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珞闻言发起愣来。

王晞最怕她说话别人没反应,也不管陈珞是不是在沉思,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喂”了一声道:“我说的对不对?你好歹给我一句话啊!”

陈珞回过神来,仰了头看王晞,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正在想你的话呢!”

王晞心满意足了,重新坐到了陈珞的身边,支肘托腮道:“那你觉得现在是怎样一种情况?”

陈珞原本在心里默默地琢磨着王晞的话,如今只好不管成熟不成熟,都拿出来和王晞讨论了:“我觉得皇上应该不是真心的要封大皇子为太子。你想,朝廷立储君,讲究的是立嫡立长,大皇子是长,如果她的生母是嫡,那还有什么争议?就算庆云侯再怎么想办法,也是没有用的。

“皇上要立大皇子,只要追封大皇子的生母为皇后,这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追封大皇子的生母为皇后,那是六部尚书的事,把马三叫回来能干什么?

“把我留在京城又有什么用?

“难道让我去陷害二皇子不成?”

他的话音未落,王晞的瞳孔已因为太过震惊像猫儿似的缩了缩。

两人也满脸惊骇地彼此对视了一眼。

是啊,把陈珞留在京中,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陷害哪位皇子了。他和二皇子的关系最好,最容易陷害的就是二皇子了,可那得是二皇子挡了路的情况之下。

如果大皇子的生母被追封为了皇后,二皇子根本不足为惧,也犯不着用陈珞去陷害他了。

王晞不禁嘀咕道:“或者,用你陷害二皇子,逼得皇后娘娘或者是庆云侯就范?”

陈珞瞥了她一眼,道:“我又不是皇后娘娘或者是庆云侯的儿子。”

“是哦!”王晞小声地道,觉得自己的猜测太离谱,讪讪然地冲着他笑了笑,道,“就算你是皇后娘娘或者是庆云侯的儿子,家族大业之下,他们肯定会断尾求生,估计也不会救你的。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说不定最高兴的就是他们了,可以栽赃给镇国公或者是长公主,长公主还好说? 镇国公不是和庆云侯一直都不和吗?”

陈珞看了她一眼? 仿佛在说“还算你动了点脑子”。

王晞呵呵地笑,道:“那皇上不是诚心立大皇子? 就是要立七皇子了?”

原本她还挺肯定的事? 但刚才被陈珞那两眼看有点失去了信心,干脆征求他的意见。

陈珞一直以来都觉得皇上对七皇子的宠爱过了头? 不像是要给最疼爱的妃子留条后路,不像是给七皇子安排好以后的生活? 像是要立七皇子为太子。此时这种想着法更加强烈起来。

但这只是他的一种感觉? 并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的猜想。

有时候有些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有些犹豫地道:“就算是这样的吧?”

王晞是从头至尾都觉得皇上是要立七皇子为太子,不然不会七弯八拐的搞出那么多的事情来。

她得了肯定,立刻兴、致、勃勃地道:“那我是这么想的。皇上要立七皇子为太子? 就像我们之前说的? 要么干掉皇后娘娘,要么干掉七皇子之前的兄长。干掉七皇子之前的兄长,死伤太大,容易伤及根本,一定会引起群臣们的反对? 宗室的恐慌的,太麻烦了。

“皇上又得的是心悸这种毛病? 谁也不知道他还能支持多久,那就得快刀斩乱麻? 很快地有个结果。

“最好就是干掉皇后娘娘,立七皇子的生母宁嫔做皇后? 这样一来? 七皇子成了嫡子? 二皇子有个有罪的母亲,大皇子名不正言不顺,一个皇子都不用损失,却轻轻松松地完成了皇上的愿望。”

陈珞点头,觉得王晞和自己再一次想到一块儿去了。

就像两个心思相通的人,他自然而然地就接了王晞的话茬:“干掉皇后娘娘,有两个障碍,一个是庆云侯,一个二皇子。这其中,庆云侯还是主要的。只要庆云侯不能动弹了,二皇子根本不足为惧。”

“那最重要的就是庆云侯了!”王晞不住地点头,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五军都督府是你们镇国公、清平侯还有魏国公和永城侯。永城侯就不用说了,要功勋没有功勋,要能力没有能力,要人品没有人品,完全就是滥竽充数的家伙。”‘

陈珞一下子笑了起来,道:“有你这样说自己舅父的吗?”

