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大学的代表队远远在后边看着。

他们小声地讨论。

“我们现在要过去吗?”

“气氛好像有点不妙, 我们慢点走。”

“我怎么感觉师兄快哭出来的样子,眼圈好像红了。”

“咳咳咳——”

众人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你看错了吧。”

“那可是外语学院的神颜之光啊,星探都追着来挖人的。”

“所以你想说啥?”

“那么帅的家伙, 只有让女朋友哭的份儿。”

大家深以为然, 一个一米九六的大帅逼和一个一米六的小白兔,气场强弱明显,怎么看都是后者会哭的机率高一点。

“而且你们没听鹿师妹说嘛, 俩人不是情侣关系啊!我觉得咱们有机会了。”

“这……你敢信?”女生迟疑道,“我看师兄都恨不得把鹿师妹抱腿上喂食。”

“哥哥嘛。”

“我哥看到我就嫌弃,我觉得不可能的。”

还有人觊觎美色, 贼心不死,“就算薄师兄对鹿师妹有意思,可是鹿师妹摆明不接招啊, 师兄迟早得折戟沉沙,我看有戏。”

“我退出,虽然我很吃师兄的颜跟声音,但他可是师姐们追了四年都追不上的男人!”

“据说他女友很多,都是校外的, 就是不吃窝边草, 师姐师妹都哭瞎了。”

“鹿师妹不就是校内的?”

大家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起点。

——所以他俩到底是什么情况?

当事人正手动拆自己的CP, 懊恼道, “我以为你不会玩真的, 早知道这样……”

早知道这样?

早知道这样她就会跟他保持距离了对吗?

薄妄忍了又忍, 还是忍不住抓起她的肩膀,扯她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来,“鹿般弱,你到底想怎么玩我才高兴——”

惊呼声响起。

薄妄余光扫过对面的人, 他们目光惊恐看着他的上方。

……上方?!

薄妄眼神了一凛,本能摁住般弱的脑袋,埋进自己的胸口,挟着她的腰往旁边躲开。

“嘭!”

高空砸落的矿泉水瓶砸中他的背,瓶盖溅开,水洒了他一身。薄妄闷哼一声,随即就是膝盖一软,险些没倒下去。虽然他反应快速,避开了头部的致命伤,但高空物体带来的巨大冲劲,砸在背上也不是好受的。

般弱立刻往上面看去,酒店六楼探出了一个身影,又慌慌张张缩了回去。

想跑?

般弱拜托校队的师兄师姐把人送去医院。

薄妄拉住她的手,蹙着眉,“你去哪?这里不安全……”

“你放心,我没事——我给你报仇!”

她则是马尾一甩,冲进了酒店大厅。她先是两三句跟大堂经理说明情况,让他保留各楼监控,自己更如一阵小旋风,坐电梯奔上了六楼,敲响了601的房门。

对方过了一分钟才开。

“谁啊你?我睡着觉呢!”

出来的是个女生,穿着浴袍,表情看着很镇定,般弱却听出了她发紧的呼吸。

“刚才用矿泉水瓶子砸伤人的,是你吧?是故意的?”

她眯眼一看。

这人有点眼熟啊。

不就是那次齐小薇煽动媒体去机场,闹出了“坑哥”事件之后,那群嘻嘻哈哈来蹭饭的奇葩室友吗?

熟人啊。

因为金主爸爸被高空抛物砸成了重伤,为此当了五年的植物人,般弱现在对这种事都特别敏感,平常走路也看着街边商铺,就怕自己一个倒霉中了头彩,又得去医院躺五年了。

“怎么了这是?”

另一道身影出现。

不是齐小薇又是谁?

般弱的表情更古怪了。

高空抛物这种事,有时候是单纯的失手,但更多的则是恶意,故意报复——你一个成年人还不知道高空抛物的危害?正常人都会远离窗边,免得一个东西不小心掉落下去,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

那矿泉水是满的,不是空的。

“原来有帮凶。”

般弱若有所思。

齐小薇涨红了脸,“你怎么污蔑人的,我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掉的!”

