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渊吃了一半就突然丢了勺子不吃了,由内侍扶着回了内殿。

沈如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陛下明明吃元宵吃的很开心啊,而且她还忍痛割爱的把自己的元宵分给了陛下,那陛下怎么突然就不吃了呢?

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但既然陛下不吃了,她就可以继续吃她的元宵了,沈如年快乐的把自己碗里剩下的三个都给吃了,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一本满足。

常福在旁边则是看的心惊胆战,简直都想给沈主子竖一个大拇指,陛下有些洁癖别说是别人吃过的东西了,就是别人碰过的东西都要重新洗一遍。

方才也是沈主子的动作太快了,他都没来得及拦,不然绝对不会让沈主子把她碗里的东西递给陛下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陛下不仅没有责骂还吃了,真是惊得常福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若是换了别人这会怕是半个身子都已经跨进鬼门关了。

沈主子高,真是高,他常福不得不佩服。

但这样争宠的法子还是太冒险了,虽然这次陛下没有责罚可瞧着是气着了,他还是得提醒一下沈主子,下次可能就没这么走运了。

不过还不等他提醒,沈如年就很疑惑的拉着他问:“常公公,陛下怎么好像不高兴了?他为什么不吃了?”

常福干笑了两声原来您还知道陛下不高兴了,怕沈如年面子薄常福委婉的道:“陛下不喜与人太过亲近,沈主子下回注意分寸便是。”

“可陛下晚上都牵着我的手睡觉呀,上午还教我写字了。”他们两明明靠得很近啊,都睡一张床呢,这也不算亲近吗?

常福语塞,感觉被秀了一顿,知道您与陛下感情好陛下独宠您,但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常福只能再说的直白一点:“陛下不爱吃别人碗里的东西。”

“可是上回陛下还抢了我的豆花啊。”

沈如年觉得更奇怪了,她还以为陛下和她一样呢,她就很喜欢和恒哥抢东西吃,就算每回她和恒哥吃的是一样的东西,但她就是觉得恒哥碗里的好吃,东西不就是抢着才好吃吗?

然后又很委屈,她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才把自己碗里的勺给陛下,“我怕陛下不够吃,才把我的分给陛下啊。”

常福感觉到了一阵无语,您当还在乡下村子里呢,这御膳房的奴才都是摆设不成,他们还能让陛下饿肚子?这传出去岂不是要让人活活笑死。

罢了罢了,沈主子哪回不是触碰了陛下的逆鳞,可回回都好好的,没准是他在这瞎操心呢。

看常福也解释不了一副沉思的样子,沈如年就反过来的安慰他,“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没事的,我也经常有搞不懂的时候我不会笑话你的。”

然后喝了饭后甜汤就快乐的跑进稍间去看陛下在做什么,留下常福满脸的感动。

沈主子真是个好人还安慰他,等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方才明明是他在安慰沈主子啊,怎么突然就成了他被开导安慰了?

稍间内赵渊在写字,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被气糊涂了,他突然像打通了全身血脉一般手脚都有了气力。

他浑身都有一股无处发泄的情绪,全都宣泄在了笔下,沈如年一进屋就看得痴了。

陛下本就丰神俊秀可之前都是躺着的给他添了几分的羸弱,此刻这么挺直着身姿站着就有一种凌厉的气势,让人移不开眼。

陛下真好看。

赵渊对声音很敏感,沈如年进来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只是全神贯注在自己笔下的事情没有抬头去看她。

等笔下最后一个字收笔才让心绪彻底沉静了下来,也不再去想吃了沈如年碗里东西的事,他从小到大受过的折磨与这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他要解毒就必须要忍受沈如年待在他的身边还不如早些习惯她。

