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无意中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和舒乔联系了,既没见面,也没打电话。关键的是,他惊异地发觉,久未联系竟然没有太明显的思念。从前,他始终认为自己一旦失去舒乔便无异于失去了生的价值,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这个发现使他心里难受得要命。对舒乔的那份情,他完全不敢抱任何希望了。与美国通话,商量“办”出去的问题时,母亲莫名其妙的提到舒乔,他当即就跟老太太急了。他不愿意再揭这块刚刚长好的疤。老太太主张他再和舒乔谈谈,看能不能把她说动,能的话就一块儿办了。母亲特别强调,舒乔的爸爸不在了,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总归不是个长久之计。

方舟冲电话大喊:“死了一个爸爸,她不是又靠上一个爸爸么?”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老太太在另一端叫起来,“那个画家还不到30岁,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称呼!”

“我俗!”方舟咔地压了电话。

忘掉一个自己爱过的女人真是太难了!他想。

小奥拓已经卖掉了,买主是李福海帮助介绍的那个。他发现李福海也好些日子神龙不见首尾了。

感受着渐起的秋意,方舟伤心地想:也许真的该拜拜了!这个城市不属于自己。他觉得在走之前无论如何应该见见舒乔,万事都应该有个了断。于是他打电话约她。舒乔清亮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感。

两个人在一家挺安静的小茶室喝茶,窗外是下午慵懒的阳光。他们面对面闲聊,感情伤痕所留下的隐痛已不那么强烈了。方舟甚至大度地询问“他”怎么样。舒乔告诉他——“他”很好,又开始画新东西了。

“该死的,我们家多宽呀!他却一定要回到那个狗窝去作画。”

“这可能就是所说的艺术家的怪癖。”方舟道。又沉默片刻,他问,“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舒乔赶紧躲开目光:“快了吧,我估计快了。方舟,我已经……怀孕了。”

方舟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两个人说了一些过去的事情,说得舒乔怪想哭的。方舟迟疑了一下,轻轻地按住了她的手,舒乔竟没有勇气把手抽出来。

“舒乔,我可能要走了。这个城市对我已经毫无意义。我知道这种时候再说这种话有些没意思,可是憋在心里我会很难受。舒乔,出去以后我会想你的。”

舒乔控制不住,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什么时候……走?”

“正在办,快了。”

两个人慢慢地喝着茶,直到再无话可说才起身走出茶室。两个人面对面地站住了,这是最后的分手么?不知道。

方舟很想拥抱舒乔。

舒乔哀求似地低声道:“求求你方舟,别这样好么!”

西边的天际,一条胭脂色的的火烧云妖艳地横卧在远方……

就在那个残阳如血的下午,王鲁宁和李东娜正式结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当鲜红的印章咣地盖在结婚证书上的时候,李东娜禁不住看了王鲁宁一眼。在王鲁宁貌似沉静的表情中,她读到了两个字——绝望。

把小心地结婚证揣进手包,她挽着丈夫走出了办事处的大门。两个男孩子呼啸呐喊地从眼疯前跑过去,后边追来一个满脸泪水的小姑娘。小姑娘骂男孩,男孩抄起石子打过来,哐地打在大奔驰的挡风玻璃上。王鲁宁的眼皮跳了一下,竟没有发火。李东娜把孩子们轰跑了——她比谁都清楚,王鲁宁爱这车的程度仅次于爱她。

“去转转好么?”她悄声说,“我来开车。”

车子无声地滑出小巷,拐上了街道。王鲁宁沉默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李东娜把墨镜递给他。他推开了她的手。即将沉落的夕阳映得他脸色微微泛红,他无声地攥住她的手。

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一旦找不到出路,显然是真的没有出路了。李东娜已从侧面落实了李福海被抓属实,并且知道他杀了个警察。她找人咨询可否去探望一下,得到的回答是不行。在候审期间不准许探视。王鲁宁劝她不要瞎忙了。

开出城区的时候王鲁宁说话了:“东娜,把咱们商量好的那步棋走出去吧,我估计我确实到站了!”