噢,不打自招了。

那女生惊愕回头,显然也是糊里糊涂被齐小薇给出卖了。

齐小薇后知后觉,懊悔道,“不是,不是我们,也不是她。”

说得是语无伦次的。

但般弱才不饶她们,晃两下手机,“我已经录音了,你最好自首,老老实实给我赔偿医药费,不然这事我捅到你学校去,喜欢高空抛物是吧,那就付出代价。”

女生下意识去抢她手机,被般弱踹了一脚狠的。

她当场尖叫,“你神经病啊!又没死人!”

般弱冷漠,“你要庆幸,同学,我现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选手,不然你现在就要面临国家的惩罚了。”射击运动员砸伤了一条手臂,如果不能恢复如初,基本职业生涯也差不多毁了。般弱才不管她是无心还是故意,她没那么菩萨心肠。

警察很快就来了。

这俩女生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都傻了,那女生还在为自己开脱,“我真不是故意的……”

般弱凉凉来了一句,“所以你穿着浴袍,坐在窗边玩抛水瓶?耍杂技吗?对了,你刚才不是还说自己在睡觉吗?证词改得可真快。”

齐小薇忍不住说她,“你这么咄咄逼人干什么?她是我同学!”

般弱表情温和,“所以我是她妈妈吗?她没断奶吗?”

齐小薇一噎。

酒店管理人则是吓出一身冷汗,要是找不到事主,他们就在这片出名了,被打上个“肇事酒店”的标签!何况对方的身份还有点敏感,是从首都大学赶到燕子湾,参加射击比赛的选手,严重一点,都能扯上点什么内幕暗杀了。

他们也不敢耽误,就挑着靠外墙那一排房间,全检查了遍。

酒店有一个例行送水任务,每天都会为房客送上两瓶矿泉水,而检查之后,只有601房间缺失了一瓶矿泉水。

染着紫色头发的女生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扔到外边了啊。”

管理人查看监控之后,当即反驳,“不可能,你们今天都没出过房门,就算扔,也是在我们的垃圾桶!而且你们有一个很诡异的行为,本来都穿好衣服要出门了,却在二楼的窗口停留了一阵子,接着又跑回了六楼,你们这是故意谋杀!”

谋杀这罪名太严重了,别说齐小薇了,那女生更是慌得六神无主,在一层层的逼问下,她崩溃大哭,“我真没想过要砸伤人的,我,我就是想创造机会!”

般弱听完对方的理由,直呼牛逼。

这姐们打得是什么主意呢?

早就在包厢那一回,她就对舍友哥哥的朋友一见钟情,想方设法要探听他的联系方式,甚至还想过去首都大学找人,然而薄妄今年6月份就毕业了,根本不在学校,她倒是想去齐小薇去过的四合院蹲人,但齐小薇是个路痴,也不记得路了。

这次她们来燕子湾转转,下楼就撞见了人,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女生坚信这就是天意,不然茫茫人海中怎么能遇见想要的那个人呢?

她这次决定要抓住机会,制造两人的联系纽带。般弱都不知道这人脑子怎么长的,想了半天居然想出一个“我可以不小心砸到他然后道歉然后请吃饭”的奇葩主意。

拜托大姐,你小学没毕业吗,这可是六楼,一颗鸡蛋都能砸伤人的好嘛!

周围的民警听完了这个“有着淡淡青春忧伤”的爱情故事后,表情都一言难尽,倒是齐小薇,颇为感同身受,“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想要靠近真的太困难了,就跟飞蛾扑火那般,燃烧自己……”

般弱认真地说,“脑子太多水了,真的不打算抽一点出来做公益?”

齐小薇被她生生气哭了。

她“你”了半天,最后夹着哭腔,怯怯丢出一句,“……我是你姐!”