赵渊安慰自己,好歹她长得好看嘴巴紧只要随便给点吃的就能哄骗住,除了蠢笨些比起那些莺莺燕燕来还是要顺眼许多的。

仔细想想她每回想出来的那些吃食也很新鲜,最近他的食欲渐长,就当看着这个的份上勉强忍一忍。

若是她能一直这么听话,等到毒解了就封她一个妃位赏她金银保她此生荣华,要是她要是想出宫到时就还她自由身让她出宫。

想通后赵渊再看沈如年心情就平复了很多,可看着她痴痴的看着自己的模样,又忍不住的拧眉。

强忍住让她滚出去的冲动,怕她在这里吵着他干脆让她跟着在旁边写,“过来,把今日教你的写十张,朕满意了才能休息。”

沈如年听说又能写字了还是和陛下一块写,就想起下午陛下握着她的写字的样子,高兴的快步过去,认真又听话的握笔开始写。

常福来送茶看了一眼就笑眯眯的出去了,陛下神武不凡沈主子娇美绝色两人站在一块的场景,真是赏心悦目再般配不过了。

期间有宫女太监要进来伺候都被常福给打发了,笑话,这会屋内两主子气氛好着呢,他可不能让人去打搅了他们。

沈如年很快就把字写完献宝似的给赵渊看,赵渊想着不过是几个笔画再难看也不会难看到哪去,然后他就发觉自己错了。

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把几个笔画都写的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的,他记得自己两岁握笔的时候就能比她写的好了,她到底是什么绝世宝贝。

“这就是你写的?”

赵渊的眉心直跳声音低沉嘲弄,这也能叫写?

沈如年听不出声音里的危险还高兴的点头,这可是她头一次自己写的字呢,有些期待又有些小骄傲的问道:“是我写的,陛下我是不是有进步了。”

她抬头两人的目光就撞在了一块,烛火下她的眼睛水润晶亮就像繁星一般的璀璨,赵渊眼里的冷漠在这瞬间有些微微的闪动。

进步?他闭着眼换只手写的都比她好,这惨不忍睹的东西也能叫字?

赵渊在心里这么嘲讽着,可不知怎么的看着她的眼睛却脱口而出,“进步了,但仍不够,还要继续勤勉刻苦。”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说到,而后就见沈如年弯着眉眼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

有那么一瞬间赵渊以为眼前便是春日,这满园的花都开了。

罢了,就她这小脾气要是凶她又要掉眼泪了,说两句假话安慰她一下吧,就当是她替他解毒提前给的赏赐吧,赵渊如此安慰自己。

然后他就看着沈如年小心翼翼的把几张纸放平整对半叠好,最上面的是下午她第一回写的那张,赵渊有些不解她又想做什么。

“这些废纸你留着做什么。”

“才不是废纸呢,这是陛下亲手教我写的字是宝贝,我要藏起来,还有这些我自己写的以后出宫要带给余妈妈看,让她知道我会写字了。”

在听见亲手和宝贝的时候赵渊心跳的有些不正常,胸口也是闷闷的,低骂了声不害臊,至于后面她说了什么都没再认真听,就急忙让内侍搀扶着去洗漱。

等沈如年把纸折好洗漱完准备休息的时候,就见陛下已经躺在御床上闭眼睡觉了。

可奇怪的是床前架了木板上头铺了厚厚的被褥,放着被子和枕头,像是支起了一张小床,和御床紧紧的挨在一起,只是比御床要低矮了许多。

“陛下,这是什么呀。”

赵渊闭着眼没看她只是平淡的道:“你的。”

沈如年想起来了,陛下之前说的摸了猫就不许上他的床,沈如年倒没觉得难堪或是羞辱反而觉得这样的小床很新奇可爱,乖乖的哦了一声就迫不期待的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虽然没有陛下的床软但是也很暖和呀,而且这样她就不用担心她的睡姿差了,沈如年美滋滋的蹭了蹭满足的闭上眼开始准备入睡。

而床上的赵渊却有种难以言喻之感,她就不会反抗吗?平时这么会撒娇会装委屈怎么这会不说了,他就是想要给她点教训,让她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往外说。

只要她撒个娇委屈的说不想睡那个床,他就会勉强的让她上来,现在反而搞得他骑虎难下了。

赵渊冷哼了一声,活该,那就睡你的小床吧!