是的,李东娜比她还明白这个。当然不排除意识中还留有对李福海的一些幻想,但是幻想之所以称之为幻想,就在于它太靠不住了。李东娜听说过多少宁折不弯的家伙,在最后关头尿了裤子!我不负你——那是在自由状态说的话。现在的事实是,李福海已经彻头彻尾地欠下3条人命了。

鲁宁分明看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有一天晚上,王鲁宁突然说了一句很宿命的话:“东娜,不知你发现没有——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即便是煮熟的鸭子也会飞走!”

他像哄孩子似地解释说:李东娜是王鲁宁的,跑都跑不了,能在男人走背字的时候嫁给他,这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说着说着他哭了。接着回忆到了当年那个自己,尤其是轻易到手的汉王玺,他说:“你看见了吧,太容易到手的东西,最终仍然不是你的。闹到最后让你什么也剩不下,包括卿卿性命!”

他又把话题转向李福海和冯燕生。李东娜再也不忍心听了。的确,她明白他的意思。李福海怎么样,迟早挨枪子儿;而冯燕生呢,历尽苦难熬过来了——你再也“拿不住”人家了……

“东娜,去雀翎湖吧。”王鲁宁还是把墨镜戴上了。

李东娜嗯了一声,加快了车速。

雀翎湖,在即将日落时分,远看过去恍若沉静的淑女。他们的车子沿着林带的间隙向前滑行着。李东娜莫名其妙地冒出个恐怖的想法,松开离合器,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滑进湖里——真的,也不失为一个圆满的结局。雀翎湖,悲剧的始发点,如果再由它作为故事的终点,感觉上竟有几分妙不可言的哲理。

王鲁宁突然道:“东娜,你觉不觉得事情本可以是另外一个结果的?你看这湖,多大呀!李福海和杜晓山只要换一个位置把人抛进去,那两个捞鱼的家伙就捞不到尼龙包了。”

李东娜把车子熄了火,尽可能地挨在丈夫身上。她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冒出这种异想。的确是,人生中有那么多不确定性,那怕其中任何一个环节略微偏一偏,事情可能就是另一种结果了。但是如果接受了这个说法,又怎么解释王鲁宁那万事皆有命定的说法呢?李东娜发现世间万物原本是很深奥的,极难参透。

“鲁宁,”李东娜不想在这类过于空泛的话题上费脑子。她现在想问他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四野寂静,很适合说话,“听我说鲁宁,我现在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了。因此我觉得我对你负有别人无法替代的责任。鲁宁,事情还没有完全绝望,至少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做最后的努力。这个事我一直在想,现在我想听听你个人的意见。”

“我知道你想告诉我什么,是不是外逃?”

李东娜没想到王鲁宁已想过这个了,略感意外。

“嗯,正是。你既然想到了,咱们就商量一下。我国外有人,你出去投奔他们应该没什么问题。加上现在案子还没有收口儿,你的所有自由都还在,所以我……”

“不!”王鲁宁断然拒绝了这个建议。他弄开车门下了车,向着湖边走去。夕阳在远方缓缓下落,余晖伏在远山灰蒙蒙的脊背上,慵懒地涂出最后一线嫣红。王鲁宁的肩看上去竟有些佝偻。

李东娜默默地跟了上来。两个人在水边站住了,一言不发地望着明彻的湖水发了一会儿呆。

后来,王鲁宁道:“你的心思我懂,我甚至相信出去后能隐姓埋名地苟活下去。可是东娜,我不想那样,我宁可明明白白地接受法律制裁,也不想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这几个月我已经过得够够的了——那不是人过的日子!”

李东娜想开口,被他的手势挡住了。

“特别是你刚才说的‘国外有人’。东娜,不可,万万不可!我知道,你这些年来的努力,目的就是为了远离那些人,如果因为我的缘故,使你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我王鲁宁死也不会闭眼的。不,我绝不能让你再回到黑道上去!此事免谈。”

李东娜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胳膊,慨然而泣。她觉得命运真是太残酷了,和他们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有爱无婚,有了婚姻却又将失去一切!

