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下——在灰色的湖水边,立夏子光脚站在齐膝深的水中。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如果说有什么在动的话,只有一叶扁舟在湖面上漂动。接着,小船也向湖心方向划去。立夏子焦急万分,她想把小船叫回来,可是站在那里,怎么也喊不出声来。

寒冷。难以言状的恶寒之感,从浸在水中的两只脚上向她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湖上的风景也远离她而去。

立夏子微微睁了一下眼睛,眼皮重得像压了一块石头。

但就在她梦消之际,又一股寒流从脚心传到了脊梁,脖颈到胸部更是感到寒冷异常。

她勉强睁开了眼睛,但眼前没有一丝变化。黑暗,仍然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立夏子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这是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但是奇怪的是,在她的脑际中并没有闪现出一点儿清醒的感觉。

还是没有睡足,她很想再睡上一觉。但就在这时,她伏在地上的脸突然触到了一块硬梆梆的东西,一直动都未动的胸、腹,双膝也都好像碰到了与睡具不同的很硬的物体……

随后,她发觉自己嘴里也含着什么粘粘糊糊的东西,而且含了很多……她用舌尖往外挑出来一点,用手指轻轻地捻了捻。从感觉上她知道这是呕吐物。

呕吐物不仅含在嘴里,而且还顺着下巴流到了脖颈上,胸前的衣服也沾污了一大片。

因而,这几个部位也就显得更冷更凉。

是我睡着的时候吐的吗?一想到这个问题,立夏子的脑海里一点一点地忆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一幕……

我昨天晚上没死?!

不,说昨天晚上不确切,因为现在还没有天亮呢。

星星隐退了,周围仍然是黑幽幽的,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是在黑暗的表面,也有一丝丝、一缕缕像白色飘带一样的东西在空间飘浮着。

那是雾。

来这里的路上,沿途也飘着雾……

是的。昨天晚上,总之是在几个小时之前,朝永和自己肩井肩地坐在这里,用暖水瓶中的水,吞下了安眠药。

难道在自己酣睡之时,药都吐光了吗?

本来是会死的,现在却苏醒过来。原来是自杀未遂。

朝永怎么样了?

刚松弛了下来的神经,突然又紧张起米。

他可能也得救了吧?

立夏子打算站起身来。她刚想把手收回来,一时间,手上又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空着的左手可以自由伸曲,而右手却撇向一旁:五个手指像粘在一件紧紧地握着的东西上。

她试着动了一下手指,猛然感到手中有一个又硬、又粗、又光滑的圆木……她把手指松开,下面的东西也随之动了一下,好像谁的衣服和身体动了一下似的。

那里该是朝永躺下去的地方啊。因为当时两个人服完药后,是互相拥抱着躺到了潮湿的草地上。

他现在还睡在那儿吗?

刚才立夏子手掌中的圆木又是什么呢?

立夏子又一次将手指收拢,手指依旧固定在刚才相同的位置上。自己难道就是紧握着那个东西睡着的吗?而它是从自己身旁的那个人的身体上冒出来的呀!……

“朝永君……”

立复子情不自禁地。声音嘶哑地喊叫起来。

“朝永君,你?!”

接着,她像发疯一般边叫边摇起朝永的身体来,但他没有丝毫醒过来的征兆。

眼前,雾仍然在飘浮着。黑沉沉的夜幕遮住了她的视线。

对了!手电呢?

她慌忙向脚的方向摸去。可是摸到的是湿漉漉的草和朝永的鞋……朝永在躺下去之前放在脚边的手电,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这时,她的手突然触到了另一样东西,好像是自己的背包。对了!里面有火柴。

她哆哆嗦嗦好不容易划亮了一根火柴。

小小的亮光,照出了立夏子沾满泥土的双膝,她的手指弯成弧形,护着那摇曳的光。

她慢慢移动着,根据记忆,朝永的裤子是用条纹布料做成的,她沿着裤脚一直向上摸去。

上衣的底襟……脊背……他好像是俯卧着。她想继续向上摸。火柴杆燃完了,光熄灭了。

她又划亮了第二根。时间一秒、两秒过去了……就在立夏子看清那个圆木的一瞬间,她突然打了个寒战,浑身悚悚地战栗起来。难道还在做梦吗?

