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宓歪头看了姜姝嬅一会, 倏地凑过去抱她。

还拍着她后背,糯糯地安抚道:“二妹妹,不要生气,不生气嘛。”

姜姝嬅愣了下, 满心的火气瞬间消弭, 只剩一腔柔软。

她回抱姜宓, 眼底浸出了水色:“姊姊, 我讨厌二哥!”

姜宓同仇敌忾:“嗯,那我也不要喜欢二哥,我们一起讨厌他。”

姜姝嬅缓和了情绪,也不管现在的姜宓能否听懂,径直拉着她在长榻上坐下,嘀咕说开了。

原是姜家老二姜明志从谷卿闵那得了几十两银子, 遂心痒难耐的去跟人赌博斗鸡。

不想, 银子全输光了不说,赌到兴头上,他还跟行人借了银子。

行人的银子,谁都知道借不得, 本赚利,利滚利, 最后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如今,行人押了姜明志,扬言还不上钱,就要断他一只手。

姜清远得知此事, 意图先将姜明志给捞出来,至于欠的银子,日后再想法子慢慢还。

姜清远一个城门监的五品城门郎, 按理那群赌博斗鸡坊的人,多少还是会给几分薄面。

可这其中又不知出了何种变故,姜清远没把姜明志捞出来不说,还把自个赔了进去,斗鸡坊的人报了官,只说姜清远一言不合打杀了人。

那死人的尸体摆在府尹门口,姜姝嬅亲眼所见。

姜家唯二的俩男丁,一下都折了进去,仿佛天都塌了。

姜老夫人成氏从小佛堂出来,府里女眷都聚在正堂,古氏一屁股坐地上,撒泼大哭。

她冲成氏哭嚷道:“母亲,清远他是朝廷官员,如今为二叔背了命案,这可要如何是好啊?”

末了,她又说:“我听人说,官员犯案,都要移交刑部审查,清远他如何吃受的住牢狱之苦?可怜我俩小儿还不满一岁,这就要没爹疼了。”

成氏约莫五十有余,身形削瘦,盖因常年吃斋念佛的缘故,面白有皱,一双眼睛甚是明亮严肃。

她捻着串佛珠,皱起眉头呵斥了声:“说够没有?真相尚不清楚,你就如此闹腾,莫不是你盼着老大出事不成?”

古氏被这话一堵,她擤了下鼻涕:“谁盼着他出事了?要不是二叔不学无术,今日又哪里会连累上清远?”

成氏默然,古氏的说法也不无道理。

姜姝嬅再是看不惯古氏,此时也没心情多说其他。

她道:“娘,眼下没看到大哥,也不清楚具体是如何一回事,不然使点银子,打听打听?”

成氏点了点头:“差府里管事去打听,找老大上峰同僚问问,不要舍不得银子。”

姜姝嬅忧心忡忡点了点头:“杨晋哥哥那边,兴许有门路,我也去试试。”

成氏摆手,姜姝嬅本想走,见着一脸懵懂的姜宓,她犹豫了下:“姊姊,我出去一趟,一会让瑟虹给你做点心,用了就小憩会。”

姜宓无措点头:“二妹妹,早点回来。”

成氏仔细观察姜宓,见她言行举止透着稚气,确实如小孩。

她对姜宓招手:“宓宓,到大伯娘这里来。”

姜宓眉眼弯弯,挪蹭过去,依恋地蹭了蹭成氏。

成氏有心问几句贴己话,遂三言两语打发了古氏。

待正堂里头,再无旁人,成氏才低声问:“宓宓,这些日子开心吗?”

姜宓蹲坐在成氏脚边,将脑袋靠她膝盖上:“大伯娘,宓宓开心的。”

成氏摸着她的青丝,半垂眼睑道:“宓宓,你真的忘记了一些事?”

