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甄思被人扶起来时就见了红,太后当即忙命人将自己宫中偏殿收拾出来让人将甄思抬过去,皇帝也慌了神,急急道：“传御医，叫稳婆来！”

太后安抚道：“已经叫人去传了，皇帝不用急。”

皇帝看着殿中金砖上点点血迹心惊不已，喃喃道：“千万不可出事啊……”

太后极看不上皇帝一遇事就慌了手脚样子，抿了下鬓角道：“皇帝先去正殿坐着吧,喝杯安神茶定定神,甄嫔也到了月份了，不会出大岔子，孙嬷嬷！扶着皇上去里面……”

孙嬷嬷闻言连忙扶着皇帝进去了,偏殿中守着几个宫女匆匆过来了，急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甄嫔娘娘不大好，稳婆让奴婢来问太后，这……”

太后这就要过去，但转头看这一殿人又犹豫，她张罗了这半日本就心力憔悴，扶着褚绍陵疲惫揉了揉眉心，低声道：“你们，你们……”

褚绍陵看出太后精神短，接口道：“将外面守着皇子、公主嬷嬷们叫进来，好好哄着皇子公主们带回各自宫殿中，劝他们早睡，不得喧哗吵闹。”

几位宫人连忙躬身出去吩咐了。

“再去将东华殿大师们请来，让他们慈安殿偏殿外念《功德宝山神咒》给甄嫔和她肚子里孩子祈福。”褚绍陵转头对妃嫔们道：“凡嫔位之上宫妃留这跟太后一起照应甄嫔，剩下人马上回自己宫苑，不得拖延，不得乱串，不得互通消息，甄嫔这一胎有些险，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众位娘娘好不要引火烧身。”

众妃嫔连忙垂首称是，太后见褚绍陵吩咐有条不紊一丝不苟，点点头道：“都按着大皇子吩咐来，今日若是有谁敢胡乱作为，别怪哀家不顾惜你们！至于丽嫔……”

丽嫔此刻完全吓傻了，愣愣跪地上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后看见她心里就堵心，冷冷道：“先将她关到麟趾宫中！等哀家空出手来再说你事，去！”

褚绍陵接过宫人奉上来斗篷给太后披上，太后转身拍了拍褚绍陵手，低声道：“幸好还有你这，哀家才有个主心骨，你父皇……哀家是指望不上，好孩子，你再劳累一晚，累了就去哀家寝殿歇会儿，先别出宫了，哀家真是……”

“皇祖母放心。”褚绍陵微微颔首，“孙儿今日就留这陪着皇祖母。”

太后心里大为熨帖，转头扶着老嬷嬷们往偏殿去了。

外面卫戟听到殿中乱起来连忙让一同守外面王慕寒进去看看，王慕寒从侧门绕进慈安殿，打听清楚后出来跟卫戟一五一十说了，道：“跟王爷没关系，听里面宫人说是丽嫔娘娘将甄嫔娘娘推倒了，动了胎气，已经抬到偏殿去了。”

卫戟稍稍放下心，往里看了看，低声道：“殿下今天还出来么？”

王慕寒顿了顿道：“甄嫔娘娘临盆，其实跟咱们殿下没什么关系，但……如今里面没主事，听那意思太后让王爷里面坐镇呢。”今天听风将麟趾宫消息传过来时候是王慕寒接着，给甄思递消息事他也知道，只是这些阴私之事褚绍陵向来不许让卫戟知道，王慕寒也只得含糊着：“若甄嫔娘娘生了位小皇子那王爷也要入宫道贺，不如就留宫里。”

卫戟心里总觉得不放心，众人外面等了一会儿，里面出来了一个小太监，说是褚绍陵话，让王慕寒带着卫戟先去碧涛苑中歇息，王慕寒巴不得这么一声，连忙就要带着卫戟走，卫戟顿了顿道：“里面我进不去，麻烦公公去跟殿下说一声，我没事，今日外面也不多冷，我就这守着就好，让殿下不用惦念。”