朝永,身体稍微有点弯曲,趴在地上。在左胸靠近背心的地方,西装上衣向上卷着,里面露着白色衬衣,圆木就插那里。真难令人置信,那竟是一把刀柄……

“朝永君……这是为什么……”

她拼命地一根又一根地划着火柴。

没错,在朝永的左侧心脏部位插着一把刀子。紫黑的血迹在刀把的底部扩展着。

——朝永被杀了!服了安眠药和自己一起睡下去的朝永被杀死了:而刀柄却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朝永君,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立夏子再次用尽全身的力气摇着他。他的身体毫无反应跟着晃动着。笨重、僵硬……

就好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样。

顿时。她感到黑暗像只张开血口的恶魔向她扑来。

立夏子呻吟起来。那是从内心发出的恐怖的呻吟,她剧烈地颤抖着。她想再划根火柴,可是手怎么也不听指挥了。

总算划着了一很,她将火光向朝永的脸部移去。他的身体有些弯曲而且向上挺着,而脸却深深地扎进了枝叶浓密的羊齿苋中。这奇怪的姿式,好像已经道出了那不吉祥的预兆。

立夏子不由地移动了一下火柴,察看朝永摊在地上的左手。他那只片刻不离身的瑞士银表,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秒针依然一格、一格地向前跳动着。

四点二十四分。

吃完安眠约,躺下去是十点半左右。这么说,己经六个小时了。在立夏子吃安眠药酣睡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扔掉燃尽的火柴杆,立夏子双手握住了朝永的手腕。就在握下去的一瞬间,她哆嗦了一下,这手像石头一样又冷又硬,哪里还像一只活人的手呢。

立夏子感到毛骨悚然。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惧和绝望,像滔天大浪向她席卷而来。

立夏子如疑呆一般、张开大嘴嚎啕痛哭起来。

朝永一个人死,他大概没有吐出药来吧?——不,不是。他是被刀子刺死的!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黑暗中,立夏子吸了口气,突然某种记忆复活了。

汽车在伊豆路上奔弛的时候,立夏子发现有人跟踪他们。一直尾随在他们车后的小型车,大概就是监视他们两个“旅行人”的冷酷的凶手吧?

难道凶手一直在跟踪着我们吗?

朝永吐药以后,一定也苏醒过来了,时间只不过比立夏子要早。

但是追踪者并没有放过他,当朝永醒来,正打算站立起来时,凶手从他背后刺了一刀。而且还将刀柄放在立夏子的右手里,然后逃走了……

是的,只能这样考虑问题。

……追踪者也许并没有逃,现在还躲藏在附近呢!

立夏子上身都僵直了,胸口憋得发慌,使她几乎窒息。

九死一生的朝永又推入死亡深渊的敌人也许在黑暗的角落里,正虎视眈眈地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呢。

立夏子的身心被朝永之死带来的恐惧紧紧地包围着。

如果不逃走的话……不,要尽快悄悄地离开此地,越快越好。

立夏子虽然浑身仍然在剧烈地抖动着,但她在拚命地寻找着什么。手指碰到了安眠药的药瓶,她顺手扔掉了。此刻,又触到了自己那个放火柴的背包,她用手紧紧地捏着火柴,发现里面只剩下几根了。此时此刻能找到手电简该有多好啊。但是要逃脱敌人的眼睛,亮光无疑会带来危险。

而眼前这个岿然不动的黑暗世界,没有光明又怎么能逃得出去呢?

