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梧吩咐完后又重新守在了孟初晞身边。因为失血过多,她不仅面色苍白体温也低。

周清梧轻轻替她揉搓双手, 看到右臂上缠着的纱布, 眼睛刺刺的痛, 目光落在她的中衣上, 周清梧忍着泪意小心揭开她的衣服,腹部厚厚一层都是裹紧止血的纱布, 纵然裹得厚也能看到透出的淡淡血色。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把刀从孟初晞腹部□□的场景, 那大片汹涌的血色,让周清梧心都在绞痛。在纱布下露出的腰侧肌肤上, 周清梧还依稀能看到之前受伤留下的疤。

指尖轻轻抚摸着, 控制不住发着抖, 周清梧别开脸失声抽泣,她摸着孟初晞的脸,哽咽道:“怎么还要你再受一次伤呢?该多疼啊。”

替她盖好被子, 又在那揉捏脚, 不知道还要昏睡多久呢,这么躺着定然难受极了。她边替她揉捏, 边絮絮叨叨和孟初晞说话。

她一直到都知道孟初晞很希望她可以正常说话, 就在她伤得这么厉害时听到她开口了, 她都笑了出来,那听着自己说话, 她一定很开心。

“我会说话了,我也能叫你名字了。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我叫你,我……我应该……应该早点开口, 这样就不会让你等得那么辛苦。”她边哭边低声说着,随后又抹了眼泪努力笑道:“不过要是没听到也没关系,我现在说话不好听,怪怪的,等你醒了,我说的好了,再说给你听。”

她看了看孟初晞,絮叨道:“但是不能睡太久了,不然我都说给很多很多人听了,你还没听到我说话,你肯定会不开心的。”

屋内她一个人在那说话,语调起初还有些别扭,但是慢慢的越来越流畅了。单从这声音中就能听出话语中的感情和爱恋,饱含感情,却因为没有人回应而像一个人的独角戏。

周清梧并不在意,她就像孟初晞可以回应她一般在那温柔低语,因为在一起的五百多个日夜里,孟初晞就是这么和她说话,永远只有她一个人的嗓音,却依旧迷人而幸福。

虽然此刻有些痛苦,但是只要孟初晞还活着,她就足以得到安慰和鼓舞。窗外那一轮金色太阳彻底沉入西山,敛尽了所有光热,只余天边那一道带着微弱光芒的缝隙,很快也将湮灭,但是屋内的烛火却在它湮灭前亮了起来。

孟初喧和易云谈了许久,最后她让他先回青州去了,易云知道她对自己失望了,纵然不想离开,可是又怕更惹她烦,只能先行回青州,这次事情败露,还不知道孟初旭会怎么样呢。

厨房已经把晚膳做好了,孟初暄让人端了送到房里,那个周姑娘应该饿了。

走进院子就听到了里面低低絮叨的声音,声音有些喑哑,孟初暄站在原地听了一下,都是在说着一些很平常的事,还提到了周家村。

偷听并不是合礼仪的事,孟初暄上前敲了敲门,里面声音停了下来,周清梧打开了门,嗓音低还透着沙哑:“孟小姐。”

屋内烛火和身边人提的灯笼让孟初暄看清了眼前的人,不知是不是光线原因,她觉得她脸色又差了,嘴唇都有些干裂脱皮,不知道多久没喝过一滴水了,嗓子应该是说多了有些沙哑。

“今天受了惊吓又一直提心吊胆,到现在还水米未进,怕是饿极了,我送了饭菜过来,你先吃一点。”说完她让人把饭菜送进去,自己也走到床边看了看床帏阴影下的孟初晞。

不同于周清梧自己的干裂模样,孟初晞唇色虽然苍白但是却还水润,看来有人给她喂水了也润了唇。

在一边坐下,孟初暄看着这个年纪明显比自己小的姑娘,温声道:“知道你很担心她,但是也不能不顾自己身体,和她说了几个时辰话了也不喝点水么?”

