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宓握着书信的手都在抖,谷卿闵阴险恶心至极,竟将情信随身携带。

她呼吸都窒了,冷汗涔涔头皮发麻,肩上金簪还卡在血肉里,痛的她忍不住哭起来。

姜宓清楚知道,她绝不能认下这情信。

她哭得比窦娥还冤:“我是清白的……”

大颗大颗的眼泪珠子,间或落下的血迹,啪嗒啪嗒落到书信上,溅出团团痕迹。

仿佛是在泣血悲鸣,伤心的不能自己。

房间里静谧无声,只余姜宓压抑啜泣地抽嗒声,带着软糯小动物一般的可怜兮兮。

她别开头,带着让人心软的小倔强:“信不是我写的,你们冤枉我,我根本不会簪花小楷。”

听闻这话,谷卿闵愤怒挣扎,他没料到会真伤了姜宓,本有些内疚心虚。

可姜宓否认两人之间的鸿雁传书,这就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叫他生出一种被背叛的羞辱感。

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轻易的就背叛他?

他愤然起身,怀着一丝侥幸道:“阿宓,没什么好隐瞒否认的,你也莫要怕他,我们生时情投意合,便是死了,黄泉路上也不会分开。”

谷卿闵说的情深似海,仿佛此生认定姜宓,非她不要。

姜宓脸色白的几乎透明,浓黑的睫羽颤动,眼梢析出微末水汽,将浮现的嘲弄飞快遮掩掉。

若真是如此心悦她,上辈子又岂会私奔失约?

而且,不过两三个月后,这狗东西就风风光光迎娶当朝大儒之女,从此平地青云扶摇直上。

又哪里还记得,被他害得坏了名声,至此软禁后宅,明着给商珥守寡,实际受尽商殷玩弄的自己?

姜宓不想理谷卿闵,她仰起头,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以一种娇弱不可抵挡的乖顺姿态提议道:“殷大人,尽可对笔迹。”

她记得,自己这姿态,从前是最讨商殷喜欢的。

商殷凤眸虚眯,掐着她下颌,细细地审视她。

脖颈纤细,脆弱的他单手就能捏断,奶白的肌肤,细嫩如牛乳,此时沾染上血色,红和白的极致对比,就成一种让人想肆意凌虐的柔弱感。

他字字带深意:“若是证据确凿,商姜氏你可知会是何等下场?”

稍微一活动,左肩金簪就更深入血肉一分,疼的姜宓都快神志不清了。

偏生下颌被钳制着,冰丝织就的手套,冰凉入骨,冻的她齿关打颤。

她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明白的……”

有什么样的下场,她上辈子就挨个品尝过了。

商殷松手,边上侍卫遂拿了书信,离开去对字迹。

房间里复又安静下来,姜宓靠在黑漆高案木腿边,露出半边白无血色的侧脸,柔弱又怯懦。

商殷似乎难以忍受和人有肢体接触,他半垂眸看了眼染血迹的锦衣,皱眉褪下冰丝手套,重新换了双崭新的,忽的开口:“商姜氏,此人同你青梅竹马毋庸置疑。”

他眼神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单纯陈述事实。

一股颤怵从姜宓后背攀爬到脑后,一个激灵她神志被吓清醒了,顷刻就明白了商殷话中的未尽之意。

他其实对任何事都了如指掌,只是等着她亲口承认,好给兄长商珥一个交代,然后果断就送她一条死路。

姜宓心都紧了,像有一只大手在用力揉捏搅动,她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殷大人,那都是从前。”

是哪,那些都是从前。

这一回,她没有做任何错事,行得正坐得端。

谷卿闵看出姜宓的决断,心头怒火熊熊,煅烧的他五脏六腑都在愤怒。

一个菟丝花一样的女人,无论怎样,也只能是他先不要她!

他冷笑出声:“姜宓,枉我对你满腔深情,没想到你也是个水性杨花,富贵能O淫,权势就能屈的贱人!”

黑白分明的柳叶眼飞快闪过冷光,姜宓再转头,小脸上尽是凄楚欲绝的表情。

她艰难伸手,轻轻扯了扯商殷袍摆,在他皱眉看过来之时,正大光明地告状。

“我名之前冠商姓,和大人乃是正儿八经的叔嫂关系。”她边说边喘气,左肩血流不止,她也不去管,还就是要让商殷看见。

商殷就见她疼的打着哭嗝,很是有心机的继续说——

“可目下,这厮如此羞辱我,那也是等同于羞辱商家,羞辱大夏堂堂辅政大人。”

“我名声坏了是小事,但殷大人和大公子的清名,却是万万坏不得。”

姜宓边用苦肉计,边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谷卿闵上眼药。

她说的大义凛然,且逻辑严密,房间里一众人竟是谁都没法反驳。

长随方圆揉了揉鼻尖,斟酌开口:“大人,小的以为大夫人所言甚是。”

毕竟,在没有证据定姜宓通女干之罪时,她仍旧和商家和商殷算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商殷瞥了方圆一眼,那冷冷的眼神,顿让方圆冷汗长流。

“雕虫小技。”商殷斜看着姜宓,对她心思再是清楚不过。

姜宓一阵心虚,怂巴巴地低下头,心头恼的恨不得伸爪子挠死商殷。

铁石心肠的狗暴君,她都疼的这么可怜了,还这么服软讨好了,都不说心软一下下。

她越想越伤心,就越发为前世给他挡刀而死的事感到不值当。

众人就见,左肩还在不断流血的姜宓,眼泪水哗啦啦地流,不一会,眼泪水比血还流得多。

商殷太阳穴突突的疼,眉心浮起烦躁和不耐。

“闭嘴。”他喝道。

诶?

