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笙并不怕湛祯怀疑自己勾结秦易,因为这本身就是无中生有,但在他看来,湛祯却不仅仅只是怀疑他勾结秦易那么简单。

说到底,自己的破绽实在太多了,他做的这些,原本就不是普通妻子会给出的反应。

那么,湛祯如果真的知道,会怎么做呢?一定会杀了自己他吧。

他心思缥缈,仗着湛祯不在,也不用太过警惕,放任自己沉入情绪深渊。

快要暴露了。

无论湛祯是否顾念‘夫妻之情’,他都会想办法在哥哥来之前确认自己的性别,他看上去好像色迷心窍,在大是大非上却始终拎得清。

那么,该怎么提醒哥哥,不要再过来了呢。

门外传来动静,如意轻声喊他:“公主?”

“嗯?”他以为自己答应了,如意却完全没听到,因为声音实在太轻,直到戚思乐朗朗的声音传来:“喝药了。”

咸笙瞬间摆脱出来,鸦翅般的羽睫微微掀起,便是绝顶风情,他撑起身子,道:“皇叔……”

戚思乐回神,将碗放在桌面上,道:“近日感觉如何?”

“有劳皇叔,最近身子好多了。”咸笙打起精神应对,但脸色却很白,戚思乐观察他,然后拉开凳子,在桌子另一边坐下去,笑道:“难得湛祯不在。”

“他被父皇喊去了。”咸笙端起碗喝药,眉头细细拧着,鬓角散落一点碎发,越发显得有些憔悴,戚思乐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我看你脸色不好,有什么心事?”

咸笙放下碗,抿了抿唇,哪怕从小就是药罐子,他还是很难习惯这种苦味,他自己拿了颗蜜饯放在嘴里,然后看向戚思乐,道:“女儿家的心事,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不值一提。”

戚思乐静静看他,“是因为商太子进京,你在不安?”

咸笙神色平静:“哥哥到底是大梁太子,来大都我实在不能不担心。”

戚思乐又笑了,他端起壶给自己倒茶,道:“两国联姻,大晋得你这等美人,自然不可能主动违背承诺,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晋人不会违背,便是在说梁人会了,咸笙眼珠剔透,里头却凝着冰霜:“人心隔肚皮,我怎知晋人如何打算?”

“你这话只怕你自己都不信……南国公主美貌无双,湛祯一见钟情主动退还十城请求联姻,诚意十足,此事连小孩子都知道。他若想杀商太子,何必等到今年?言而无信,他如何坐的稳大晋江山?”戚思乐把玩着杯子,好像突然想到,若有所思道:“除非他的美人……出了什么问题。”

他笑吟吟,目光却带着审视:“你说呢?”

话说到这种份儿上,换做旁人,如履薄冰行走于敌国,每日提心吊胆,心里脆弱的定然会有所动摇,但戚思乐却没有在咸笙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闪动。

他甚至歪了歪头,浅笑回问:“依皇叔的意思,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他太过坦然,导致戚思乐几乎都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道:“到时候了……湛祯已经有所怀疑,他再喜欢你,也还是北国太子,他必须对大晋负责,就像你,哪怕拖着病体,也还是要强撑着背起你对大梁的责任。”

“你错了。”咸笙靠在榻上,道:“我的肩膀太孱弱,背不起家国大义,我只是一个公主,身不由己,湛祯想要,我便嫁了,他成了我的丈夫,讨他欢心是我的本分,仅此而已。”

“你以为我只是猜测吗?”戚思乐似乎有些无可奈何,道:“你百密一疏,湛祯或许不知道,但我已经看出来了。”

咸笙睨着他,他清楚戚思乐在等着自己主动询问,因为只要心虚,必然害怕被抓住把柄,但他只是微微含笑,什么都没说。

戚思乐再次惊异于他的心志之坚韧,他皱眉,过了一会儿,道:“罢了,你好好养身子吧,此药可以让你睡得好一些,想睡的时候吃一颗。”

他放下一个药瓶,起身离开。

月华躬身送他,等他身影消失,便陡然跑进来:“公主?”