“哎呀!”王晞朝着陈珞眨着眼睛,“人家又没有承认我是他的外甥女,当着外面的人只说我是太夫人娘家的亲戚呢!你看我和施珠多好,从来不吵架,王不见王。”

陈珞被她俏皮的神色逗得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道:“你说的对。永城侯就是个滥竽充数的家伙。至于魏国公,早已经不理事了。清平侯是纯臣,不会参与到其中去的。所以皇帝的家事反而不用避着他。”

话说到这里,他和王晞齐齐一震,坐直了身体。

王晞迟疑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吴二姐姐的婚事才会那么的顺利?”

陈珞颔首,脸色有点难看。

只留下镇国公了。

如果他出了事,就算镇国公再不喜欢他,再不认同他,可他到底还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陈愚这个当爹的就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原来我还有这样的作用。”陈珞笑道,笑容里却满是苦涩和辛酸。

王晞看着,心里钝疼。

陈珞,也曾经祈盼过父亲的舔犊之情吧?

也曾想是个能让父亲骄傲或者是承认的好儿子吧?

谁曾想,他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引起镇国公的注意和重视?

王晞想安慰安慰陈珞,可一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有些伤痛只有自己能够知道,没同样经历的人,是永远不会懂的。就算是能体会一二,那也是隔靴挠痒而已。

何况陈珞已经大了,早过了需要人情和安抚的年纪,也许他更多的是想遗忘吧?

不想看到那个虽然很蠢但还很天真的自己?

王晞有些拿不定,干脆不提,道:“皇上一定会让镇国公去制衡庆云侯,也只有镇国公能制衡庆云侯了。

“而镇国公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概全京城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所以,所谓的要立大皇子为太子,实际上是针对镇国公府,针对我的一场阴谋?”陈珞喃喃地道,心里已相信八、九分,但还是忍不住出言讽刺,“没想到我这么重要,居然能让我这位舅父为我这样大费周折,就是为了给我父亲一个保证。这多麻烦啊!何不一剑杀了我,干脆利落,永绝后患!”

王晞听着打了个寒颤。

难道陈珞平时就是这么想的?

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她不由道:“我祖父说,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是因为人长得慢,寿命长,非常的难得。你看那些花花草草的,朝开花,夕凋零,不过一日的光景,所以他们才会被我们所左右。你也应该珍贵自己才是——我们好不容易轮回做人,怎么也要活够本才行。要不然岂不亏死了!”

陈珞张大了嘴巴。

王晞还肯定地朝他点头。

陈珞大笑起来,道:“你可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那当然。”王晞理直气壮地道,“我们家可是大商贾。我祖父说了,大商贾,就是无所不卖,无所不买,无所不买卖。”

无所不卖,无所不买,无所不买卖?!

陈珞默默地念着这句话,突然觉得越念越有道理。

一个商贾尚且能说出这样霸气的话来,他一个年轻人未必就没有这样的勇气和决心。

“你祖父说的有道理。”陈珞笑着,王晞却明显地感觉到陈珞与刚才有所不同了,好像一株缺水的松木,靠着山石下的微薄的水源存活着,却突然得到了一大桶水,立刻充满了生机,神采焕然似的。

她抿了嘴笑。

陈珞却已经有了思路,道:“横竖他们就是想我出事,那我不如釜底抽薪,先干掉陈璎好了!”

他们有再多的阴谋,没有了承受的人,又有什么作用?

他冷冷地笑。

王晞吓了一大跳,道:“你,你要怎么干掉陈璎?”

不会是想一箭射死他吧?

“杀人是得偿命的。”她劝陈珞,“我知道衙门不敢把你怎么样,可人在做,天在看,就算是一时不能惩罚你,也会惩罚到你得后代身上。总归不是件好事。能不伤人还是别伤人吧?”

“哈哈哈!”陈珞笑着,觉得他这一时三刻笑的次数比从前一年还要多。

他阴冷着一张脸,目光冰冷地望着她,道:“那又怎么样?你不是说和我是一伙的吗?你难道还想去告诉陈璎不成?”

“不,不,不。”王晞忙道,“我当然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主动伤人是不对的!

“你还是别手上沾血了!”她还是劝他,“要不,想办法让他不能出来搞乱好了。”

说着,她眼睛一亮,道:“要不,给他找个老婆。让他和他老婆过小日子去?这样他就没空招惹你了。”

陈珞面露不屑,道:“太麻烦了!”

王晞绞尽脑汁地给他出主意:“或者是让他主动把世子之位让给你。这样就算是镇国公,也没有办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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