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燚等人退了出去,赵晖烨坐在烛火前良久无言,或许是等待了太久,真的到这一刻快要来临前,他的内心反而没什么波澜,只剩下平静。

直到房门被叩响,有人脚步轻缓的走了进来,到了桌案前娇柔的道:“王爷该用膳了。”

那日灵燕来通风报信后,赵晖烨便把她留在了屋内伺候,灵燕高兴的不得了,她以为赵晖烨这是喜欢她准备收用她。

整天都涂脂抹粉,还抢了其他人的活儿,恨不得黏在赵晖烨的身上,把他身边的所有事情都给包揽了,不仅伺候赵晖烨起居,就连屋内的熏香都是她一手准备的。

原本送饭不是她做的事,也被她给抢了。

赵晖烨没有看她,只是点了点头让她放在桌上,可灵燕却不甘心,她想要的可不止这么点。

她把饭菜放在了桌上还给斟上了酒,捏着嗓子矫揉造作的上前:“小厨房准备了美酒,王爷要尝尝吗。”

赵晖烨将手中的东西放好,终于抬眉看了她一眼,看了一眼后忍不住的皱眉,他之所以将人留下,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

若是将这些话传出去给其他人知道,那对沈如年的名声来说肯定是不利的。

他大概也能知道灵燕想要求什么,但他不喜欢这些不相干的人靠近他,他也不需要侍妾不需要别人侍奉他,这会看到灵燕就有些不耐烦。

但不知怎么的,屋内的香味道有些重,他不知不觉的就多喝了两杯,就连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原本他还能清楚的知道眼前人是谁,这酒一下肚,没一会他的身体就开始发热脑子一片空白,甚至她是谁都分不清了。

“王爷,你喝多了?奴婢扶您上床歇息。”

他现在什么都思考不了,只知道浑身很热脑子也有些不清楚,在身体接触到床畔的时候,凭着本能的拉着身边的女子共同的倒下。

直至天明。

*

而另一边的小院内,沈如年正在快乐的数银子。

中午的时候管事婆子见她,与她说了明日要赈灾的事情,别家府上的夫人小姐都要捐银子买粮,送给灾民。

她不喜欢应酬,但这种帮助人的事情她愿意参与,她就兴冲冲的回屋子翻出了自己的小匣子。

这个匣子是被赵晖烨捡到的时候,她身上一直带着的,虽然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但有的珠子上刻着她的名字,想来应该是她的。

住在王府她都没有什么机会用上,她是余氏养大的,和余氏一样是个小财迷,有钱有宝贝都会小心的藏着。

碰上大事才会拿出来用,现在救人可不就是大事,她先是倒了一半出来,后来想想只给自己留了一颗珠子,最后连一颗都没有留,全都给了灵鹊。

“明日我们就把这些都给捐了。”

“姑娘还是留些防身的好。”灵鹊光是看着都觉得肉疼,这么多宝贝呢。

可沈如年却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把匣子塞进她的手中,“我有的吃有的穿,根本就用不上,还是给更需要的人。”

等赵渊带着春饼来找她时,她正捧着她的宝匣给赵渊看。

“你看我存了好多呢,这些也不知道够不够。”赵渊觉得这个匣子有些眼熟。

仔细的看了就发现这是在宫里时他送的,沈如年每回都会存起来,之前她失踪了,他根本没心思去管这些小东西。

现在才知道,原来匣子也被苏倾羽一并给她戴在了身上。

“你真的舍得都给捐了?”

“是不舍得,但我留着它们只是一堆宝贝,可给了那些难民就会变成粮食,对他们来说更重要,而且我若是喜欢以后再攒,总会有的。”

赵渊喜欢她的善良,不是不分好坏对谁都有的烂好心,而是真正的大善,闻言就摸了摸她的脑袋,“下回我再给你更好的。”

沈如年正在动手卷春饼,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奇怪的问他说了什么,下回?这又不是他给的,怎么就说下回呢。

赵渊没有正面说,直接转开了话题,问她喜不喜欢今日的春饼。

她果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点头说好吃,里面卷的菜都是她喜欢的,酸辣土豆丝、凉拌黄瓜丝还有豆干和片好的烤鸭,最后放上几颗花生米,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脆。