“自作孽呀,无可恕也!”王鲁宁用力地箍了箍她的肩膀,转身走向汽车。

回城的路上,王鲁宁平静地安排了下一步的计划:首先,在观望和等待中把手头的工作从容移交给李东娜。其次是股权转让。因为有了婚姻这层特殊关系,股权转让实际上已经变得纯粹剩下个形式。海天大厦工程李东娜已经很熟悉了,不必多说。余下的还有董事会内部的一些微妙的关系,王鲁宁想找些人谈谈。说到这儿,二人差不多同时想到了那个叫司徒雷的警察。

的确,面对一大串错综复杂的刑事案件和人事背景,能把案子搞得从容不迫、波澜不惊,直至把你逼入绝境,此人即便是对手也令人心生敬意。

“所以我要尽快把该走的棋走掉,做到你上手就能把全盘接过去。”王鲁宁目视前方,“我找时间和几个大股东深谈一下,不会有问题的。这些人平时就对你很佩服,整个过程不会有什么问题。”

李东娜无言以对。王鲁宁把事情安排到这一步,再说什么也就不必要了。

“池汉章。鲁宁,别忘了这个人!”

“忘不了,我就算忘了你也忘不了他!”王鲁宁目光突然亮了一下,“东娜,你好像问过我有没有老家伙的把柄。我也真的动心想过。东娜,我印象里应该有的,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是个什么证据了。我的脑子真是坏透了!”

“再坏也要继续想,这太重要了!”李东娜愤然道,“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会让老混蛋把苦胆都吐出来!”

“果然是个大姐大!”王鲁宁笑了。

李东娜的眼圈又红了:“鲁宁,你觉得咱们要不要搞个婚礼什么的?”

王鲁宁想想道:“不搞就不搞,要搞就大搞,你的意思呢?”

“搞!”李东娜毫不犹豫地说。

王鲁宁凑上来,叭地亲了她一口,哈哈大笑起来。

在本市市民的印象里,盛达集团那两位老总的婚礼绝对是空前的,闹不好也将是绝后的。一帮中学生像拳击场的裁判那样“一、二、三……”地喊着,整齐划一。他们在数车——奔驰26辆,宝马9辆,凌志也是9辆……最不济的是别克。浩浩荡荡的车队足足拉出了一里地,若干地段的交通都堵塞了。人们遗憾的是无法看见那对“新人”,因为前头几辆完全一模一样的大奔都拉着帘子,感觉上既高贵无比,又有几分不可言表的神秘。

其实,人们不可能知道,“新人”根本就不在任何一辆车里。在车队招摇过市的时候,他们俩正在天外天的一个雅致的房间里和本市的副市长进行着一场关键的谈话。其实,这场谈话王鲁宁原本想安排在婚宴后再说的。他只是通知他来一下。市领导他们只请了池汉章一人。鉴于目前的形势,请别的领导是绝对请不来的,池汉章不同,他不敢不来。

结果有些出乎预料,池汉章竟声明他不能来!为什么不能来,心知肚明。

李东娜摁下放音键:“池副市长,我们今天必须见上一面,行也得来,不行也得来,我们在天外天醉仙阁等你!”

池汉章老老实实地来了。

就在大街上的超豪华车队开往海洋宫的时候,天外天的三个人已谈到了拔刀相向的程度。池汉章咒骂二人把事情搞糟了,李福海杀了警察,这等于把脖子伸到铡刀的下等着铡——

说这话时,一向矜持自负的他完全失态了。

李东娜静静地看着他发作,直至他说得再无可说了,她才开口:“我问你两个问题,第一,谁把事情搞糟了,这里边好像包括我!”

池汉章毕竟老奸巨滑:“你厉害,李东娜!至少他是跑不掉的!”他指的自然是王鲁宁。

李东娜冷笑道:“这也正是我想问的第二个问题:你,池副市长,跑得掉么?别用这种眼光看我,我只不过提了一个不得不提的问题——你跑得掉么?”

池汉章嘶哑地吼道:“你用不着吓唬人,我们可以原封不动地退出来!”

“还记得那个被枪毙的副委员长吧,他也把赃款退了,照样崩掉了!”

池汉章也冷笑一声:“好像不一样吧。我怎么了?那股票是王鲁宁贿赂我爱人的,别想把屎抹在我身上!”

