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杀披靡的银蛇暗卫, 众星拱月地围绕着一人,犹如是群狼围视一只羊羔。

那人穿着一身五爪金龙的明黄龙袍,稚嫩的面容,约莫不过十四五岁。

赫然是——皇帝!

端王面色大变:“商殷, 你好大的胆子!”

商殷眸光深邃, 深的毫无波澜。

他只口吻很轻地喊了声:“陛下?”

年幼的皇帝一个哆嗦, 紧张地看了看他, 又看向端王,随后战战兢兢开口道——

“端皇叔,是朕放的殷爱卿,殷爱卿辅政多年来,为大夏为朕劳心劳力,那些所谓的铁证, 朕仔细看过了, 漏洞百出,纯粹是污蔑。”

端王木着脸,表面还稳得住,内心操蛋的却想骂娘了。

他怎么都没料到, 商殷会这样胆大包天,直接釜底抽薪找到皇帝, 更没料到,年幼的皇帝居然倒戈的这么快。

如今商珥死了,那不是把他这个皇叔架在火上烤么?

端王咬牙:“陛下,切莫偏信小人谗言, 臣手上证据确凿,有商殷亲笔书写的账本数本,容不得他抵赖。”

皇帝紧张的脸色微微发白, 他看了圈周围的银蛇暗卫,都快哭了。

“皇叔,总之朕相信殷爱卿。”皇帝道。

端王气的心肝疼,要不是亲侄子是皇帝,他都想当场抽人。

简直,猪队友!

商殷不冷不热的道:“微臣,定不负陛下信任。”

这般君臣和谐,就越发衬的端王无事生非。

商殷脸上沾染了一点血迹,暗色的血点像开败的红梅,泠泠冷清。

他道:“端王爷,若是无事,本官还要赶着给家兄办丧。”

端王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

他咬着牙,目光倏地落姜宓身上,跟着就一亮。

姜宓心头生出不安,她轻轻拽了拽商殷袖角,在他侧目时,很小声的说:“殷大人,对不起。”

她才道完歉,一双柳叶眸就眼泪汪汪:“宫宴之时,端王逼我用大人笔迹,伪写了很多账本。”

身边的姑娘,黑白分明的眸子湿漉漉的,眼尾噙着水雾,一眨眼睫羽都是润的。

她小鼻尖粉粉的,唇肉沾了水光,晶亮又嫣红,诱着人想啃上一口。

她还死死拽着他袖角,紧巴巴地跟着,似乎很怕被丢下。

软乎极了,也真真乖巧,还是那种主动收了小爪子的乖。

凤眸边腾腾的冰寒不自觉柔和了一分,商殷薄唇微勾,回道:“回去写。”

姜宓愣了下,茫然地看着他。

商殷道:“我的字,写给我看。”

姜宓抓狂,都这个时候了,说这话合适么?

事实上,在商殷身上就没有不合适的时候,他睥睨地斜看端王,不在意的道:“端王爷,还想说什么?”

端王阴狠一笑:“来人,呈上来。”

话落,当即就又小太监端着托盘,匆匆上前来。

姜宓只一眼就认出,那托盘里不是别的,正是她伪写的假账本。

她心头发紧,手上不自觉用力,袖角就拽的越发紧了。

皇帝也是气急败坏,差点没跳脚:“端皇叔,你还想干什么?”

眼瞎了,没见他这个皇帝被银蛇暗卫挟持着么?

端王冷哼:“这些出自辅政大人之手的账目,商殷你要怎么解释?”

说完,他随手翻捡一本,信口念道:“七月六日,京畿东大营军饷五千两,七月二十一日,兵部军械库精铁一仓。”

“哼,”端王啪的将账本摔地上,“商殷,本王倒想知道,这么多的银两,你吃撑吗?”

商殷表情淡然,半点都不在意:“恰好,我这也有几本端王爷的账本。”

这话落,端王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

方圆冷笑着上前,将手里的小包裹朝端王扔过去。

小包裹四散开来,一大沓的账册滚落到地上,并翻卷开。

端王定睛一看,字迹是熟悉的,账目内容却是陌生的。

他惊异,暴跳如累:“商殷,你这是什么意思?”

商殷眼都没眨一下:“端王爷看到的意思。”

端王目若喷火,然却拿商殷没奈何。

年幼的皇帝赶紧开口:“端皇叔,朕都说了是误会,你怎的不信呢?