姜宓立马噤声,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小脸雪白,还带着茫然。

商殷薄唇微抿,不悦显而易见。

姜宓最怕他抿唇,一般这个时候,就代表他心绪很不好,过去总要弄死几个人来消气。

她抖了下,不敢哭了,可心里反而更委屈幽怨。

“嗝!”她没憋住,响亮地打了个哭嗝。

长随方圆和侍卫们齐齐低下头:“……”

商殷揉了揉眉心,下一刻略弯腰手一扬。

“噗”的轻响,一道细细的血线,伴随金簪飙飞出去。

“啊!”姜宓痛呼出声,心头震骇。

狗暴君,终于忍不住了吧?暴露杀心,这要动手杀她了?

“我就知道,我我我就……”姜宓哭喊起来。

再是哭,她的嗓音也是软绵绵的,舌头又怂地撸不直,说是哭,不如说是撒娇更恰当。

商殷没解释,屈指轻弹,一豌豆大小的赤色药丸精准地堵在姜宓伤口处。

药丸遇血即化,药性弥散,顷刻就止住了血。

长随方圆见赤色药丸用在姜宓身上,顿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姜宓后知后觉,等她反应过来,比对字迹的侍卫已经回来了。

侍卫道:“大人,笔迹不符,三封书信皆不是出自大夫人之手。”

姜宓心落回了原位,她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被侍卫按住的谷卿闵,又低下了头,乖顺安份的研究肩上的伤。

商殷凝神,飞快看过侍卫手里的两份笔迹。

确实不一样,一个是秀美的簪花小楷,一个是洒脱的瘦金体,就是笔画勾勒,那风骨也是大为不同。

谷卿闵试图站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情信就是她写的!”

姜宓没有说话,她偏头望着谷卿闵,点漆眼瞳黑浚浚的。

“我不会簪花小楷。”她依旧如此说。

“上笔墨。”商殷道。

是以,姜宓被人搀扶起来,当着两人的面,摇摇晃晃地用簪花小楷和瘦金体同时书下一行字。

瘦金体写的娴熟自如,可见是时常练着的,而簪花小楷则生涩凝滞,笔力不及书信上的深厚。

事实摆在面前,堂堂大夏第一辅政重臣也走眼了。

原本以为能轻而易举给胞兄商珥一个交代,却不曾料到便是既知真相,也逮不住这心机兔子的尾巴。

他看着姜宓冷哼一声,说出对谷卿闵的处置:“押下去关进水牢,严刑三日,再送刑部候审。”

话罢,他一掀披风,旋身离去,并丢下一句:“商姜氏,这世上从没有本官找不到的证据。”

姜宓心头一凉,目送商殷走出房间,不自觉捏紧了手。

“最毒妇人心,姜宓你好得很!”谷卿闵扑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她,像一头被激怒、被背叛的疯狗。

“贱人,你敢这样对我?”谷卿闵喘着粗气,眼睛都红了。

姜宓上下打量谷卿闵,轻声道:“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和条狗没区别,多狼狈。”

这话,火辣辣的,让谷卿闵怒火中烧:“你……你……”

“我怎么样?”姜宓走近几步,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说,“谷卿闵,这辈子你休想再害到我,绝不给你任何机会!”

谷卿闵喘着粗气,阴狠又恶毒的说:“姜宓,你莫不是忘了当年亲手送我的定情之物?”

听闻这话,姜宓眼瞳骤然紧缩。

定情之物?她当年送过什么?

谷卿闵怀揣恶意,俯身凑到姜宓耳边一字一句地道:“你说,我若将那等私密的东西送到你夫君面前,他会不会被气死,嗯?”

“你……”姜宓咬牙切齿,眼底娇弱逐渐转为不可动摇的坚定。

她一字一顿否认道,“我从来没送过你任何私密之物!”

谷卿闵被侍卫拖下去,但他目光一直盯着姜宓,宛如毒蛇。

姜宓不示弱,挺着背脊,大大方方地回视谷卿闵。

谷卿闵被拉下去后,她来不及收回视线,恰和站在门外阼阶的商殷对上。

似乎,他都听到了。

姜宓脸色一变,左肩又冷又疼,像有针在往里钻。

她定了定神,勉强撑着,咬牙暗想,即便有又如何,这一回她定然不会让谷卿闵再坏她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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