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2

阮念初闻声转过头,刚好,瞧见一个从暮色中走来的女人。她个子很高挑,黑发扎成长马尾,穿了件现下正流行的棒球服外套,看上去清爽利落,时尚靓丽。

随着距离拉近,阮念初眼眸微转,看向对方棒球外套以下。黑色紧身裤,弹性十足,包裹着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往上几公分,翘臀浑圆,挺挺的。

即使同为女性,阮念初也不由挑了挑眉,在心里给这女人的身材,打出一个九分。

正点美女。

“厉哥。”美女站定,笑盈盈地跟厉腾打招呼,语气神态,都是一副熟人样,“在这儿遇上,真巧。咱俩得有一两年没见过了吧?”

厉腾视线冷淡移向对方,点点头,“是挺巧。”边说话,边勾住阮念初的腰,把她整个儿揽进怀里。

阮念初抬眸。瞅瞅他,再瞅瞅那美人儿,晶亮的眼中闪动着八卦之光。

美女看向他怀里的阮念初,眸色微变,脸上却还是笑着:“厉哥,这位是……”

“阮念初,我媳妇。”厉腾没别的什么想说。然后跟阮念初介绍这位美女,语气冷淡,“这是季小萱,我以前的战友。”

季小萱这个名儿,阮念初当然不是第一次听。

她眨眼,短短几秒就反应过来。于是弯起唇,冲表情微僵的美女漾开一个笑脸,大方又从容,“你好,季小姐。我是厉腾的女朋友,我叫阮念初。”

相较于阮念初的泰然,季小萱反倒有些尴尬。她扯唇,虽也是笑,但眼底神色却流露出几分不自在,说:“你好,阮小姐。”

招呼打完,两个女人就无话可说了。

阮念初淡淡收回视线。偎在厉腾怀里,面含微笑,文静乖巧,一副人畜无害的温婉小兔样。

“看看,你们几个全都成双成对,就我还单着。”季小萱又望向厉腾,勾嘴角,半感叹半玩笑,“厉哥,咱俩这又是青梅竹马,又是老战友,麻烦你帮我多留意,朋友里瞧见有适合我的,帮我牵个线呗。”

季小萱说这一大通,关键字其实就那四个:青梅竹马。无论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透露出的信息量,都很大。

阮念初听后轻轻咦了声:“原来你们从小就认识呀。”

“你不知道么?”季小萱故作诧异,转过头,朝厉腾佯嗔:“厉哥,这可是你不对了,咱几个这么好的关系,你都不跟你媳妇介绍介绍我们。”

“既然是真朋友,不跟我介绍也没关系。”阮念初语气随意,抬手,指尖轻轻扫了下厉腾的颊,盯着他,轻轻一抬眉,“往后日子那么长,我多的是时间慢慢接触,慢慢了解。他人在我这儿飞不了。对么?”

她神情如常,语气也漫不经心,但那扬眉一笑时,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傲色和艳丽,晃了厉腾的眼。

他勾唇,“对。”

对面的季小萱脸黑一半。

阮念初余光扫见了,心情大好,冲厉腾挑眉眼,满脸都写着两个字:嘚瑟。

厉腾好笑,揽住她,知道她怕痒,手指若有似无掐了把她的腰窝。怀里姑娘低呼,脸红红的,扭着身子想逃,没半步,又被他拽着腕子给拖回来。

这下,季小萱整张脸都黑了。

她是女兵出身,转业之前,在部队里待了不少日子。成天扎男人堆里,女性骨子里的柔媚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好胜心和一身傲骨,那种南方女人的娇气和嗲,她从来学不会,也不屑于学。

原以为厉腾这种虎狼之师出来的角色,骨子里流着狼的血,野性恣意,征服欲强盛,能看上的女人也不容小觑。

可令季小萱没想到的是,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千挑万选,相中一只小绵羊。

教她怎么甘心。

一时间,无数念头从季小萱脑子里闪过。她抿抿唇,下一刻便重新笑起来,问:“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厉腾没什么语气道:“和大聪几个吃饭。”

“那正好,我也没吃晚饭,大聪几个我也熟,不如一起?”季小萱边说边上前两步,垂眸,看了眼比她矮大半个头的阮念初,“都是朋友。阮小姐应该不介意吧?”

厉腾拧眉,不耐烦,“你闲着没事儿干?”