沈如年卷春饼的时候喜欢放很多的菜,就导致里面的菜总是会不小心的漏出来。

漏出来倒是没什么,只是她的嘴角总会沾上一些酱料,赵渊看见就拿帕子去擦她的嘴角。

沈如年不好意思的往后缩,她又不是小宝宝,怎么能让别人给她擦嘴巴呀。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赵渊看她羞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忍不住的想逗逗她,就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尖,“那我给你卷春饼。”

他虽然不会拌面,但卷春饼还是会的,每一样她喜欢的都夹了,手指翻转动作熟练的就卷好了。

看着就和大厨卷的一样好看,沈如年瞧着都不舍得吃了,“你怎么卷的这么好看。”

明明她才是吃春饼的行家,居然还这么丢人。

赵渊看了一眼就知道为什么她的会漏,但很有小心机的没有说,他很享受被沈如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你喜欢,以后我都给你卷。”

有人陪着总是能吃的很香,很快整屉的春饼就都进了两人的肚子,赵渊不舍得这么快走就陪着她散步说话。

“你若是想去捐银子,我可以替你捐,明日人多拥挤,只怕会弄伤了你。”

沈如年不是不信任赵渊,只是她觉得这件事很有意义,既然其他人都去参与,她也应该去,而且她也没有这么娇贵。

赵渊见她不说话,就明白她的想法了,“你想去那就去,只是到时候你得记得跟着我,不可离开半步。”

“那叔父呢?”他们难道不是偷偷摸摸的见面吗,明天她难道不用跟着叔父吗?

“不必,你乖乖跟着我便好,还是说,你不想跟我一起?”

赵渊后半句有些暗暗的失落,说完还低垂着脑袋没有看她,声音听上去甚至有些许的受伤,沈如年连忙解释说没有。

“我没有不想,你别难过呀。”

赵渊只不过是低垂着脑袋在想事情,没想到会被沈如年给误会,既然都误会了他也懒得解释,继续偏着脸没看她。

沈如年就慌了,她真的只是因为她要跟着长辈出门,没想到可以跟着赵渊一起,她很喜欢他啊,怎么会不想呢。

看他依旧不说话,沈如年就拉着他的手,垫着脚的去看他的脸,“我喜欢和你一起的。”

她是毫无意识的说出这句话的,当话出口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沈如年更是傻站在原地,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就慌不择路的要跑。

就被赵渊拦住了去路,紧紧的抱住了她的细腰。

“你刚刚说的,再说一遍,我想听。”

沈如年的脸烧的都能煮鸡蛋了,蒙着脸不敢看赵渊,“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那是不喜欢了?”

“啊,我才没有这么说,你无赖,我不理你了。”

她是觉得他很好,什么都很厉害,还会给她准备好多好吃的,她承认是有些喜欢他,但当着他的面,叫她怎么说的出口嘛。

沈如年的耳朵都红了,被赵渊紧紧抱着,浑身都在发烫,整个脸蛋都埋在赵渊的怀里,羞的不肯出来。

赵渊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只要明白她的心意,他这些日子做的便都是有意义的。

这么热的天,怕她真把自己给闷坏了,赵渊不再逼她,“总有你心甘情愿说的时候,好了,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再来接你。”

到时他便能光明正大的与她在一起,向所有人宣告,她是他的妻,他唯一的皇后。

赵渊和以前一样将沈如年送到了圆门外,只是不同的是,这次被其他人看见了。

沈如年带着灵鹊回到院子里,让丫鬟们上茶上糕点,没想到小丫鬟们不仅东西上来的慢,就连态度也很是怠慢。

这两人平时和灵燕走的近,方才就是她看见了赵渊和沈如年分别的场景,都信了之前灵燕说的话,原来沈如年真的与外男私会。

灵鹊不想当面惹了沈如年不快,等沈如年梳洗睡下,才拉着她们到了院子里。

“你们这是翅膀硬了?居然敢给姑娘脸色看,难道连谁是主子谁是奴才都忘了不成。”

“我们才不像有些人,明知伺候的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要攀附,我们都是要脸面的,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灵鹊气的直跺脚,“你们怎么敢这么说姑娘,你们知不知道姑娘是谁,你们真是不要命了。”