周清梧微愣,“谢孟小姐关心,我知道。”

菜色比较清淡,有汤和甜粥,周清梧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强撑着吃了碗粥喝了小碗汤,和孟初暄道过谢后就有些出神般盯着孟初晞。

孟初暄眼里满是探寻之色,她不知道自己的堂妹和眼前这个女孩子发生了什么,让她这般惦念牵挂。

“你今日肯定又累又怕,这里有我守着,你先去休息吧,你脸色不太好。”

周清梧这才收回目光,连连摇头:“不累,我守着。”

她说话很简洁和之前对着孟初晞絮叨个不停的样子截然不同。孟初暄莫名觉得有趣,却也没多说什么。

过来照顾的下人是临时请的,这才过来,周清梧失魂落魄只看得到孟初晞,因此屋里孟初晞换下来的血衣还没收拾。

把陪护的侧榻摆放好,清理的人整理了下染血的衣物,发现里面还有个帕子包起来的小布包,没有得到允许下人并么有打开看,只是拿着东西询问:“小姐,这里面还有个小布包,您看看。”

周清梧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看了一眼她就知道那是什么了,顿时呆呆盯着,眼圈几乎是立刻红了。

孟初暄接过来本打算看看,但是见周清梧这个样子,愣了下反应过来递给了她:“你知道对吧。”

周清梧接过来,白色绣花帕子被血染透了。看着上面的暗红色血渍,周清梧鼻子酸痛的很。

里面东西她当然知道,就在出事之前孟初晞还变戏法似的把它拿出来,单独给自己开小灶。她眉眼带笑透着自得的隽秀模样清晰的连嘴角,眉头扬起的弧度,周清梧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一转眼孟初晞就重伤昏迷。

她忍着压到了极致的情绪把手帕打开,里面孟初晞留给她的糕点早在那场打斗中被压的支离破碎,有些还沾了孟初晞的血。看着破碎不堪的糕点,想到当时孟初晞的笑,周清梧把糕点包起来按在怀里痛哭出声,那种仿佛失去了最重要东西的悲痛,那么强烈而震撼。

这种崩溃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抵挡不住,本来她的情绪在孟初晞出事时就被宣泄殆尽,剩下的是绵绵无尽的心痛和心疼。可就是这碎掉的糕点把她不断攒起来勇气和坚强摧毁的一干二净,这碎掉的不仅是糕点,而是她和孟初晞的幸福和安宁。

她哭得太过于悲痛,孟初暄完全没料到,她猛然站起身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更不明白这糕点为什么会让周清梧这么崩溃。

她看得懂周清梧的痛楚和崩溃,却看不懂她崩溃的缘由。只是她并非草木看着她哭成这般,顿时也是悲从中来,只能站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周清梧控制不住自己,越是幸福的画面一但被摧毁,痛苦也是越沉重的。

哭了许久她才缓下来,身子止不住随着抽泣抽搐着,擦掉眼泪她鼻音浓重道:“对……对不起,我只是忍不住了。”

“我明白,没事的。” 她拿出干净的手帕递给周清梧,颇为复杂地看着她,又瞥了眼孟初晞。怎么在这个姑娘身上,她觉得孟初晞就是她的天了,她出事了,就像她的天塌了一般。

“真的没事么?你还是去休息,今晚我就再这守着她。”孟初暄还是担心这个柔弱的小姑娘。

周清梧摇了摇头:“我守着她,你让我守着,我太害怕了。”她喃喃说出一句话,让孟初暄怔在原地,打消了劝她的心思。

孟初暄陪着她守了半宿,她都觉得有些疲倦,而周清梧还在那给孟初晞揉捏筋骨。

“别把自己累倒了。”孟初暄有些看不下去了。

周清梧转头看着她笑了笑:“你先去休息,我还好。”