“……”季小萱哪里料到,出口拒接她会是厉腾,还是如此直白的方式。一时竟愣了。

谁知,阮念初却随之开口,道:“当然不介意了。”她嘴角弧度很淡,两手挽住厉腾的胳膊,语气轻得像撒娇:“都是朋友,她怎么不能和我们吃饭?你对人家凶什么。”

厉腾垂眸,盯着她,眯了下眼睛。

阮念初仰头和她对视,眸光清亮。

眼神交汇只半秒。

随后,厉腾便将目光投往了远方暮色,脸色冷淡,不吭声,不参与,专注配合这姑娘的即兴表演。

她正看着季小萱,“季小姐,我们一起。”

季小萱笑,“好啊。”

一起吃晚饭的朋友除季小萱外,还有四个,分别是大聪、喜蛋、阿凯和四眼。四个人的年纪都和厉腾一样大,差不多都结婚生娃了,从事行业各不相同,但都很豪爽,牛栏山二锅头一口闷,眉头不带皱的。

厉腾介绍时没说他们的真名,阮念初只好跟着喊绰号。

几个汉子刚见阮念初时,看她年纪小,水灵软乎,又来自大都市,都不由有些拘谨,喊了声嫂子之后就不敢跟她说话了。对季小萱倒是随意得很,喝酒谈笑,交流无障碍,全然把她当自己人。

像无形之中隔出一条线。

阮念初垂头,神色自若地吃饭,笑意不减。

季小萱脸上的笑容,在逐渐扩大。

不多时,阮念初问服务员要来一个玻璃杯,拧开白酒瓶盖,哗啦啦,倒满大半。季小萱注意到她的举动,微微怔住,然后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厉腾。

厉腾往嘴里丢了两颗毛豆,表情挺淡,没什么反应。

季小萱着实有点惊,压低声音说:“看她这弱不禁风的样,不能喝这酒吧。厉哥,你也不管管?”

厉腾看都没看季小萱,冷淡答,“家里都她说了算。”言下之意就是,只有阮念初管他的份儿。

话音落地,季小萱才刚转晴的脸色就又沉几分。吃她的饭不说话了。

阮念初倒好酒,举着杯子站了起来。

大聪他们见状一愣,说话的闭嘴,喝酒的也停下,一头雾水地看着这小姑娘。

阮念初言笑自如:“我男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天大家初次见面,按照北方规矩,我先敬大家!”说完,就仰脖子抿进一口白酒。

二锅头很烈,火辣辣的感觉一路从嘴唇烧到肺腑。阮念初咽完,暗暗呼了口气。

几个男人回过神来,都拍桌大笑:“嫂子真够意思!爽快!”

阮念初动了动唇正要说话,便感觉到,桌下,厉腾捏了捏她的手。

她转眸,他正盯着她,漆黑的眸深不见底,那眼神,她看不懂。然后又听见他低声道,“阮念初,够了。”

她一笑,朝在座几个北方汉子露出雪白的牙,说:“都是自己人,我也懒得打肿脸充胖子。”扬杯子,“我酒量差,这杯白的,我喝完铁定得出洋相。自己丢人不打紧,扫了你们的兴,那罪过可就大了。”

几人见她一点儿不扭捏,顿时也没那么拘谨了,问她:“嫂子,那这杯里剩下的酒,你打算咋整啊?”

阮念初促狭地弯唇,“你们给个建议呀。”

“这还用说?”大聪用力拍大腿,“让腾子帮你喝呗!自家媳妇的酒,他不喝谁喝!是不是?”

众人鼓掌附和,“说得对!”

阮念初站着,厉腾坐着,她微低头,一副居高临下的角度瞧他,转转手腕,语气骄矜,“厉队,能帮我喝光么?”

厉腾笑了下,没说话,起身,接过酒杯一口就干。

一桌子人这下全放开了,拿筷子敲碗,笑盈盈的,吵嚷着起哄。

阮念初眉眼弯弯,纤细的指捏住厉腾棱角分明的下颔,轻晃,“乖。”说话同时,余光却扫向季小萱,挑了挑眉。

轻鄙藐视。

果然,那女的再绷不住,脸上的笑色顷刻间荡然无存。

换阮念初笑容愈发灿烂。

好友乔雨霏曾教导她,对付想勾引自家男人的妖艳货色,有三要素:一快,二准,三狠。最高明的手段,是令对方知难而退,将歹念扼杀在摇篮里。

人生如戏,不就靠演,谁还装不来个女王攻了?

这顿晚饭,除了兄弟之间叙旧吹牛逼,就是厉腾和阮念初秀恩爱。这两人都是第一眼就令人惊艳的长相,光看脸,匹配度极高,而他们举手投足间的宠溺和被宠溺,更是和谐。

季小萱没能坚持到晚餐最后。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便提上包离开了小饭馆。步子极快。

看着敌方落荒而逃的背影,阮念初悄悄地,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一颗心。看来,季小萱的歹念被她扼杀得很彻底。

少一个人,饭桌上的气氛依然热烈。

大聪喝多了,满脸通红,舌头也有点儿抡不直,含含糊糊道:“嫂、嫂子我告诉你,你别看腾子这会儿牛逼哄哄,大首长,”打了个嗝,竖大拇指,“他小时候老混。老师让咱上自习,他翻墙出去,溜河里摸鱼,被逮的时候连裤子都还没穿,光屁……”

话没说完,厉腾一脚踹他屁股上。

“诶哟喂!”大聪鬼叫,跳起来揉腚,“你嘎哈?”