末了,他又补充道:“端皇叔,金吾卫都撤了吧,殷爱卿还有丧要办。”

端王顺台阶下,不甘不愿挥了挥手。

金吾卫往左右散开,商殷目光寒凉,在端王身上淡淡扫过。

他抱着商珥,从金吾卫让出的道穿行过去,再经过端王之时,轻若飘羽地丢下一句:“家兄突丧,王爷得空可来上柱香。”

端王眯眼,看了眼气息全无的商珥,竟是笑了。

他那笑无比的刺眼:“善,本王定会前来。”

虽说没扳倒商殷,可到底商珥死了,商家也就只剩一人而已。

多多少少,也算是一点微末安慰。

商殷脚步忽的一顿,他转头看向端王,浅棕色的凤眸凛然冰寒。

“端王膝下三子一女,微臣听闻嫡长子喜纵马比斗,次子好诗文,幼子擅拳脚,至于掌上明珠,及笄之年,闺秀温婉,深受各家勋贵子弟的爱慕。”

商殷用平缓的语气说出这话,就像是在说今个天气真好一样。

然,越是平缓无波,就越是让端王面容发沉。

旁的商殷也没多说,只丢下一句:“端王爷务必将子女看好一些。”

端王勃然大怒,脸红筋涨地怒吼道:“商殷,你威胁本王?”

商殷不再看他,继续抬脚往前,姜宓哒哒跟他脚后跟,身后是威武的银蛇暗卫。

一行人,就这般正大光明地出了宫,谁都不敢阻拦。

眼见人走了,端王回头,朝皇帝拱手:“陛下……”

“啪”回应他的,是皇帝狠狠的一耳光。

“皇叔刚才是不是打算,不惜舍了朕也要拿下商殷?”皇帝面色铁青。

端王微微低着头:“臣不敢。”

皇帝冷笑连连:“你不敢?是你说证据确凿,这次一定能让商殷翻身不得,朕多少次让你忍耐几分,没十足的把握,绝对不能动手,你倒好,你看看你干的什么事?”

端王被训的像个孙子,半点都不敢反驳。

皇帝继续说:“你知道他怎么做的?他带着银蛇暗卫,将朕从龙床上请下来,请下来的!”

“朕敢不来吗?朕要是不来,只怕皇叔见到的,就是朕的脑袋!”

“商殷,他敢!”端王几欲裂目。

皇帝冷嗤:“他辅政大臣,满朝文武都没一个敢违逆他的,他有什么不敢的?”

端王欲言又止,见皇帝面容上,浮起不合年龄的颓然和阴鸷,他硬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摆手:“商珥死了,商殷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皇叔你好自为之。”

话中的薄凉,令端王无端心慌:“陛下……”

“皇叔,”皇帝侧了半张脸,眼下阴沉不化,“有银蛇暗卫在一日,朕就永无安宁。”

端王怔然,当年商家人同始皇征战天下,平定寰宇,临到封赏之时,商家人却不愿意封侯拜相,只象征性地领了个伯爷爵位。

始皇觉得亏欠,遂允商家每代当家人,可训一支两百人的死士为私物,故称银蛇暗卫。

商家人感念,叩谢龙恩时曾发誓,只用银蛇暗卫护卫当家人安危,永世不得用之行大逆不道之事。

但如今,数代人过去,银蛇暗卫是不是真的只有两百人,无人知晓。

且,商家人到底还遵不遵那誓言,也无人敢肯定。

银蛇暗卫,就像一根刺,日夜横旦在皇帝喉咙,又像是悬在脖子上的刀,让皇帝寝食难安。

端王看着皇帝渐行渐远,表情逐渐冷凉。

为了扳倒商殷,他拿别人做棋子,随手可弃,但到底,他在皇帝侄子的手里,那也是棋子。

随手可弃。

****

出了宫,天际还是苍茫的颜色。

昏昏暗暗的,唯有身后宫廷是灯火辉煌的。

姜宓回头看了一眼,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商殷走在前头,有小太监殷勤地抬来软轿,想送两人一程。

商殷熟视无睹,他就那么抱着商珥的尸首,任由鲜血沾满全身,一步一步往商家回去。

方圆沉默地跟在最后面,挥手退了银蛇暗卫,就不敢再吭声了。

姜宓踉踉跄跄地抓着商殷袖角,商殷脚步大,她跟的艰难,走一路就要小跑几下。

她转头看了看商殷,又看了看双眸紧闭的商珥,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法说。

姜宓记得,上辈子有次商殷酒醉,他抱着她躺床笫里,难得什么都没做,只低哑着嗓音讲了他和商珥小时候的事。

他说,商珥以前不是那样的性子,幼时兄友弟恭,待他十分好,作为该继承家业的嫡长子,他却不要银蛇暗卫。

他还说,旁人说他断眉克亲,商珥有次就往自己左眉划了一刀,说要和他一样。

姜宓心想,商殷在所有人面前,总是绷着脸,喜怒不露人前。

时日久了,大家就都以为,他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没感情的。

冷面冷心,感情漠然,和冰块有什么区别?