卫戟坚持不走，王慕寒也无法，只得进去跟褚绍陵说，卫戟依旧站到众人身后去默默守着，不多时前面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竟是褚绍陵披着件斗篷下来了，卫戟连忙下跪行礼，褚绍陵走近将卫戟扶起来，走几步避开众人，卫戟有些心虚，垂首道：“劳动殿下了……殿下就让臣这守着吧，臣不累。”

当着这么多人褚绍陵不好多说什么，只将自己玄色披风接下来给卫戟披上了，低声道：“累了就跟王慕寒回碧涛苑，莫要病了。”

卫戟披着厚实披风觉暖和许多，垂首道：“是。”

褚绍陵扶起卫戟，趁人不备卫戟手上捻了下，一触即分，转身上了台阶进了大殿。

偏殿中甄思惨叫声不断，扯着红绸子几番用力，奈何胎儿过大，轻易下不来，甄思惨白着脸拽着稳婆袖子断断续续道：“帮我……帮我跟太后说，说……啊啊！啊……”

甄思一口气就要上不来，稳婆连忙取了片参片放进甄思嘴里，急声道：“娘娘且别说话，用力，熬过了这一遭娘娘日后定然风光无限，娘娘……”

甄思几口将参片嚼了直接吞了下去，脸上青筋暴起，低声道：“去告诉太后，若这一胎有幸是皇子……求太后劝皇上早早将这孩子打发到封地上去，莫要让他皇城中成了别人傀儡！若……若是公主，求太后……求太后将公主养自己身边，不求日后寻个多显赫，只要……只要找个寻常世家公子低嫁了就好，本宫是逃不出命来了……只求太后念着我……我为皇室开枝散叶功劳上，多照应我孩儿吧……”

稳婆苦着脸：“我好娘娘，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个！用力！”

甄思摇了摇头，哑声道：“还有！丽嫔害我……害皇嗣，让太后万万……万万要严惩，去啊！”甄思一把将稳婆推了个踉跄，稳婆无法，只得先让别稳婆照应着，自己磕磕绊绊跑出去给太后回话了，太后就坐外面贵妃榻上，闻言不免心酸，甄思若不是甄家女儿太后不会如此苛待她，这一年多太后看清楚，甄思不是个没脑子人，若不是这要命家世太后倒是情愿皇帝身边有这么个知情知趣人伺候着。

太后原本也是希望甄思因为这一胎去了，这样一了百了，甄家也没了复起指望，但理智上是一回事，感性上又是一回事，同为后宫中苦苦熬着女人，甄思处境让太后动了恻隐之心，太后扶着孙嬷嬷起身直接走到产房前大声道：“甄嫔！还没如何呢，说什么丧气话！！有这心思将孩子生出来，没了亲娘就是哀家照应着又怎样？！一样受人欺辱，这些事你不懂吗？！少再说这些话！”

里面甄思闭了闭眼，转头接过稳婆递过来催产汤几口灌了下去，细长手指深深掐进大红被褥中，随着稳婆说一呼一吸用力，仰头“啊”一声惨叫……

不知不觉就到了戌时，褚绍陵心里记挂着卫戟，正要出去看看时王慕寒进来了，王慕寒走近躬身小声道：“殿下，听雨……回皇城了。”

褚绍陵心中一凛，听风听雨，这两人分别是他安排褚绍阮和褚绍陌身边探子，听风如今丽嫔那，听雨一直就褚绍陌身边。

褚绍陵假作要方便，走出来低声道：“他回来做什么？！褚绍陌怎么了？”

王慕寒刚才人前还好，如今只有两人了老太监急出了一脑门汗，抖声道：“三皇子今晚子时要逼宫！听雨知道后也顾不得别了，直接逃了出来，消息是经水道过来，奴才刚刚接到，三皇子……他才有那点兵，这就急吼吼闯禁宫，不要命了不成？！”

褚绍陵拢了下吹乱头发，冷笑道：“他没那么蠢，他定是接着宫中信了，今日皇子公主们都宫中，只要他得手了就能将皇城中所有皇族软禁起来，不用怕外面有人再来反他，且甄嫔难产，宫里正是乱时候，这个机会百年难求，我若是他也要选今天。”

王慕寒急声道：“如今怎么办？下令调动禁军围剿么？”