孟初暄大概是知道了周清梧的状态,心下无奈,这初晞怎么招惹了这么一个倔丫头,偏偏惹人疼,

到了后半夜周清梧熬不住就趴在床边睡,握着孟初晞的手不敢松,几乎是睡一会儿就会醒过来,起身摸一摸孟初晞的额头。

这么折腾了一晚上,周清梧倦得在天刚亮时睡了过去,直到孟初暄带着早膳过来时她还没醒。

孟初暄摇了摇头,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孟初晞额头,还好没发烧。

她没打扰周清梧,虽然她看起来睡得也不安稳,吩咐下人安静点,先去把孟初晞的药熬好,等着周清梧醒过来。

早膳是小笼包和八宝粥,还有两碗鸡蛋羹。

周清梧醒过来时身子一个激灵,还没坐稳就去看孟初晞。

身后温润的女声传了过来:“她很好,没发烧,你先过来吃早膳。”

周清梧脸颊微微一红,其实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肆无忌惮,但是孟初晞重伤还没脱离危险,她没办法收敛一丝一毫,而且也唯有这种自虐式照顾她,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如果不是自己没用,孟初晞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那个在孟初晞抚慰呵护下的恶毒诅咒又萦绕在她心头,偏偏孟初晞带着她一起去了就出事了,她爹娘送货也不是一次两次,那次带上她也出事了。

这些念头在昨晚一个个压在她心头,现在醒过来她也在那种沉郁种难以自拔。

孟初暄看她怔愣发呆,叹了口气:“吃点小笼包,这碗蛋羹你也吃了。虽然我们不熟悉,但是眼下我们都是在担心初晞。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我能感觉到你状态很不好,你这么不眠不休还绷着精神,很快你就会倒下了。再怎么想照顾她,也不可能了,明白吗?”

周清梧看着她,她完全不了解孟初暄,除了她是那个孟初晞的姐姐以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思考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孟初暄出现在这很奇怪,明明一年多没有讯息,怎么这么巧合恰好在这危难时刻救下她们。

还有那个领头的男人,当时孟初暄看到他的尸体时表情有些奇怪,的确是愤怒但是回想起来却不像是单纯替孟初晞抱不平。

她是一个细致的人,头脑也灵活,从孟初晞重伤的绝望中回过神,一切细节都开始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她想到自己的决定,在孟初暄面前坐下,轻声道了谢。

“之前太失礼了,什么都没询问,也没和你说清楚初晞的状况,很抱歉。”小姑娘安静地道了歉,孟初喧愣了下,摆了摆手:“那种情况下,很正常。”

“我只知道你是初晞的姐姐,只是初晞流落到周家村这么久,一直没见人找,为何昨天却突然知道她在江宁府?还有那些人不是一般的山匪,他们就是冲着初晞来的。就在我救初晞时她也是满身的伤,似乎被人追杀了一般。”她没能忍住,眼下孟初晞是逃过了一劫,可是到底为什么三番两次有人要杀她,她觉得她必须知道。

孟初暄有些惊讶于这个小姑娘的敏锐和此刻与她柔弱模样不符的质问,顿时笑了起来,反问道:“原来是你救了初晞,这一年多里她没有提过任何和家有关的事么?她失踪一年多,我们怎么都找不到她,原以为她真的遭遇不幸。一个月前却阴差阳错从苏州一个商户那里得知有一个和我妹妹同名同姓,而且精通种桑之事的姑娘,这才赶紧带人过来,我不明白为什么她活着却不通知家里人。”

周清梧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最后才:“我发现她时,她身上有刀伤,而且脑袋也摔了,所以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家人是谁,家在哪里。”

这倒是孟初暄没料到了,她以为孟初晞猜到了些什么,又因为爷爷逼她的事才选择不回家。

心口一股滞闷感涌了上来,让孟初暄久久没再说话。

而她的反应让周清梧心里立时警觉起来,虽然她救了孟初晞,可是她不敢冒一点险,眼下来看孟初晞原本那个家家境殷实非富即贵,那些高门大院的蝇营狗苟她还是知晓一些,不得不妨。

因此她心头暗自思忖,维持着平静的样子问孟初暄:“我只知道她睡梦中喊过姐姐和爷爷,却不知道她家中到底有哪些人,又怎么会被人所伤,孟小姐方便告知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  豆芽好可怜,真的绷得快断了,等初晞快点醒过来呼呼媳妇。有个小天使画了两幅初晞和清梧,特开心,我发到微博大家看看,嗯有rua脸的Q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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