面对这样的人,李东娜算明白这世界上为什么有了“无耻”二字。她凝视着他没再说话,随即拦住要和池汉章继续理论的王鲁宁,低沉地吐出两个字:“滚出去!”

池汉章恨恨而去。王鲁宁不甘心地瞪着李东娜:“他把咱们害成

这个样子,就这么放他走了?”

李东娜看看楼下开走的那辆奥迪,轻声说:“他还不知道我是谁,走着瞧吧,我会让他知道的!噢,赶快收拾一下,该咱们上场了,新郎倌儿!”

结婚晚宴把海洋宫搞成了沸腾的海洋,来的都是企业界和文艺界的大小名流;搞了支管乐队伺候;迎宾小姐是从艺术学校弄来的清一色漂亮妞;保安则一律拎警棍穿制服,停满几条街的高级轿车简直把目睹者镇了!

新郎新娘怎么来的,谁也说不清楚,直到鼓乐声起,二人方光彩照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灯光顿时闪成一片。风度翩翩的王鲁宁走向众人,很有分寸地扬手致意。美得不可思议的的新娘没有穿白色的婚纱长裙,穿的是一袭蓝色的晚礼服,开胸裸肩,珠光宝气,高贵而性感!她向所有的客人招着手,灿烂地笑着。几乎在不觉间,她便成了晚宴的中心。

李东娜向冯燕生和舒乔发出了邀请,冯燕生没来,他让舒乔给李东娜打来个电话,舒乔说了一大堆“哎呀我们应该来”,“我真不知道李姐今天美成什么样”一类的话。从话的内容中,李东娜听出冯燕生显然瞒下了一切。她决定找个时间去看看他们,把僵住的关系缓和一下。

池汉章没来也许歪打正着了,来了反倒不伦不类。有趣的是,池汉章派人送了个大花篮。李东娜明白这既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暗示。她悄悄对王鲁宁说:“你看,老家伙还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

王鲁宁指缝间托着只高脚杯,向来客们有一下没一下地举举:“东娜,你绝不能饶过他!”

“绝不!只要你找到他的罪证。”李东娜小声道,随即快步地迎着几位女士走过去拥抱贴脸。

可能是气氛造成的虚假感觉,也可能她真的迷醉在了幸福和快乐里。一向冰雪聪明的李东娜竟没有听出王鲁宁这句话的潜在意味!

晚宴进行得热烈而有序,觥筹交错间他们享受着人们的祝福。办公室的人根据李东娜的叮嘱,专门为大厦工地的工人代表搞了两桌。被派上来说祝酒词的小伙子关键时候结巴了,费了半天劲也没把一句话说利索,这反倒给宴会增添了不少喜庆。两位“新人”一桌桌敬酒道谢,王鲁宁很诚恳地表达着对来宾们的谢意。李东娜听到几句诸如“过去那些事情还望多多原谅”之类的话,她略感诧异,却仍然没往心里去。

几个常年不见的老校友叫她过去坐坐,他们聊着聊着便把时间忘了,直到司仪招呼大家到舞厅去跳舞,李东娜方才发现“新郎”不见了。她莫名其妙有些慌,但是没挂在脸上。是不是去卫生间了?她让办公室的人悄悄去找一找,人很快回来说:“没有!”

“让舞曲先别起,去客房部问问!”

客房部也没见到人。

刹那间,李东娜突然慌了。她沉住气吩咐人们继续组织晚会,自己则带了几个人出了后门。找到几个保安询问是不是有人开车走了,保安说有几个,但说不出是谁。

“快去找一辆黑色‘奔驰600’!”她写了个车牌号递过去。

此刻,她完全从兴奋和忘我的状态中清醒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顷刻间使她的血液冰凉。欢乐的舞曲隐隐地飘出来,她陡然发觉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一个人或几个人完全不会影响什么的。

保安们纷纷回来说,没见到那辆车,到处都找了,没有!