“喝高就闭嘴,”厉腾语气不善,“少他妈在这儿瞎逼逼。”

阮念初被逗得直笑,片刻,起身去洗手间。

喜蛋瞄了眼阮念初的背影,凑厉腾旁边,压低声音说:“厉哥,这么漂亮的妞,你打哪儿找来的?”

厉腾说:“相亲。”

闻言,喜蛋撸着脑门儿摇头感叹,“早知道老子也去考空工大了。要身份有身份,要媳妇儿有媳妇儿。多神气。”

“得了吧。”四眼一巴掌拍他头上,“你这猪脑高中都没考上,还空工大。晚上睡觉,记得把枕头垫高点儿,没准能梦回十八。”

几人哈哈大笑。长大以后,生活风刀霜雨,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也只有老友重聚,才能找回那么零星半点的纯真和欢乐。

厉腾也笑,低垂眸,把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那火星子闪了闪,眨眼死灭。

窗外,街灯把半边夜色照亮,小城宁静,像远离了所有纷扰喧嚣。他盯着夜色,不知想到什么,眸色渐渐暗深。

几分钟后,阮念初从洗手间回来了。

一桌男人酒过三巡,已经吃得差不多,她没坐多久,厉腾便贴过来,低声问她,“还吃不吃点儿别的?”

阮念初闻到他嘴里浓烈的酒气,微往后仰,摇头。

厉腾一挑眉,故意贴更近,“吃这么少?”

“……”她皱眉在这人脸上打量,他眸色沉黑清明,却亮得有点不正常,不由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他淡笑了下,往后错开凳子,起身结账。

吃完饭,几人一起到路边打车。白左县的出租车数量本就少,加上节假日,资源更是紧缺。好不容易来辆空的,大聪他们便让厉腾和阮念初先走。

出租车驰远了。

夜风冷飕飕,和饭馆里温差强烈。凯子冷得缩了下脖子,想起什么,皱眉:“这厉哥和嫂子在一起了,那咱萱姐咋办?”

“能咋办。早让她死心了,自个儿不听劝。”四眼抚着他的胳膊站稳,嘿嘿嘿笑,“没瞧见呢,厉哥盯那小姑娘看,眼睛都不带眨的。魂儿都在她身上。”

喜蛋也点头,“萱姐和厉哥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大聪嗤,“咱们和腾子是?”

夜愈发深夜愈发冷,这回,没人再答话。

*

回到住处已经快九点半。

厉母平时休息得早,已经睡下,整个屋子没有开灯,黑漆漆的。阮念初进卧室换睡衣服,一回身,见厉腾已直杠杠地躺在了床上,左臂横过额头,闭着眼,鞋都没换。

她皱起眉,两手抱着他的胳膊往上拉,嫌弃道:“一身都是酒味,你好臭,赶紧去洗澡。”

厉腾没有动,也没有吭声。

他很重,她根本挪不动分毫。

阮念初额头冒出汗珠,喘了口气,凑过去瞪他,说:“你真喝醉了呀?”

那人仍无回应。

“……”看来是醉了。她翻了个白眼,直起身子,准备去客厅给他倒热水。可刚一离开,厉腾却拽住她手腕,下劲儿一扯,她瞬间不受控制跌到他怀里。

阮念初一僵。

厉腾从背后环住她,贴近了,鼻梁拱了拱她温热的颈窝。睫毛垂低遮住醺然的一双眼,闷笑,“阮念初,你胆儿不小,敢嫌老子臭。”

她翻过去面向他,捧住他的脸,细打量,“你今晚上喝了多少?”

“没多少。”

“那是多少?”

“没一斤。”

“……”阮念初无语,推他,“放开,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厉腾盯着她,破天荒孩子气,把她抱得紧紧的,不放。

阮念初很无奈,只好柔了嗓子哄:“你先放开我,让我去给你倒水,好不好?”

“不好。”他带了沙哑鼻音,贴紧她,下巴在她脸蛋儿上来回磨蹭,胡茬扎得她痒,“你就待这,哪儿也不许去。”

软硬不吃,阮念初没辙了,看他几眼起了玩心,忽道:“那,我们来聊天好不好?”

厉腾:“成。”

她凑近一些,故意逗他:“我是谁呀?”

“我老婆。”

阮念初听完脸微红,佯怒道:“胡说,谁是你老婆。”

他捏她的脸,“你。”

“那季小萱是谁呀?”

“不认识。”

“……”阮念初嘴角抽了抽,压低声斥:“又胡说,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怎么可能不认识?”

关于这名字,厉腾没什么想说的,阖眸,手臂把她搂更紧,语气分明冷淡,“换话题。”

“喂,你真醉还是假醉?又逗我呢?”阮念初简直要抓狂,挣了挣,想从他怀里逃脱,可他箍得死死的,她根本撼动不了分毫。

这一挣,反而被他翻身压在了床上。

阮念初红着脸推他。他却俯身,嘴唇贴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哑哑的,嗡哝模糊。

她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得好好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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