咸笙没说话,好一会儿,他抖着手示意了一下药瓶,月华急忙倒出来放进他嘴里。

咸笙疲惫的缓了缓,道:“扶我去床上休息一会儿。”

戚思乐的药果然有效,咸笙满心乱七八糟,却还是睡了过去。

湛祯从皇宫骑马回来,江钦跟他并肩,还在试图说服他不要去动湛瑾的秘密,直到湛祯忍无可忍,“自欺欺人要有限度,纵容也该有底线,此乃孤之家事,再提抄你全家。”

江钦憋了一会儿,没憋住:“她会没事的吧?”

“……”湛祯直接拿马鞭抽了过去:“滚!”

他给江钦弄的满心火气,回到府里,便陡然想到咸笙。

哪怕不去想,可还是难以忽略。

——

“殿下对断袖怎么看?”

“如果他是女扮男装呢。”

他的眉头恶狠狠的拧起,眼神落在新房的方向,蓦然大步走了过去。他不想再装作无事发生,不想再自欺欺人,不想再纵容,如果咸笙胆敢骗他,赌上北晋太子的名义,绝不轻饶!!

他眼中戾气横生,一路来到门前,如意忙行礼:“公主睡下了。”

湛祯推门而入,嗅到空气里漂浮的药味,忽然又放轻了脚步,戾气收敛,他缓缓走过去,拉开床帷,看着咸笙娇美精致的面孔。

他伸手,咸笙的脸蛋柔嫩平滑,让人爱不释手,他的手指落在咸笙的耳朵上,看着耳垂一点耳洞的痕迹,印象中,很少见到他戴耳饰,想是因为时常在家的缘故。

他凑过来亲了亲咸笙的脸,像是在哄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孤就看一眼……就一眼,孤心里有疙瘩,等你醒来若生气,孤再跟你赔不是,好不好?”

他声音又轻又低,咸笙却依然睡得安稳,湛祯心跳加快,一边看着他的脸,一边缓缓掀开被子。

咸笙蜷缩着身子,只穿了外衫,下面是纯白的里裤,雪白的足漂亮极了,湛祯思绪又有点飘,逼着自己把目光落在他的腰间,然后怯怯的伸出了手。

他不敢太大动作,怕吵醒咸笙,所以小心翼翼,还没全部拉下来,就看到咸笙里头穿的十分贴身的一层,布料柔软,却很厚。

“……我害怕你,所以在里面多加了一层。”

如果一开始是害怕他行房,可两人都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为什么还要继续穿?

湛祯的手抖了抖,瞳孔无法克制的收缩,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而来,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也未曾这般畏怕过。

他看着咸笙沉睡的,微微泛着红晕的脸,好一会儿,缓缓将被子盖了回去。

他欺身吻了吻咸笙的嘴唇,有些眷恋:“孤给你时间……等你慢慢解释,告诉孤,是孤想错了。”

“你没有秘密。”

他起身走向书房,浮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重新坐在椅子上,他注视着那段梅枝,想起了自己拿刀鞘帮他压下梅枝的那一幕。

他迟疑了很久,才终于取出那支簪子,然后腾出一侧的木盒,将其关了进去。

到了下午,湛瑾终于来了,他无法抑制的紧张,“皇兄找我有事?”

湛祯盯着插梅在想什么,一时没搭话,湛瑾犹豫上前:“皇兄?”

湛祯终于回神,道:“坐吧。”

湛瑾摇摇头:“就不坐了,不知皇兄有何吩咐?小将军还在外面等我。”

湛祯的目光落在他胸前,湛瑾下意识含胸,听他道:“前两日还没有,你里头垫了什么?”

他问的太直接,湛瑾一时回不过神,他将手背在身后,指节克制的弯曲:“我不懂……”

“孤没有耐心跟你周旋。”湛祯冷声道:“做女儿家的时候没见你有,做了男儿反而有了,你如此欲盖弥彰,是把孤当傻子么?”

湛瑾脸色瞬间苍白,蓦然跪了下去:“皇兄,我实在是……”

“拿出来。”

湛瑾用力抿唇,把眼泪眨回去。戚思乐说湛祯眼里揉不得沙子,他以为说的再对,湛祯也不可能扒了他的衣裳,可他没想到,对方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已经确定了自己的身份,没有一丝一毫的疑问。

他不知道湛祯会怎么做,是告诉父皇,还是直接给他降罪?