李东娜扶住环廊前的石柱子,双腿突然软了,她强撑着没有坐到地上。

出事现场是晚上11点多些在市郊高速路59公里处被发现的——这个时间,距离人们印象中最后见到王鲁宁的时间整整1个小时。李东娜回忆了一下,那个时间段自己正在与老同学说话。

车子撞在了高速路一个出口的分线墩上,由于力量过猛,前部呈V形凹陷进去。尽管有安全气囊,人的头部还是撞碎了前挡风玻璃。据交通大队技术人员分析,当时的车速至少140迈,几乎疯了!交通队的人向李东娜指出:酒后开车无疑,不系安全带无疑,没有死简直是奇迹。

那个交通大队的头儿最后问:“他就是今天结婚那个人么?”

李东娜这才发现,动静闹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她要大搞是有目的的,想到盛达集团很有可能在某个时候变成焦点新闻,她想在人们的心理上给一点铺垫。但是,这个铺垫中绝不包括眼前这一项!

此刻,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疑团——王鲁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究竟是一般意义上的车祸,还是……故意的?!

“对,我是他的妻子!”李东娜站在医院急救室外的白炽灯下,脸上因施了淡妆,依然有几分娇艳。

“新娘。”交警望着她,分明有些恻隐,“但愿能救过来。”

“谢谢。”李东娜举止还是那么优雅。她心想:说不定王鲁宁并不希望“救过来”呢。

交警询问了一些出事前的情况,李东娜用最简洁的回答予与解释。她发现,在感情麻木过后,心态并不如想象的那么悲伤。她爱他,可以说爱得深、爱得倾心。只有这样的爱,才能在这样的时刻体验到什么叫作——解脱。

交警走后,李东娜留了两个人,让其他站在门外的人各自回家。她去角落里抹去了脸上的脂粉,兀自抱着双肩等在那里。

刚想透口气,忽然灯光划过,一辆警车停在了大门侧。车上下来的人她认识。记得不错的话,王鲁宁最后提到这个人的时候,使用的是一种赞赏的语气。

司徒雷快步走过来,后边跟着两个年轻的刑警。也许这是第一次见他着警服出现,李东娜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司徒雷在他面前站住了。

“有结果么?”司徒雷望望急救室的门。

“没,没有。”李东娜也看看那紧闭着的玻璃门,然后看看司徒雷的脸,“司徒队长,车祸也归刑警队管么?”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司徒雷叫她跟自己走。二人来到外边的天井里,他说:“李东娜,你知道我们不是为了车祸来的。”

李东娜垂下头:“队长,对于一个处在这种状态下的女人,您的话是不是有些……有些冷酷!”

司徒雷的眉梢哆嗦了一下,道:“对不起,我真诚地向你道歉。不过,死人的事情总是免不了的。不知你注意到没有,我的身边也少了一个人?”

“哦!”李东娜的心一颤,“你说那个唐……”

“唐玲!”司徒雷又瞟了一眼急救室,没说下去。

王、李大婚司徒雷小吃一惊,预感到事情出现了微妙变化。但是王鲁宁的车祸对他震动太大了,因为过于意外。当时他正在思索王、李匆忙成婚的目的何在,结果不得而知。随即得报——王鲁宁出事了!

如同一个闷雷,劈头盖脸地砸在脑袋上。坏了——他想。这一环断掉,许多迷就解不开了!李福海他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冯燕生那头儿平静无事;他把最大一个宝押在了王鲁宁身上,却不料……

“司徒队长,唐小姐怎么了?”李东娜急切地追问。

“死在三亚,凶手是你们手下那个李福海。”司徒雷不想多说这个。

李东娜呆若木鸡。

司徒雷朝急救室抬抬下巴:“因此我说我不是为了车祸来的。虽然有些冷酷,却是大实话。”

“不,司徒队长,我没有别的意思!”

此后双方再没有说话,默默地等候着抢救的结果。心情与目的虽说不一样,但不希望王鲁宁死这一点是一致的。凌晨3点多些,结果有了:王鲁宁的命保住了,能否醒来,还要观察48至72小时。如果醒不过来,便是所谓的植物人了。

司徒雷始终注视着李东娜的面部表情,想捕捉她最隐秘的心理状态。可是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一无所获。

“她比王鲁宁厉害多了。”钻进车子时,司徒雷说了这样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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