恐怖把立夏子逼到了一个绝望的境地。眼看她就要发疯了,她不顾一切地又划亮了一根火柴。

庆幸的是,第二根火柴的光,使她找到了滚到野菊花丛中的手电。电筒上沾满了夜间的露水,握上去又湿又凉。

立夏子打开了手电。

她把背包挎上左肩,右手拿着手电,用力踏稳了摇摇晃晃的双脚,站了起来。

她现在已经没有再看朝永一眼的勇气了,只是不停地痛苦地抽搐着。同时她也觉得:此时也不能再去看望朝永,如果这样做,说不定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会马上向她袭击。电光只照在自己的脚下,也许会安全些。她现在唯一的愿望犹是从这恶梦股的现场尽快地逃出去。

立夏子抬着麻木的双脚,跨过横在路中的树干,扒开繁茂的灌木丛,拼命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在黑沉沉的夜空下,大地之间已经透出微弱的曦光,黎明就要来了。可是立夏子的心仍然被浓重的乌云笼罩着。

蓝……黄……红三色的光,有规律地交替出现着,它给眼前的物体不时地改换着不同的颜色,红色的消失了,一片微暗……随后蓝色的又被点燃,映照得房间里的书架和旁边的墙壁泛起一层蓝色的光。

对山的霓虹灯又到了点燃的时刻……

透过薄薄的窗廉,那柔和的乍明乍暗的灯光,在立夏子的心目中,是最值得怀念的东西了。未过多时,立夏子头脑中的那近乎怪延的且异常鲜明的记忆一下子全部苏醒了。

如果能从幽深黑暗、密密匝匝的杉木林走到纵行道外面的话,那是再幸运不过的了。

路也许并不远,但是一旦走错方向,就只能再次陷入那茫茫的林海之中。

当立夏子来到纵行道入口处的标示牌前面的时候,东方己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然而,高尔夫球场的周围,仍然是一派静睡的气氛。设在弯弯曲曲的私人道路旁的萤光灯还在发着淡淡的光。

立夏子以飞快的脚步,沿着昨天来的路线,马不停蹄地跑着。睡魔还没有离身,如果停下来,就会不知在哪儿一头栽下去,一睡不醒,或者同朝永一样,死于非命。

渴,渴,难以忍受的干渴也在无情地折磨着她。

当立夏子来到伊豆公路的时候,从后面开来的出租汽车发现了回头张望的立夏子。

于是马上减慢了速度。汽车前面扑着静冈汽车号码牌。这辆从热海朝旅馆方向开的车,大慨是运送早上第一批去高尔夫球场的客人后,返回归途的。

立夏子扬了扬手,汽车即刻停了下来。立夏子像爬一样钻进了汽车。

“大姐,您可真够早的啊!”

头发花白的司机,一边用疑惑不解的语调问着,一边注视着反光镜里的立夏子。

“本来打算爬山的,可是……突然想起了一件急事。”

立夏子一边用手帕擦着嘴角,一边回答。她把在离开纵行道时放进背包的雨衣取出来,披在身上,以此来掩盖住衣服上的污迹。

“请开到东京好吗?”

“东京?那太远了。我还没吃早饭呢!你从热海乘新干线还快些,”“那么,到热海也行。”

立夏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侧身躺在汽车座位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长筒袜前前后后都沾满了苍耳的果实。

立夏子慌忙把苍耳一个个摘去。

在热海火车站前,司机唤醒了立夏子。时间六点半。

商店的百叶窗依旧是落下的,立夏子只好在火车站的洗脸间用自来水解渴,她生平还是第一次“咕咚咕咚”一下子喝下那么多的水呢。

六点五十七分,乘上了上行的新干线列车。

无论在火车上还是在从东京火车站到涩谷公寓的出租汽车上,立夏子一直是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有几次她都要睡着了,但她竭力克制住自己,总算挺了过来。

八点半左右回到了公寓,在挂着窗廉的房间里。充满了暖烘烘的气氛,房子里没有任何变化,这天的早晨同以往与朝永在旅馆里过夜,黎明归来一模一样。

立夏子脱掉连衣裙,马上躺到了床上。紧张感刚开始松弛,她便像一摊泥一般陷入了沉睡之中……

立夏子一觉醒来,伸手将手表拿到了眼前。此时,已是晚上七点二十分,日期的数字显示出九月十四日。真是不可思议,回想起来,从昨天下午离开此地,还不到两天的时间,可是,昨天发生的一切,却好像是遥远的过去了……

朝永依然躺在那黑暗的森林深处吧……一定在那儿。可是扎入他心脏的刀子…是不是我的幻觉呢?

