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S.Y先生在都市一角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根本不知道“日出社区”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只觉得自己失去一处散步的地方,因而感到寂寥。

金田一耕助告诉他对面那些建筑物就是最近发生命案的“日出社区”时,S.Y先生睁大眼睛说:“我也……”

他犹豫一下,继续说:“我一直很注意那件案子,没想到那里就是‘日出社区’,更没想到你跟那个案子有关。”

S.Y先生就是这么粗心,金田一耕助不会因此而取笑他。

“案发当天晚上,我从S警局打电话给你,可是听说你那天吐血了。”

“对,那天是日本球季的第一场比赛,我正在看电视转播……”

“你又太激动啦!是不是在电视前面手舞足蹈?”

金田一耕助知道这位老诗人年纪虽大,却像小孩一般容易兴奋。

“怎么会!”

S.Y先生苦笑着说:“对了,听说你们找到画家水岛浩三了,他的情况好象很严重?”

十一月七日,京美被逮捕的当天傍晚,警方找到失踪已久的画家水岛浩三。水岛浩三在冲向国铁赤羽车站的月台时跌了一跤,后脑勺撞到铁柱子而不省人事。

被送到医院后,大家才知道他就是画家水岛浩三。

“他也是个可怜人……”

金田一耕助露出严肃的表情说:“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说,他是欲求不满型的男人,因此对别人的感情问题很有兴趣……应该说是过度有兴趣;后来在他制作怪信的期间发生命案,他慌张得想要躲起来,可能是疑心生暗鬼的关系,他在赤羽车站将同车的乘客误认作刑警,因此急忙想要跳下月台,结果跌倒了……复原后,有一只脚不能正常走路。”

那座小山丘还没有被挖掉,S.Y先生爬上去之后,金田一耕助也跟着上去,他的裤裙上粘着很多草的种籽。

“我只看报纸的报告,对所有的细节不是很清楚。”

S.Y先生呼吸有点急促,坐在枯黄的草地上。由于医生严格禁止,他今天没有带爱犬卡比来走动。

“听说那封怪信的第一个制作者是京美?”

“是的。”

金田一耕助在S.Y先生身旁坐下来,正好面对“日出社区”。

“京美不希望姨丈和年轻妇人结婚,因为在社区那种狭窄的房子里,实在很难跟新婚夫妻住在一起。

“她担心到时候自己会被赶出去,基于自我保护的心理,才想破坏这桩亲事,其中还包含嫉妒的情债。和京美有血缘关系的姨妈年纪比姨丈大,姨丈现在的未婚妻又他小一轮,于是她‘接收’了姨妈——梅子的嫉妒心。”

“就算如此,也用不着捏造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啊!”

“但这是破坏亲事最具效力的战术,而且,如果将矛头指向自己,就不会有人怀疑她了。”

“真是可怕的女孩!”

“的确是很可怕。”

金田一耕助说完,两人陷八一片沉默。

S.Y先生将手上的拐杖放在枯黄的杂草上之后,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看着金田一耕助问道:“后来那封怪信又回到她手上吗?”

“是的,这应该叫天谴吧!”

金田一耕助先向S.Y先生打声招呼,才点上香烟说:“那封怪信的事情经由社区一位太太的口中传到水岛浩三耳里,对欲求不满的水岛浩三来说,这是最好的‘游戏材料’。

“而且,娘娘腔的水岛浩三对中伤他人这种事情有异常的兴趣;他先寄一封中伤京美的信给夏本谦作,没想到夏本谦作行事谨慎,他把那封怪信毁掉,于是水岛浩三的第一炮遂成了空炮弹;紧接着,第二炮射向姬野三太、就此引爆这桩命案。”

“怎么说?”

“京美误会那封信是她的同性恋人——‘蒲公英’老板娘为了要拆散她和夏本所寄的。”

“她是因为同性恋关系破裂而犯下罪行的吗?”

“是的。”

金田一耕助看着对面的“日出社区”,露出烦恼的眼神说:“这件案子表面看起来非常复杂、诡异,但是剥去外皮露出核心之后,原来是受同性恋这种异常癖好诱惑的女孩想回复正常,却误会同性恋人要阻碍她,于是将她除掉的单纯案子。”

“不过那个女孩才十八岁,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真是残忍至极!”

“根据某位心理学家说……”

金田一耕助说话的神情越来越严肃。

“近来,年轻人似乎对于同伴之间的关系有很宿命的从属意识,战后的社会中,青少年与成年人之间有代沟,他们通常都不太信赖成年人,因此就在同伴中寻求信赖。

“年轻人深怕被所属团体的其他人排挤,在这次的事件中,夏本谦作、姬野三太、户田京美和宫本玉树四人构成小一个团体;夏本谦作突然疏远京美,京美推敲原因可能出在怪信上,随即陷入绝望深渊中,她以为大家都在排挤她。”

“原来如此……”

S.Y先生点点头,接着说道:“而且内容虽然是虚构的,却因为是她自己捏造的事实,所以打击更大。”

“是的,再加上怪信中最后一句‘检查处女膜’说到她的痛处……京美可能爱着夏本谦作,所以这句话可说是非常严重的控诉,让她感到非常绝望,因而自杀。”

“可是她没死啊!”

“是的,不过面对这封怪信,她的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辩解,所以她一定很恨老板娘。”

“她还误会怪信是老板娘寄的。”

“案发当天晚上,老板娘也在偷偷检查外国杂志,京美在杂志里面发现‘Ladiesalemen’这串文字,于是怒火攻心,用计邀老板娘上床……老板娘自然无法拒绝。”

“可是……”

S.Y先生稍微停顿一下,问道:“须藤达雄在这个案子里面又是担任什么角色呢?”

金田一耕助语气沉重地说:“那个男人在这个案子里,只是个被杀害的悲剧角色而已。根据京美的供词,她杀了老板娘之后,发现外国杂志里面夹着一张寄给老板娘的怪信,内容写着:‘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要扮演“白”还是“黑”,请决定好……’京美这时才知道老板娘也是怪信的被害者,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把怪信撕毁,正要把撕掉的信收好的时候,却听到伊丹大辅的声音。”

“再来呢?”

“她慌忙关掉电灯在黑暗中观察状况,没多久伊丹大辅走了,于是,京美急忙打开里面的门锁,正想要出去时,须藤达雄又醉醺醺地闯进来,京美马上跑到工作室拿了一支锥子躲在二楼寝室。

“不过,她没想到须藤达雄会跑上二楼,当他一打开拉门,京美手中的锥子立刻插入他的胸膛,接着他往前扑倒的时候,锥子连柄都一起插进去……这件案子就是这么单纯。”

原来一桩单纯的案子竟弄得如此离奇、复杂,这是由于人类制造出来的各种不同人生形态,以及洋子的异常嗜好所造成的吧!

她好象从就读东京女子专科学校的时候就有这种倾向,后来却跟一柳忠彦生下胜子,可见有一段时期她同性恋的癖好已经矫正过来。

这种癖好会再度萌芽的原因,是因为战争的缘故,当时一柳忠彦应召入伍,缺少慰藉的她因此再度变成同性恋……

与其说是她的嗜好,不知说是无法摆脱的宿命。

“对了,金田一先生。”

两人沉默了一下子,S.Y先生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我在十月十一日中午的时候,在这座山丘上看到一个男人拿着望远镜在看那个社区,那个男人跟这件案子有关吗?”

金田一耕助顿时哑然无语,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可爱的老诗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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