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热,喝酒管用?

柳安安脑子已经是晕乎乎的一团了,她站在那儿,只听暴君的话,都听得云里雾里。

男人伸出了手,手中的酒杯是给她的,她就双手伸出去,捻着尖儿,避开男人的指尖,小心把那酒杯拎了出来。

她不想管用呀。

柳安安嘴角下唇,本来微笑的唇线,被她瘪得像是池塘里的小鸭子,只差两声不乐意的嘎嘎了。

晕乎乎地,她都反应不过来,满脸写着不愿意。

吃了酒若是好了,岂不是她还要呆在这里罚站。

就和暴君差着两步的距离,浑身都别别扭扭的。

酒杯里的酒比她刚刚喝得还要多呢。

柳安安可不乐意。

她抖了抖睫毛。

暴君只将酒杯递给了她,那模样,像是在等她入口。

明明是他用过的酒杯!

想到这个,柳安安浑身烧得更厉害了。

糟糕……

她不敢不喝。

磨磨蹭蹭端着酒杯送入唇时,柳安安忽然想到,以往在王府时,义兄曾经说过一些躲酒的法子。

比如说端着酒杯,看起来是要喝得,用袖子一挡,泼在袖子上就是。

可是她今日穿的,是件窄袖上襦。

没有袖子遮挡,柳安安灵机一动,抬起手挡着唇,酒杯倾斜,顺着小袖滴在她胸口衣领上。

衣裙料子很好,棉然柔软,吸水性也强。一杯酒沾了沾唇,大半都让衣襟领口给喝了去。

柳安安将倒空了的酒杯放在小几上,脸上略带着得意。

她没有违抗那暴君的命令,但是她也没有喝酒。她起的热,好不了!

柳安安眼睛明亮的像是夜星,一眨一眨地。

“公子,我喝了。”

衣襟上湿漉漉的小傻子还在一本正经说着,“但是我觉着,好像更热了。”

她的确更热了。尤其是鼻间总是缭绕着那股子酒气,熏得她脑袋晕乎乎。

褚余的视线从她湿透了的衣领上移,面无表情看着这个明显被酒气熏得更醉的小傻子。

蠢得让人不忍直视。

“送她回房。”

杨恩成反应极快,没敢自己动手,招来两个婆子丫鬟,搀扶着已经醉得腿软的柳姑娘离开水榭,又扶上软轿,一路抬到褚余的正院。

婆子们不知情,只当这软轿里的,就是给那京城公子送来的小妾,与门外侍卫低语了几句,带着稍微你懂我懂的表情,将软成一团的小姑娘送入了褚余的卧房。

衣服湿透了,全是酒气。

柳姑娘已经醉过去几乎睡熟,婆子们也不客气。抬手直接将人剥了个干净,另外铺了张小矮榻,将她塞了进去,婆子又做主在枕头边,给柳姑娘留下了一杯解渴的果酒。

湿了的衣服,婆子们在退出去的时候,顺手都带走了。

关了门窗,虽然是午后,在酒意的滋生下,柳安安还是睡得踏踏实实。

一翻身,抱着被子,哪管醒来事。

*

水榭的筵席还在继续。

杨恩成陪坐在侧,扇子摇得哗哗响,脑门上还不住冒汗。

这群不知死活的,瞎打探主子的身份,难不成觉着他们英明神武的新帝陛下,是那京城里的纨绔子,还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

他都怕主子生气。

可主子对这些,一直都是漠视旁观的模样,他观察得再仔细,也看不出来主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主子的心情变动,好像就只是在柳姑娘在时,稍微外露了那么一点点。

现在柳姑娘一走,这一点点,都藏了起来。

作为主子身边目前得用的人,杨恩成真的很心累。

尤其是面前的这些人,一半的,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主子的事可不能耽误。杨恩成摇着扇子引着话题。

通州府的位置有些独特,从上京而来,一路往南下时,通州府是一个截断。正好将南北两处卡在了居中的一点。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在前面帝王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麻烦事。

不过现在,新帝登基了。

这通州府背靠几处王府势力,也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杨恩成一直在通州府,将本地的情况摸得十分通透,如数家珍上禀给主子后,主子只说将这些人请来一坐,再多的,他都不知道。

通州府目前最大的官,刺史大人也在座。他比起其他人更稳得住,五十来岁的老人,向来是沉得下心。

“楚公子近日在通州府得了一个玩意儿,说起来,杨某不才,居然不太眼熟,诸位都是我通州府界的大人物,想必见过不少稀罕玩意儿。今次杨某代楚公子设宴,也是想向诸位请教一二。”

杨恩成坐在褚余下首,得到褚余漫不经心地颔首,起身拍了拍手。

候在水榭外的一侍从快步而入。

他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蒙着一层黑布。

杨恩成上前掀开黑布。

“还请大家帮忙掌掌眼,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褚余放下残留着香甜脂粉味的酒杯,垂眸落在筵席间。

托盘上盛着的,约莫是个摆件。

说是摆件,是因为一块两拳大小的石头,上面雕刻出了一些花草。

又不像是个摆件。

带点赤红又带点褐的原石,出了面子上雕刻的一点花草外,长得格外粗苯。

就这么一个粗浅笨拙的玩意儿,都配不上盛放它的漆木托盘。

在座的几位目光投过去后,有两人变了脸色。

褚余抬眉。

杨恩成笑着:“看样子,还真有懂行的人。不知道李大人和董先生,能不能给楚公子解惑?”