可不管他怎么生气,都是应该的,因为自己连皇后都骗了。

他瞬间心灰意冷,可伸手去解腰带,想到点白那种私物,却还是满心羞耻:“这个拆卸有些困难,我想,去后面……”

“嗯。”湛祯没有疑问,他耐心的等了一会儿,湛瑾重新走出来,把两个点白放在了他面前,湛祯蓦然脸色大变:“这是……”

“点蕊白峰。”被拆穿,湛瑾反而不紧张了,他简单道:“梁人所制,是小皇叔给我的。”

湛祯额头跳起青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开始变得难看,眼睛里汹涌波涛。他克制着,艰难道:“你回去吧。”

“皇兄,我母妃……”

“孤知道你的意思。”湛祯终于把差点崩裂的情绪收回去,他望着桌子上可以假乱真的东西,心思明显没有在湛瑾身上:“这件事孤会寻找时机告诉父皇,为你正名,你不需要再受清容威胁。”

湛瑾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湛祯会这样仁慈,泛红的眼睛里涌出喜悦:“多谢皇兄!”

“回去吧。”

湛瑾答应一声,又看向桌上,“那,这个……”

湛祯情绪尽数内敛,却更显得眼神暗沉,杀机四伏:“就放这儿。”

湛瑾不敢多说,告辞退下。

为了让那段梅枝活的更久一些,书房一直没有烧地龙,湛祯坐在那里,却并未觉得冷。

胸腔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烧,他手背青筋耸起,缓缓伸手,将其中一只点白抓在手里。

手感极好,也极熟悉。

这东西,当真是巧夺天工的很。

他笑了一声,瞳色却越发的阴郁。

难怪,难怪,难怪。

如果说当年败在秦韬手里已经是奇耻大辱,那么此时此刻,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咸笙这一觉睡得很香,有多香呢,他甚至还做了美梦,醒来时还未能从梦里脱离。

他嘴角挂着笑容,慵懒的翻了个身,睫毛抖了抖,忽然注意到面前坐了个人。

他反应迟钝的闭了下眼睛,然后抬手揉了揉,眼前模糊的人影清晰起来,他看清了湛祯的脸。

阴沉而冷漠。

愣了一会儿,他软软开口:“怎么啦?”

那声音带着隐隐的小鼻音,湛祯的心里却仿佛落下巨石,被砸出滔天巨浪。

他的表情变得可怕起来。

咸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手臂发软的撑起身子坐起来,看了湛祯一会儿,伸手来碰他,讨好的歪了歪头,喊他:“相公?”

湛祯肌肉崩的很紧,像极了钢铁,咸笙发誓,如果他此时拿手臂扫过来,就可以轻易取自己性命。

他忽然有些恐惧。

湛祯又在看他了,但这个眼神又跟以前不一样。他以前如狼似虎,总能看出一些垂涎,但现在,里头带了杀意。

他很生气,咸笙却不敢去想他是不是看穿了什么。

他确定秦楼楚馆之外应当不会有机会再见到点白,但,他不确定自己沉睡的时候湛祯有没有对他动手。

湛祯一言不发,咸笙犹豫了一下,缓缓爬了过去,伸手揪住他的衣服,然后坐在了他的腿上,他看着湛祯,忽然吧唧亲他一口,笑道:“到底谁惹我相公生气了?嗯?”

落在脸上的吻柔软极了,他眉目也柔软极了,一股药香与淡淡的香粉味混合在一起,那是独属于咸笙的味道。

湛祯的手慢慢环在他的腰上,咸笙瞬间感觉自己被铁钳夹住了,他被那只手推着,与湛祯相比有些柔软的身子贴到了对方胸前。

两人呼吸很近,咸笙忽然不安,“相公……”

“未经同意,再敢碰孤……”他望着咸笙剔透的眼睛,嗓音沙哑而危险,一字一句:“就杀了你。”

咸笙下意识想跟他拉开距离,力气不够,不光没有推开,还因为背后的手臂而弹回来撞在湛祯胸前,嘴唇也一下子贴上了他的。

对比湛祯刚说过的话,这个被动撞上来的吻,像极了挑衅。

咸笙:“……”

他忙把嘴唇缩回来,两人距离实在太近,他的腰还贴着湛祯,只能拿手臂推着湛祯的肩膀,努力撑开两人的距离,后倾着解释道:“我没想碰你,你放开我,我一定离你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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