——不,绝对不是。握着那光滑的木头刀柄

的感觉,现在分明还留在自己的手掌里!

立夏子突然又产生了那种无法抑制的焦虑情绪。

如果不尽快地把握事态的话,那么……

难道朝永真的在立夏子之前就醒来了吗?

立夏子不了解自己所服的安眠药的种类,而且这种药在药店里又很难买到,听朝永说,他手中的安眠药还是他从他在药厂工作的朋友那里拿到的。也许这种安眠药的片剂过时了,要么就是次品。

此外,还有那个像影子一样的迫踪者,在他们进山后。

一直尾随着他们,并严密地监视到最后。

为什么?——

首先闪现在立夏子头脑中的,就是在朝永的周围一定存在着对他怀有刻骨仇恨的人。

此人已经嗅到了朝永打算自杀的意图,但是不亲眼目睹他的真正死亡,他又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偷偷地尾随其后,一直看到他们服药躺下去为止。

不,或许那个人始终没有离开现场?或许已经回去,但是为了证实朝永同立夏子是否真的已经命归西天,又返回到他们自杀的现场。

不论是哪种情况,不幸的是朝永在那个人的眼皮底下,苏醒过来了。

看到朝永的复活,那人立刻奔过去,从背后对着他的心脏剌了一刀。

但是,立夏子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了。而且她还从地狱般的黑暗中逃脱出来,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立夏子从被子中伸出手来,将双手举到了眼前。手掌上还沾着少量的泥土和呕吐物。

手虽然又黑又脏,但的的确确是一双血脉流通的活生生的手。指甲上的粉红色指甲油还在闪闪地发着光呢……她的胸中立刻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欣慰和激动。

但是朝永却死了。他本来可以死而复生的,可是那个残无人性的杀人犯的手,却再次将他投进了地狱。

他现在仍然睡着,在那寒冷、潮湿的灌木丛中,孤零零地躺着……

昏暗中,她仰卧在床上,突然,泪水模糊了立夏子的眼睛,行行泪水流向耳后。

胸部剧烈地起伏着,不知不觉,压抑的呜咽转为放声痛哭。是怜悯朝永,还是怀恋他,还是想到了两个人的悲惨命运,总之一股股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的悲哀之情,喷发出来,蹂躏着她的心。

对此,决不能这样善罢甘休。

当她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汹涌的感情侵潮,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

要想抓到凶手,当时自己就应该跑到大仁,到修善寺,特别是到最近的派山所通报事件的经过。自己体力不支,也应该向出租汽车司机讲明此事。这是“杀人现场”目击者的当然义务。

不,现在也为时不晚,十有八、九还没有任何人发现现场,朝永仍然躺在那里。

但是就在她打算这样做的时候,又出现了不安与畏缩的情绪。

如果现在就到附近的派出所如实地诉述真情一一这么一来,警察就会飞快地与现场所属警察署取得联系,有关人员就会火速奔赴现场。

但是,警察对立夏子的报告会完全相信吗?

一触到这个问题,刹时间房间里的一切都好像在立夏子的眼前晃动起来。

朝永和立夏子两人图谋自杀,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他们在沿路的所到之处都留有痕迹。从热海到天城高原所乘汽车的司机、天城山旅馆的店主及服务员,都会记住他们的面孔。在旅馆写往东京的两封信,不也是拜托他们发的吗?而且在朝永的西服口袋里,还装着两个人写在一张纸上的遗书呢。