刺史盯着那笨拙的石头来回看,收回视线,慢腾腾自饮了杯中酒。

姓李的小官陪笑道:“本官也不曾见过,不懂,不懂。”

“在下也是。只是初初见此物,有些讶异罢了。”

两人都是推脱了去。

杨恩成躬身请示褚余。

褚余手撑着额头,扫视请来的这七八个人后,最后看了眼刺史。

老人正在低头饮茶,吹了吹茶沫,并无反应。

他收回视线。

侍从端着那笨拙的石头,挨个挨个请人去看。

众人中唯独刺史,乐呵呵细细端详,欣赏过后,拱手:“瞧着有些新奇,虽然未曾见过,但陈某斗胆猜上一猜,这物件,有几分像是……皇室御用之物。旁人不得见才是。”

筵席一片安静。

丝竹声倒成了唯一的动静。

刺史低着头,拱着手。褚余扫过他一眼后,拂了拂袖子,起身。

杨恩成立即吩咐下去,将那笨拙的玩意儿收起来,又亲自说笑着将筵席中人一一送走。

烈日炎炎,空气都是灼热的。

水榭撤了筵席,摆上来了几个冰盆。又两个侍从跪在左右两侧,给褚余打扇。

送了人回来的杨恩成见状,拱手:“主子,人都送走了。”

然后自己在棕垫上跪坐下来,摇着扇子:“两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若是柳姑娘在就好了。”

褚余身子微侧着,把玩着刚刚那个笨拙的石头,闻言抬眼看来。

杨恩成立马收敛了脸上笑容,绷着脸恭恭敬敬道:“回禀主子,小的已经命人私下跟上了,关于原石一事,小的一定会给主子一个交代!”

褚余不置可否。随手将那原石抬手抛给杨恩成。

“交给你处理。”

怀里一下子多了个沉甸甸的石头,杨恩成差点被坠得摔倒,抱紧了这沉重的石头,他弯腰行礼:“是!”

通州府的大小官员私下里依靠旁的藩王也就罢了,可这私下藏了一个铁矿,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杨恩成在通州府多年,这种事情他要是不能给主子一个满意的答案,以后可能就没有他了。

杨恩成见褚余已经起身,连忙抱着石头跟上。

“主子,小的还有一事禀报……”

*

入了夜,褚余从书房回到他的正房。

门口左右的侍从推开门,等主子进去,然后都在等。

以往这个时候,只要房间门开,柳姑娘就会点了灯端来茶水,伺候主子的事情,基本都是她在做。

这些时间他们都习惯了,没有一个主动去服侍,躬身拉上门,又左右守卫在门外。

房间里一片漆黑。

褚余站着没动。

夜里的风意沾着他的衣摆,白日里的烈日余温早就冰凉如霜,他浑身都散发着让人心颤的冷意。

偌大的正房,一分三隔。

置备了桌椅的,可容纳客人的中堂,一处是用隔扇门分开的碧纱橱,再的,就是他就寝的卧房。

房间里有浅浅的呼吸声。

细细的,像是奶里奶气的小猫崽儿。

褚余脚下动了。

穿过落地明罩,走得近了,就听得出,那声音就来自隔出来的碧纱橱。

褚余垂眸挑起放下来的一层纱幔。

房间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中,唯独他的眼,似乎有妖的夜视般,轻松将房间内的一切收如眼底。

挂在墙壁的小矮榻被人放了下来。

一床晒过阳光的暖被中,裹了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

她似乎是热了,裹着被子侧身,被角没有压住,在夜色里露出了一片玉白。

褚余站在矮榻前,进屋时那满身的冰霜冷意,渐渐消散了。

榻上的少女睡得迷糊了,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窄小的榻,容不得她这么放肆的翻身。

沉闷的扑通声过后,她卷着被子,摔在地上。

褚余嘴角微微牵动,退了一步坐在对面的椅上,默默注视着。

柳安安一觉睡得不知所以,只觉自己屁股一痛,被酒意带走的三魂七魄率先归位了一二,狼狈在被子筒里挣扎伸出手,刚要掀开被子,迷迷糊糊中听见了暴君的声音。

有些像井水的冰凉。

“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怎么在我房间?”

似乎觉着说的不够,暴君慢腾腾后补了一句。

“还是一丝|不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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