两人都入了睡,唯有常福担心了一整晚的睡不着,陛下之前还很喜欢沈主子,怎么好端端的就分床睡了呢?!

第二日,常福熬了一夜眼圈都是黑的,到了时辰就进到寝殿去看两位主子醒了没有。

结果进去就看见了年轻的帝王侧着身子朝外躺着,一只手紧紧的握着睡在小床上沈如年的手。

常福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又看了一遍还真是紧紧握着,身边的内侍看了一眼就迅速的低下了头。

呵,白瞎他担心了一夜没睡好,感情这是主子们在玩闺中情趣呢。

沈如年还挺喜欢她的小床的,除了手伸在外头会有些冷和麻以外都很舒服。

可她在外面玩了一天再睡觉的时候就发现她的小床不见了,她又重新睡回了又软又暖和的大床。

陛下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肉眼可见赵渊身上的毒斑在变浅,大小颜色都只有原先的一半大。

不仅毒斑有变化他也能下床走动了,从只能走一刻钟到了能行动自如的走上一个时辰,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好转。

就在他以为马上就会痊愈的时候毒斑却不变了,不管两人握着手的时间有多长依旧没有变化。

既然不变了赵渊就有一夜没握着她的手睡,然后当晚他就发病了,毒斑开始变深,昏睡了半日再醒来的时候也不能下地了。

赵渊不得不向这古怪的毒药低头,重新调养了两日到他又可以下地自由走动后他便开始召见大臣。

不过他以任需调养为由每日只见两人,召见的时间控制在半个时辰内,期间还会时常用虚弱的咳嗽声打断议政的进程,佯装出依旧病弱的样子。

就这么相安无事一直到了小年这一日,赵渊和平时一样在三希堂召见曹首辅。

“这段日子朕龙体不适,多亏了曹大人为国事劳心伤神,若是无事便回去歇着吧。”

曹首辅就收好折子站了起来,却不急着走,而是重新又跪了下来,“陛下,此事老臣本不该说,但除夕祭祀关乎社稷,老臣实在是担心以陛下如今的龙体恐难以支撑大祭。”

赵渊听清以后虚弱的脸上慢慢的染上了怒意,一时之间气急攻心扶着案桌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整个人往前滑险些坐不稳。

曹首辅是两朝元老本一直未能入阁拜相,早年辞官归乡,在太子遇害后被赵渊找回重返朝堂。

他并不站任何的党派一心只为了北赵,赵渊登基之后,曹首辅发觉他看似暴虐无度,可在政事上却极其的有天赋。

看似打压勋贵实际是提拔寒门学子,他的每一个看似毫无章法的政令其实都以百姓为先,明白他的本心之后,曹首辅就自愿的辅佐他。

之前太皇太后还有越王的人都有找过他,他是一概不见,可如今赵渊病弱,随时都有可能驾崩,他自然不愿意看着国家再起动乱,只能为国为民早作打算。

曹首辅见赵渊没有说话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陛下,老臣句句肺腑字字真心,若是您不愿意越王代为祭祀,七皇子年幼未尝不可……”

“看来这朝中盼着朕早些死的人又多了一个。”赵渊哑着嗓子冷笑道,笑到后面就又开始咳嗽。

曹首辅赶紧抬头去看他,额头一片红肿眼里含着泪诚挚的道:“老臣从未如此想过,老臣日夜都盼着陛下早日痊愈。”

“除夕祭祀朕必然亲躬。”赵渊气息虽是不稳,可身上那股戾气却不减反增。

“朕念您是长者今日之事可不予追究,但若还有下次罪并罚。”然后闭了眼,毫无商量余地的挥了挥手道,“出去。”

等到曹首辅出去后,赵渊才收起了脸上的虚弱和愤怒,勾了勾唇角冷笑出声,等了这么久鱼儿终于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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