上辈子姜宓也是这么认为的,纵使商殷说过支言片语有关商珥的事,在她看来,那也是失去之后的记忆作祟,他并不见得对商珥就有多深厚的手足情谊。

然而此刻,姜宓忽的就感受到了商殷的难过。

她抽了抽小鼻子,眼眶忽的发涩。

两刻钟后,商府大门在望。

微弱的青白曦光在这刹那猛地跳出晦暗云海,带出点滴的浅光,衬的朱红大门前暗影斑驳。

商殷脚步微顿,抬头看着牌匾,声音很轻:“哥,到家了。”

哥,到家了。

只这一句话,引爆姜宓忍了一路的情绪。

“殷大人,”她眼底泛着泪意,咬着唇极力忍着,“你,你不要难过,大公子他什么都知道的。”

干巴巴的安慰,姜宓说完就急地跺脚,头一回她怨起自个的嘴笨来。

商殷却回了个字:“嗯。”

他抱着商珥进门,青姑奔过来,当即奔溃大哭:“大公子,大公子,你怎的就是不听老奴劝啊。”

商殷往流水渊北厢去,一路不停歇。

北厢有间偏房,从来不打开。

今日,青姑抖着手打开,薄光倾泻,姜宓看到里面布置齐全的灵堂和棺椁。

她眼瞳骤然一缩,却是不晓得在商珥生前,连同寿衣等竟是早被备好了的。

商殷不要人插手,亲自帮商珥穿上寿衣敛发入棺。

随后,他毫无异常地让方圆去慈恩寺请玄悯高僧来作法超度,至于需要悬挂的白幡白布,青姑已经自发安排了。

做完这一切,商殷适才回了风雪楼。

姜宓换上丧服,取下发髻头钗,掐了朵白色小花戴上。

仲冬站在门口,晨光落在她身上,瞧不清面容。

姜宓擦掉手指尖上的粉色蔻丹:“你走吧,这辈子生死不相见。”

仲冬浑身僵硬,好半天她挤出句话:“大夫人,婢子本以为,若是商大人败了,你就自由了,不用千里迢迢去波斯,婢子是想……”

“我不想听,”姜宓十分用力,用力的将指头尖都给搓红了,“快滚。”

事无转圜,仲冬弯下腰来,朝姜宓一拜,随后从怀里摸出三样东西,一一放到门槛边。

“婢子走了,大夫人日后多保重。”她说着起身,在姜宓看不到的角度,目光深深地望了她最后一眼,然后离去。

擦干净最后一根手指头,姜宓愣了会,将门口的三样东西捡回来。

银票,舆图,出关文书。

她将东西收好,确定浑身上下挑不出错来,才信步往灵堂去。

从今天开始,她要给商珥守灵。

和上辈子不同,她这回是心甘情愿的。

七日守灵,姜宓没再见过商殷。

待到第七天吉时,商珥出殡,商殷也没出现。

姜宓本是要跟着送灵,临出门前,方圆却来道:“大人说了,大夫人不必跟着去。”

姜宓愣住,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然而,第二天姜宓就明白了。

一夜功夫,整个京城都在传,端王府长子昨个闹市纵马,街边店肆旗幡杆子突然断裂,一竿子砸下来,正正砸他脑袋上。

听说,端王府长子死的时候,就倒在商珥的棺木前,五体投地,流血不止,没一刻钟就毙命了。

那邪乎的模样,竟像是在给商珥陪葬。

姜宓搓了搓臂膀,心知肚明这事十有八九都是商殷干的,约莫是晓得要乱,所以才不要她跟着去送。

当天晚上,方圆皱着张脸来请姜宓。

他道:“大人那日回来就不曾再出过书房门,也不见任何人,大夫人不然您去瞧瞧吧。”

姜宓想了想,去小灶房做了一碟子的绿豆糕。

她做的绿豆糕和别人做的不太一样,绿豆成泥后,用细棉纱布去粗渣,然后加蜂蜜。

最后还在梅花瓣模样的糕体上挖空一小块,往里嵌一点红豆泥。

朱红色和青翠色,交相呼应,格外的精致好看。

上辈子,她为了日子好过一些,挖空心思地讨好商殷,晓得他喜欢用甜食,却又嫌甜的腻,遂试着用蜂蜜代替砂糖。

果不其然,商殷甚是喜欢她做的绿豆糕。

月色清清,姜宓提着食盒踏进止戈阁一楼。

书房里,门牖并未关死,姜宓推门儿入,一股子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

姜宓捂了捂鼻子,边往里走边轻声喊:“殷大人?”