照立夏子的说法,两个人在天城山打算一起自杀,可是后来……第二天早晨,却只有立夏子一个人安然无恙地返回了东京。而且。他们还会发现一把插在朝永背上的刀。

刀柄上,有立夏子的指纹……恐怕只有她一个人的指纹清晰地留在刀柄上。

谁会相信有“追踪者”存在呢?相反,立夏子只会受到警察的盘诘。

警察肯定会做出这样的推测,两个人决心自杀,一同进了山,双双服用安眠药后,又都将其吐掉了,这时,男方产生了恋生的念头。女方察觉后,就用事先藏好的一把刀向男方剌去。随后女方自杀,未遂,便逃跑了。

为了逃避杀人嫌疑,女方编造了一个假想敌,向警方进行了申报……

现在,如果自己毫无防备地抛头露面,无疑会被视为杀人犯而被逮捕。这样一来,抓获杀害朝永的真正凶手的机会就永远地丧失了。立夏子“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喉头仍然很干,很想喝水。

从床上下来后,她打开了电灯,然后向厨房走去。

平时极少吸烟的立夏子,发现放在厨房抽屉里的香烟立刻取了出来,急不可耐地点燃了一支。

口中的香烟使立夏子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半年来的那几个夜晚。可以说,那几个夜晚给自己带来的不是生理上的快感,更不是情火充分燃烧的夜晚。但是……那几个夜晚却也鲜明地留在了自己的记忆中。

一定要为朝永报仇。凭自己的力量。

烟雾从口中吐出后,圈圈缕缕地在历间里扩散。立夏子决定,从朝永的尸体被发现之日起,自己就乔装成一个“失踪者”。因为根据朝永口袋中的遗书及旅馆人员提供的情况,立夏子是“朝永所带的女人”,这一点马上就会见诸报端,人人皆知了。

但是,朝永的尸体马上被发现的可能性还是很小的。因为事件的现场是在偏离登山道、视野极其狭小的密林深处。

朝永曾告诉妻子他到关西出差,四、五天以后才回来。

出发那天是九月十三日,所以一直到九月十八日,他的妻子都会默默地等待着。

可是时间一过,朝永仍沓无音讯的话,她定会产生怀疑。而且,公司的经营也正处在窘迫之际,如果朝永失踪了,公司内部也会一片哗然。

况且,朝永在大城山旅馆给妻子写了信,她大体上也猜得出朝永的真正去向。

十九日,朝永的妻子就会向伊豆方面的警察署提出搜寻申请,这样一来,发现的时间……

不,根据朝永在信中书写的语气,他的妻子读后会更早地发现异常,等不到十八日,就可能提出搜寻申请。

充其量,也只有三天的时间了。立夏子自言自语地嘟喃着,只有这三天,自己还是个自由人,因为案件还处在未暴露之中,连敌人也会认为立夏子真的与朝永共赴黄泉了。

突然,有人叩门。

立夏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野添君,在家吗?”

是一个男管理人员的声音。

没有听到口声,管理人员又用力敲打起来。

“在。”立夏子未加思索地答道。

“有你的电话。”

“好,谢谢……”

立夏子有些踌躇,但是已经答应了。就不得不去接。

她很快穿上了衣服,来到管理人员办公室。电话机放在窗口,室内看不到立夏子的影子。

电话机听筒刚往耳边一放,就马上听到了嘈杂的人声和玻璃杯的碰撞声。

“喂,喂……”

“喂,喂,立夏子君吗?”

甜而圆润的声音,立夏子一听就知道了对方是酒吧间的歌手。立夏子放心地回答:“是的。”

“身体怎么样啊?”

昨天立夏子打电话给这位歌手,请他转告店主:因身体不适,请几天假。

“谢谢,好像有些感冒了。”

“发烧吗?”

“没有。”“能吃东西吗?”

心地善良而又爱多管闲事的歌手,用出自内心的体贴的语调问道。

“可以。”

“今天晚上店里休息,我给您做点什么吃的吧?”

“谢谢,我自己可以做。”

立夏子突然感到这样与外界交往很危险。由于其种原因,如果提前发现了朝永的尸体的话,说不上在酒吧和公寓,警察已经有所布署了。

“太感谢了,我还要请几天假,出去旅行,此事请向店主再转告一声。”

歌手有些不解,刚张口欲问,立夏子“叭”的一声挂上了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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