任的定北将军,以永常出任的定西将军。

临战之前,乾隆却和阿睦尔撒纳吵了起来。

吵架的情形是这样的,当时乾隆命令小太监捧来三面旗,说:老睦啊,朕是个实在人,不跟你说废话。你听好了,此次出征,你要高举这三面战旗,把准噶尔人民从达瓦齐的手中拯救出来。

阿睦尔撒纳却摇头:陛下,不是哥们儿不给你面子,你这几面破旗,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要举我原来的旗。

乾隆大诧:为啥呀?

阿睦尔撒纳:陛下,这里没外人,我跟你说句悄悄话。你说你登基多久了,除了杀精神病患者逞威风,你可曾有一点军事成就吗?甭跟我提大金川,那是最典型不过的败仗,明眼人的牙都被你给笑掉了。陛下,你无非不过是要骗个明君的称呼而已。可如果你不杀劫万方,打一场像模像样真正的胜仗,老拿败仗冒充胜利,这玩意儿能糊弄过去吗?

乾隆:……你到底是啥意思?

阿睦尔撒纳:哥们的意思很简单,你自己的能力,你心里最有数。如果真想打一场胜仗,等下辈子吧——但我可以送一场胜仗给你。只要我举着自己的战旗,带着你的兵,打回准噶尔,准保是不战而胜。那么这场胜利就属于你的了,哪怕你以后再打一百场败仗,有这场真正的胜仗撑着,你就算是全赢了。

乾隆:……老睦,你不会骗我吧?

阿睦尔撒纳:爱信不信吧,反正我是好心送你一场胜仗,这很可能是你一生中唯一的机会,你自己琢磨吧。

乾隆:……那……就依你。

可以确信,这是乾隆活一辈子,头一次听人劝。

听人劝,吃饱饭。这话撂在别人身上,还是符合事物发展特定规律的,但这句话搁在乾隆身上,却恰恰印证了这厮智商不足的致命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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