舆图屏围里,没有点灯,黑黢黢的只能看见一团人影似乎坐在书案后头。

姜宓饶进去,小心翼翼点了一盏烛火。

晕黄的光亮乍然而起,驱散暗影。

姜宓回头,就见商殷手里转着酒盏,目若鎏金地看着她。

那双凤眸,深邃幽沉,像是深不见底的碧海汪洋,你不知底下是否蛰伏着深海巨兽。

姜宓心一紧,放下烛火摆出绿豆糕,走近了问:“大人,喝了多少了?”

商殷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从绿豆糕上滑过,又看向了姜宓。

姜宓挑眉,对上他眼神,就知他醉了。

商殷酒品很好,喝醉了后不多说话,也不怎么动,某种意义上还很听话。

姜宓胆子大了,她直接过去拿了他手里的酒盏,换上绿豆糕:“大人用一些,用了我扶你去休息。”

商殷目光随她而动,就在姜宓弯腰收拾酒壶之时,他看着她露在眼前的纤细腰姿,似乎想了想,忽的长臂揽上去一捞。

姜宓一阵天旋地转,再定睛之时,人已经被商殷给压在了书案上。

她双手推在他胸前,惊魂未定地望着他:“大人?”

商殷偏头,见粉嫩唇肉间的小舌尖,随着说话若隐若现。

他将手里的绿豆糕塞过去,正正堵住那张小嘴。

姜宓嘴巴合不上,愕然地看着他。

商殷吐出一个字:“吃。”

姜宓不得不依从,小心翼翼咬了一丁点。

跟着,她就看到商殷低下头,目光锁着她,薄唇轻启,含O咬住了绿豆糕另一端。

姜宓眼眸睁大,惊恐地看着商殷三两口将绿豆糕啃了,并逐渐靠近她的嘴巴。

他吃了一大半绿豆糕,眼看剩下的都在姜宓嘴里,皱了下眉头,似乎在思考剩下的要怎么吃。

姜宓吓的飞快吞咽,将唇间的绿豆糕几下吞了,死死闭上嘴巴,连呼吸都屏住了。

然后,她就看到商殷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似乎为没吃到她嘴里的惋惜。

姜宓头都大了,上辈子都没这么多名堂,这辈子哪里学的这些?

好在商殷并未继续,他摇摇晃晃地起身,站那看了姜宓一会,径直去了临窗长榻,袍摆一掀,躺了上去。

姜宓松了口气,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心跳飞快,脸上还烧的慌,像是最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她揉了揉脸,收敛心神,轻手轻脚开始收拾书房,末了,她又将窗牖打开通风。

在擦案几之时,见仙鹤衔芝的烛台边竟是有一堆灰烬,像是烧过什么。

姜宓狐疑,搬开烛台,就见那堆灰烬里,恰有一小片未烧尽的纸片。

她吹掉灰烬,迎着光一看。

顿时,黑瞳骤缩,脸色大变。

那纸片上,分明是写着“文书”俩字样。

姜宓手都在发抖,她认得那两字,那是商珥给她的和离文书!

姜宓难以置信,她回头看着长榻上入睡的商殷,一时间气的心肝疼。

他怎么敢,怎么敢就烧了她的和离文书?!

她瞎了眼,才会相信他这个狗暴君会一诺千金!

姜宓冲出书房,撞上方圆也不理会。

她一口气跑回房间,将银票、舆图、出关文书翻出来,随后又多少收拾了两件衣裳,冷着脸出府。

如今府上就只剩两位主子,便是有仆役见姜宓表情不对,也不敢多问。

姜宓就这般畅通无阻地离开商府,出了大门,她站在大街上,表情有片刻的恍然。

她紧了紧手里的小包裹,咬牙不回头,抬脚就往租赁马车的马行去。

然,她才走出两三丈远,斜刺里忽的冲出个人来,那人拽住她手,一股脑将她拉进了巷子了。

姜宓惊骇不已,正要放声大喊,哪想,那人飞快捂住她嘴巴,并道:“小阿宓,是我杨晋。”

姜宓眨眨眼,看清眼前的人,才多少松了口气。

杨晋放开她,往外头瞅了瞅。

姜宓道:“晋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杨晋打量她:“小阿宓,你要去哪?”