“不就是个乡下来的村姑嘛,还能是谁?如今灵燕姐姐已经去了王爷院里,灵鹊姐姐还是别冥顽不灵的好。”

说着就趾高气扬的走了,留下灵鹊冲着她们的后背直骂,等回了沈如年的屋里,不想被她发现自己受了委屈,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心里却在想,若是哪日她们说的话被陛下知道了,只怕后悔的来不及。

而且她也劝过了,到时若真是出了事,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

城门外,余恒逸给三两喂了饭,看着她浑身脏兮兮的,全无姑娘家的样子,尤其是方才杨建安与他说,三两最后救了沈如年,心底就对她有了些许怜悯。

“你们为何要绑架如年?”

“自然是为了钱。”

“如果只是想要钱,可以有很多别的方式,为何要选择一条错误的路呢。”

三两觉得这对兄妹真是有意思,连劝人的话都相同,想起她当年刚到北赵时的情景,忍不住的冷笑。

“同样都是赚钱活着,有不劳所获又快捷的途径,我为何要花费气力。”

“你说的有理。”

三两还以为他这样看着迂腐的读书人,肯定会长篇大论之乎者也的教育她,没想到他会说她有道理,一时忘了怎么笑话他。

余恒逸顿了顿继续道:“让自己活得更自在,确实对你来言是最重要的,但这不该是以他人受到伤害为前提,而且这么危险的事情,早晚都会有失足的时候,你又可曾想过以后。”

她从小就是父兄口中最聪慧最有能力的孩子,她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她也听说很多自以为是之人所谓的说教,但没有一个听得进去的。

她来到北赵就是为了放肆一搏,不计成败。

可没人从这个角度与她说过,伤害他人,被抓?这些与她何干。

“你还年幼,与我妹妹差不多大呢,现在回头还有机会。”

“机会?箭已离弦如何回头。”

“有的,只要想要回头,何时都不晚。”

余恒逸说完就下马车喊来了农妇,让她替三两洗脸擦身子换衣裳,他和其他侍卫则是守在外头。

等过了半个时辰,再上马车时,她已经全然换了个人似的。

虽然只是穿着普通的棉衣,却掩盖不住她的姿容,五官精致美艳,余恒逸看了一眼就有些不好意思的侧过身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她的身边。

“好好休息,你有一夜的时间可以思考,若你后悔了,或许我能有办法替你求情,可若你依旧觉得没错,那即便我救你出去,你也依旧脱离不了命运,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说完就跳下了马车,让侍卫们好好的守夜,不管如何人不能丢。

三两就着外面的灯笼,这才看清楚了他放下的东西,是一面铜镜。

自从她到了北赵之后,她一直都乔装打扮,还要涂灰抹土,她已经许久没有看过自己的脸长什么样了。

曾经的她也是极其爱美的,她的脑海里冒出了余恒逸方才的话,她难道真的打算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并不是的,她只想证明自己没错,她也能干一番事业,她不比任何的男儿弱。

但她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对的吗?

*

沈如年这一觉睡得尤其的香甜,她做了一个美梦,梦里有余妈妈还有恒哥,只是很奇怪,他们并不是生活在以前的家中,而是在一个很美丽很气派的地方,宫腔楼阁琼楼玉宇。

那里对她来说好像也很熟悉,还有很多被她遗忘了的人,梦里还有赵渊,不停地的给她做好吃的。

赵渊还会陪她放风筝,曾经她好像也在这里生活过。

正想要多走走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她的梦就醒了,灵鹊在轻轻的推她。

“姑娘,快醒醒。”

沈如年睡得迷迷糊糊的,窗外天光大亮,她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怎么这么早呀。”

“大人来接姑娘了。”

听到大人沈如年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灵鹊口中的大人是赵渊。

她想起来了,她和赵渊约好了今日要一块去布施的,怎么就睡过头了。

灵鹊扶着她下床,神色有些慌张,悄悄的在她耳边道:“姑娘,院子里出事了,今日一早起来,咱们院子里的那几个丫头,头发全都被人给剃了。”

沈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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