褚绍陵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不必，我倒要等着看看……看老三能闯到哪一步。”

王慕寒伺候了褚绍陵半辈子，差不多也能知道主子心里想什么，忍不住劝道：“三皇子怕是攻不进里面来，殿下打算……难得很，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先保重自身才好。”

褚绍陵轻笑：“我自然知道他不会得逞，但到时候兵荒马乱，皇帝若是有恙，那必然就是被叛军害，不是么？”

王慕寒瞬间明白过来，心里一片冰凉，梓君侯被皇帝过河拆桥，凌皇后因皇帝专宠丽嫔而受辱，褚绍陵这些年是因为皇帝偏心几番险些丧命，褚绍陵心里恨他明白，但忠君二字早就深深刻了骨子里，王慕寒犹豫了半日，低声道：“殿下一定要动手么？”

“不是我要动手，是褚绍陌要动手了。”褚绍陵拢了拢衣领，“结果怎样我也不知道，若是他连宫门都进不来我自然也做不了什么，且看吧……”

王慕寒担忧不已：“虽是这么说……但奴才还是担忧王爷安危啊。”

褚绍陵如今却只担心卫戟，还有一刻钟宫门就要下钥了，让卫戟出宫倒是来得及，褚绍陌知道自己宫中，必然不会浪费时间转道去王府，那边安全。

但这个时候将卫戟送离自己身边褚绍陵怎么也不放心，且那傻东西肯定不肯离开，褚绍陵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叫卫戟去碧涛苑，我那边等他。”

王慕寒垂首去了。

碧涛苑如今还空着，褚绍陵慢慢转了一圈进了寝殿里间，阁子里摆设都变了，被褥也是，褚绍陵坐榻上摸了摸蓬松被子，外面卫戟和一众侍卫都来了，卫戟自己走了进来，疑惑道：“殿下？”

褚绍陵轻笑：“过来，有日子没来过这边了，想不想？”

卫戟顿了下，想起刚才外面看到熟悉景色点了点头：“想。”

褚绍陵招手让卫戟走近，拉着他让他坐自己身边，小声责备：“让你过来歇会儿，就是不听，站了一夜不累不成？”

卫戟笑了下，摇摇头：“不累。”

褚绍陵轻笑，揽过卫戟他额上亲了下，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白玉瓶来，打开取出了一丸药，道：“张嘴。”

卫戟听话张开嘴，褚绍陵将药丸送进了卫戟嘴里，顺道使坏摸了摸卫戟柔软舌头，卫戟脸稍稍发红，一仰头将药丸咽了，抿了下唇问：“殿下给臣吃什么？”

褚绍陵轻笑：“吃完了才问，不怕我给你吃毒药？”

卫戟怪老实摇头：“不怕，殿下给毒药臣也吃。”

“我哪舍得给你吃毒药……”褚绍陵轻笑，揽着卫戟一同倚榻上，慢慢道，“怕你外面站了这半日受寒，寻常药丸而已，冷不冷？”

褚绍陵将手伸进卫戟衣裳里，调笑：“让我摸摸……”

褚绍陵摸着卫戟痒痒肉了，卫戟笑着往里躲，小声求饶：“哈哈……臣不冷，殿下、殿下不用回慈安殿了么？”

“先不回去了，守了这半日也累了，歇会儿。”褚绍陵给卫戟整好衣衫，宠爱让卫戟枕自己手臂上，低声问，“困了么？”

卫戟揉了下眼睛，点头：“有点困了。”

褚绍陵卫戟后背上轻轻拍着，低声道：“困就睡会儿，我也歇歇。”

卫戟困得睁不开眼，没多一会儿就睡熟了，褚绍陵慢慢起身，轻手轻脚给卫戟盖好被子，转身出去了。

褚绍陵侍卫都外面守着，褚绍陵低声吩咐王慕寒：“这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去，若有万一……里面桌上有凉茶水，直接泼他脸上就能醒过来。”

碧涛苑离着前面远很，褚绍陌就是再多一倍人也定然攻不进来，褚绍陵为了预防万一还是做了两手准备，吩咐好了后就去前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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