姜宓咬唇,也不隐瞒:“出关波斯。”

杨晋眼睛一亮:“你已经决定要离开商家了?”

姜宓别开头:“晋哥哥,后会无期。”

杨晋拉住她,痞气痞气地邪笑道:“波斯路途遥远,我同你一道去。”

姜宓讶然:“你不做武状元了?”

杨晋揉了揉她发髻:“端王失势,我又不愿意投入商殷麾下,这武状元当的没意思,还不如和小阿宓你一起双宿双飞。”

姜宓犹豫,她不太想和杨晋同行,但是要她一人上路,确实不太安全。

杨晋拽着她往前走:“赶紧走,别耽搁了。”

两人遂一路先租了马车,紧赶慢赶的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京。

姜宓担心商殷追来,不敢走官道,好在杨晋甚是熟悉江湖路数,两人一径挑小道走。

如此三天后,姜宓没见着追兵,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日,两人在一小镇客栈落脚,杨晋道:“在走上半日就是沧州,沧州有守军一路查看路引,咱们最好扮作乡野夫妻,不引人怀疑。”

姜宓不懂这些,但她知道自己的路引是经不起查看的,遂杨晋说什么就是什么。

半日后,沧州境内,守军挨个盘查进出城的路引。

姜宓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发髻全笼在发巾里。

杨晋也是一身短打衣襟,鞋上还沾着泥。

他牵着姜宓的手,对那守军憨厚地笑了笑,然后摸出两份路引里。

那守军打量姜宓,姜宓不自觉往杨晋身边躲了躲。

守军扫了眼路引,挥手道:“放行。”

杨晋转头,朝姜宓笑了笑,大声的说:“你这娇婆娘,胆子和兔子一样,有甚好怕的?”

他这话说的糙,惹来周围百姓的哄笑。

姜宓脸红红的,暗地里瞪了杨晋一眼,两人跟着人流,顺利进了沧州城。

姜宓眼睛亮晶晶的,手心汗濡不自知,只满心的欢喜。

到了沧州,他们可以停留两天休整,然后从沧州城西门出去,再一路往北,约莫半个月就能到玉门关。

只要出了玉门关,就算是彻底离开大夏了。

姜宓感受着沧州城的热闹,看着市井的繁华,嗅到了一丝自由的味道。

她脸上的笑靥如糖,在眼梢悄然绽放,无比娇艳。

杨晋心头发软,酥麻麻的像是有一只奶猫在挠。

他失笑:“真这么开心?”

姜宓重重点头:“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两人相视而笑,还牵着手,当真像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一般。

杨晋低头轻轻捏了捏她小脸,低声道:“小阿宓,往后就跟我一块好不好?”

姜宓听了这话抬眼,脸上的笑意才敛去一半,不经意瞅见两丈外的某个人时,忽的僵住了。

杨晋没等来回应,他寻迹看去,就见来往人流中,一身玄色披风的商殷正站在街中央。

姜宓瑟瑟发抖,她反应过来,甩开杨晋,拔腿就往后跑。

“小阿宓!”杨晋想追,但方圆快一步,一抬手就拦住了他。

杨晋大怒:“滚开!”

方圆斜眼看:“拐带我家大夫人,你该当何罪?”

两人是一言不合,当即在闹市就大打出手。

这厢姜宓没命的跑,慌不择路,她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再回头,已经看不到商殷了。

她喘着气,停下脚步,又累又怕,站在街边上就红了眼睛。

若不是他烧了和离文书,她至于千里迢迢要逃去波斯么?

高大的阴影倏地笼罩下来,伴随的是一道冰寒入骨的薄凉嗓音——

“还要往哪逃?”

姜宓被吓的亡魂大冒,双膝一软,不争气地啪叽一声跌坐到地上。

她眼睛红红地瞪着他,反而比他还生气。

“你管不着!”她负气娇喝,磨着牙,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商殷薄唇讥诮,凤眸寒凉。

先是谷卿闵,后是杨晋,她当真以为,没真凭实据,他就不能拿她如何了?