姜宓抬起头,疑惑地望着成氏:“大伯娘,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成氏笑了:“听不懂也无碍,大伯娘就想宓宓快点好起来。”

姜宓弯眸,软绵绵地笑起来。

没两日,因着银子的疏通,姜姝嬅在大牢里见到了姜清远和姜明志。

待她回来后,姜府一门见着她苍白惶惶的表情,所有人心都沉底了。

姜姝嬅欲语泪先流:“娘,大哥他真的杀人了……”

说完这话,她竟是呜咽哭了起来。

成氏脸色大变:“你说清楚。”

姜宓心疼坏了,边拿帕子帮姜姝嬅擦脸,边哄着:“二妹妹不哭,妹妹不要哭呀。”

片刻后,姜姝嬅收敛了情绪,将事情娓娓道来。

事实上,那日太乱,原本姜清远同斗鸡坊的人说的好好的,先放了姜明志,再多宽限几日,所有的欠债他来还。

斗鸡坊的人也松了口,谁知道有人在背后推了姜清远一把,姜清远撞上斗鸡坊一小管事,那管事顷刻就口吐鲜血倒地。

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对姜清远来说,像是做梦一样。

周遭的人都指摘他杀了人,还火速报了官府,跟着他就被下狱了。

据说,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就等着送审刑部,过一遍堂审,如无意外,只怕是要给人偿命的。

姜家的天,塌了。

古氏在知晓这消息,连夜收拾行囊,把俩双生子小孩儿落下,自个一人跑回了娘家。

成氏差点没被气出好歹来,姜姝嬅即便对古氏这行为不耻,但又没立场要古氏陪着姜清远一块去死。

俩小孩儿没了爹娘,平时只有个乳母,倒不怎么带的过来。

乳母过了没几天,就委婉的跟成氏提了结契的想法。

成氏也不好强留,给足了银两,将人遣走。

小孩儿还太小,不能没人照顾,姜姝嬅遂自告奋勇将俩小孩儿接到了月华院。

她同姜宓一起,一人带一个,再加上瑟虹从旁帮衬,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日,姜姝嬅带了些吃食,和成氏一块去探视姜清远和姜明志。

整个府里,就剩姜宓一个主子。

两小孩儿这些时日被迫断了奶,如今倒也乖巧的很,不怎么闹腾。

瑟虹哄睡了两小子,见姜宓也点着脑袋在打瞌睡,便小声在她耳边说:“大姑娘,您也睡一会,婢子会看着的。”

姜宓放下心来,她顺势往床榻上一窝,挨着两小孩就蹭蹭就睡了。

片刻后,瑟虹退出房间,拢着双手,恭恭敬敬得朝角落福了一礼。

她低声道:“主人,大夫人睡下了,府中没别人。”

随着这话,一身玄色锦衣的商殷背着手走了出来,他直接进门,瞧着睡得香甜的姜宓就皱起了眉头。

瑟虹小心解释:“这些时日,大夫人要照顾两位小少爷,晚上不怎么睡得好。”

好不容易脸上了微末血色,这下又变得苍白苍白的,眼下还有青黛。

商殷挥手,瑟虹悄然退下。

商殷近前,在床沿边坐下,越是看那俩小崽子越不顺眼,他不客气地一手拎一个,丢到角落里,腾挪出宽敞的地儿。

随后,他弯腰,将姜宓往里抱了抱,又还给她扯来锦衾盖住。

至于窝角落的小崽子,谁在意?

又不是他的种。

许是担心着小娃娃,姜宓这一觉只睡了半个时辰,一个激灵刹那就清醒了。

睡眼惺忪,满脸茫茫然就开始在床上四处摸小娃娃。

小娃娃没摸到,倒是摸到一只修长带薄茧的大手。

姜宓愣了下,似乎没明白过来。

她晕乎乎转头,就对上了商殷那张俊脸。

商殷视线从手上扫过,狭长凤眸似有点光飞快闪过。

姜宓一开口就软糯糯的,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殷殷吗?我是做梦了吗?”

商殷伸手捏了她小脸一下,很轻很轻的触感,让姜宓回神。

她眸子逐渐闪亮起来:“殷殷,又给宓宓带了吃的吗?”

商殷顿了顿:“这次没有。”

姜宓失望起来,连头发丝都焉了:“好的吧,宓宓也不饿。”

说着不饿,却把边上的小奶娃娃刨过来抱住猛嗅了口,满口鼻的奶香,让人欢喜。

商殷道:“你大哥和二哥出事了,知道么?”

姜宓拧起眉头:“大伯娘和二妹妹都为这事不高兴。”

商殷薄唇轻抿,忽的说:“你可以救他们。”

姜宓不解:“要怎么救啊?”

商殷将姜宓怀里的奶娃子提出去,挑着她下颌,凑近了一字一句的道:“你跟我回商家,我保你两位兄长平安无事。”

这话让姜宓为难起来,她不解地想了想:“殷殷为什么总是要我跟你回家?”

商殷愣了下,姜宓接着说:“我的家在这,商家是殷殷的家,殷殷好笨哦,你把我带回商家的话,你父母不会同意的,我大伯娘也不会同意的。”

商殷眸光深邃:“我没爹娘。”

姜宓呐呐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瞥了商殷好几眼,软乎乎的小手指头,小心翼翼地偷摸过去,在他手背像毛毛虫一样蹭蹭摸摸。

“殷殷不难过,宓宓也没有大伯的。”姜宓声音细软,带着蜂蜜一样的甜,乖的人心尖子发软。

商殷深深地看了她一会,意味不明的叮嘱道:“有朝一日,若是姜家人欺负你,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姜宓更不懂这话了,她翘起嘴角笑起来:“殷殷说什么胡话呢,宓宓家里人怎么会欺负宓宓呢?”

商殷也不解释,他稍稍多坐了一会,又跟来时一样,悄然离开,不曾惊动任何人。

等到下午傍晚时分,成氏和姜姝嬅回来,然一同回来的,却不止她们两人。

随行三四人,其中有两人皆是头须皆白的古稀老翁,另外两人是一男一女,同成氏年纪相仿。

姜宓和瑟虹一人抱个小奶娃站在正厅里头,姜姝嬅吩咐仆役上茶水点心。

其中一老翁盯着姜宓看了会,忽的问:“这小辈不是嫁给了辅政大人的胞兄了么?”

成氏回道:“她病了,所以清远将人接回来养着。”

“荒唐!”另一老翁严厉喝道,他脸上有深刻的法令纹,看着不近人情。

姜宓有些害怕,她怯怯地看着那两老翁,不自觉往瑟虹身后躲。

“既已是商家妇,辅政大人权势滔天,清远和明志的事还有不好解决的么?”最先开口的老翁不疾不徐的说着。

成氏愕然:“两位叔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是这四人乃是姜家住在城郊的另外一脉,听闻姜府的事,生怕连累到族亲,今个巴巴赶来。

当下,那和成氏年纪相仿的妇人笑了声:“辅政大人那多大的权利,弟妹真不懂么?”

成氏脸上带出怒意:“宓宓的夫君已经故去,她还病着,同辅政大人没甚关系。”

那妇人哂笑一声,一脸不赞同的表情。

生着法令纹的老翁果断插言:“成氏,你就狠心看着清远和明志吃牢饭?看着你们这房血脉断绝?”

成氏摇摇欲坠,手心手背都是肉,唯二的儿子出事,她比谁都煎熬。

那老翁拿拐杖指着姜宓道:“商家的事我听说了一些,出嫁了的妇人还在娘家长住,平白惹夫家嫌弃,将人送回去,让这小辈朝辅政大人开个口,清远和明志就没事了。”

甫听这话,成氏转头看着茫然无措的姜宓,头一回心思动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份的更新。

今天就这样吧,码不出来了。

明天照旧双更,么么叽(*  ̄3)(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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