商殷没有说话,一把拽起姜宓,将人挟在臂膀里,大步往前走。

姜宓掰着他臂膀,双脚离地乱蹬,也挣脱不开。

她放声大喊:“救命啊,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啦,这人要轻薄于我,将我卖到勾栏院去……”

她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往外喊。

围观的街坊众人,还真有两三个看不过眼,想上前来阻拦的。

沧州太守匆匆赶来,恭恭敬敬行礼道:“下官来迟,望辅政大人勿怪。”

辅政大人?

商殷!

当即没人敢再出头,全不约而同退避三尺。

姜宓:“……”

商殷脚不停,将沧州太守丢在身后,方圆驱马前来,身后还绑着个杨晋。

姜宓惊呆了,看着杨晋一脸控诉。

原来你这个武状元,这么不经打的吗?

杨晋心头一堵,张嘴就想骂娘。

十个银蛇暗卫打他一个,他能打的过才怪!

商殷带着姜宓翻身上马,当先一扬马鞭,策马奔出沧州城。

姜宓被困在商殷怀里,马上颠簸的厉害,她瞅准机会,身子往一边狠狠栽出去。

商殷一惊,猛地一拉缰绳,缓了速度。

他掐着姜宓小腰,将人扶正,薄怒蓬勃:“你想死不成?”

姜宓又是委屈,又是怨怼,她转头就咬了他臂膀一口。

那模样,十足的野性小奶猫。

商殷闷哼一声,字字如冰:“松开。”

姜宓死也不松口,她边咬边哭,泪眼朦胧可怜巴巴的很。

商殷冷笑一声,往她腰尾骨上一点,姜宓浑身酥软,软趴趴的就松嘴了。

混蛋!那是她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

从前就碰不得,现在因着奇药后遗症,一碰更是受不住。

商殷掐着她小腰,用力一转,将她换了个方向,两人面对面。

随后,他将人按在马背上,忍着怒意问:“为什么要跑?”

发巾脱落,满头青丝随风飞舞,姜宓怨怼地盯着他,吐出三个字:“我恨你!”

商殷表情一怔,紧接着凤眸之中就掀起滔天海浪,蛰伏在深海的凶兽,叫嚣着冲出来,终于得见天日。

他勾起嘴角,伏低了身体凑到她耳边:“那就,继续恨。”

话毕,尾音还在风里没消散,他头一低,狠狠地欺上了她的粉唇。

作者有话要说:  马背上什么什么的,殷大佬会玩,惹不起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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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篇接档文,求一波预收!小天使们点进专栏就能收藏啦。

文名:我在青楼当老鸨

简介:别人穿成世家贵女,穿成绝色宠妃……

MMP,她姜娆就穿成青楼文里的老鸨!

还是没客上门,眼看就要倒闭的青楼!!

望着手底下被饿到风一吹就倒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娘,

姜娆抹了把脸,大手一挥:“姑娘们,开门迎客!”

*****

男主:我不是恩客。

众姑娘:→_→

男主:我从来不逛青楼。

众姑娘:→_→

男主:我找你们鸨母。

众姑娘:∑(っ°Д °;)っ你想干什么?鸨母不做买卖!

指南:1.青楼和妓院不一样,青楼姑娘卖艺不卖身哈,眼光很高的;

2.文名和文案大概率填坑时会修改,但青楼主梗不会变。

——————

第二本接档文:

文名:一觉醒来,我多了四个未婚夫

简介:勋贵姜家,养了对姊妹花,

所有人都说姐姐是福气包,妹妹是扫把星,

作为扫把星的小可怜姜棠,过了十四年备受冷落的日子,

直到及笄后,小可怜一觉醒来惊恐发现——

京城顶顶有名的儿郎们,全都跑来自称是她未婚夫!!!

竹马未婚夫:棠棠,上辈子是我错把鱼目当珍珠,这辈子我再不负你。

将军未婚夫:卿卿,我命给你,心也给你。

状元未婚夫:花前月下,这一回我誓要与阿堂携手终老。

太子未婚夫:爱妃考虑一下快点嫁,以后能当皇后那种。

就连姐姐也开始变得奇奇怪怪的,身上硬邦邦的不说,晚上还非要抱着她一起睡。

小可怜差点被气哭:“我……我……你们全都不要脸……尽是欺负我……”

本文又名《我的姐姐是女装大佬》《上辈子负我的渣男们都重生了》

1.正式填坑文名和文案可能会有改动,但主梗不变。

第一时间更新《暴君的心肝肉(重生)》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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