“得了吧。”般弱特别嫌弃,“薄妄跟我说了,你妈又给我爸戴绿帽子了,你看你叫我哥一声,他敢答应吗。”

鹿嘉和现在看到齐小薇就怕,能避就避。

般弱没关注过鹿家的财产分割,都是由大姐跟鹿嘉和去办的,不过她看齐小薇这一身大牌的,还能住得起中档酒店,应该也分了点。她对菟丝花没有好感也没有恶感,只要她不犯到她头上,她管她怎么卖弄造作呢。

般弱毕竟也是造作一员,深深明白造作这一技能的杀伤力,但你硬在祖师爷面前舞动,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而齐小薇这个同学叫陈梓菲,家里不算有钱,砸锅卖铁给她凑齐一年好几万的学费,自从被齐小薇带着,认识了鹿嘉和,又去了鹿家之后,小女生的心里也膨胀了,迫切想融入齐小薇这个层次的圈子,最快捷有效的方法当然是找个同一层次的男朋友了。

现在男朋友是没找着,倒要把自己送进监狱了。

“还、还要坐牢?”陈梓菲简直被吓瘫了,哪里还有之前那股死不承认的嚣张劲儿。

“你这是故意伤害罪,能判个两三年的。”

般弱露出了面对熊孩子的和善微笑。

电视剧看多了是吧,还当自己是端个咖啡都能泼到总裁头上从而开展医院甜蜜双排的小白兔女主是吧?

我让你高空砸人!我让你制造机会!蹲局子忏悔吧!

女生痛哭流涕,脸上的妆都花了,她似乎意识到般弱这个柔柔弱弱的不好招惹,就扒在齐小薇身上哭,“小薇,小薇,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欢他了而已。”

这会儿又来洗自己的地了。

陈梓菲坚持要去医院,取得薄妄的原谅,从而免罪。

般弱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呢?

她这么大的活人,就因为没砸中,就不算受害者了?

这一次要不是薄妄护着她,用男主光环给她消灾解难,般弱怕是不废一条手都很难。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陈梓菲拽着齐小薇的手去到了医院,刚踏进地界呢,俩人一致红了眼圈,般弱提醒,“先别哭,等会有一阵子要哭呢,万一哭干了眼泪,憋不出,那我们这些受害者得多尴尬。”

女生表情发僵。

在般弱去询问病房的同时,陈梓菲低声说,“她怎么这么讨厌啊,不是没砸中吗。”

齐小薇更加小心,“她脾气就这样,熊孩子,家里人最疼她。”

刚说完坏话,小绿茶就扬着面孔,似笑非笑睨着俩人。

她们心跳如擂鼓。

“啪——”

般弱刚打开病房的门,就见他站在床边,指尖雪白,腹肌惹眼,慢条斯理穿着衣服。

穿到了一半,那漆黑眼珠子缓缓滑动,与她视线对焦。

般弱嘭的一下关上门,外头隐隐传来“怎么不进去”的声音。

薄妄顿了顿,又套了件深栗色的毛衣,这才主动拧开门。

他长得高,就像卡在门框里。

高高瘦瘦的,脸色又是瓷一样的雪白,嘴唇泛着绛红。

两女俱是心肝一颤。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陈梓菲结结巴巴地道歉。

般弱则是在边上闲闲地说,“这可真是个痴心女子,此前一见,对你念念不忘,欲许终身,此刻再见,便想着,把你砸进医院,再含泪赔罪,再朝夕相处,再日久生情……”

卧槽。

这套路像极了女主齐小薇啊。

之前鹿般弱奔现失败,被高空物体砸伤,送她去医院的人,正是男主薄妄,毕竟两人在电玩城见面摊牌,姑娘刚出门就出事儿,薄妄也没法丢着她不管。

再来是,她的隐藏身份是鹿嘉和的妹妹,而鹿嘉和又是薄妄的兄弟,般弱很怀疑薄妄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才约她出来,跟她最终摊牌,并说要把她当妹妹的——他再怎样的混账,也不可能对兄弟的妹妹下手。

当然了,目前局势发生逆转,男主已经突破了底线,一心一意要对兄弟的妹妹下手。

话又说回来了,关于雇主在医院躺了五年而齐小薇也跟着频繁探望的事儿,别说般弱对她戴有色眼镜,小三女儿和原配女儿,本来关系就不咋地,雇主又因为她屡次被骂,能有多少亲情?还能坚持不懈五年来看她?

怕不是冲着男主来的吧。

般弱又一次琢磨,她是不是给她绿茶界丢脸了,她这杀伤力比不过齐小薇这朵小白花呀?

人家哭归哭,弱归弱,可什么都拿到了呀。

菟丝花的杀伤力不可小觑!

不行,她得苦练哭戏,增强柔弱感。

般弱捏着下巴苦思冥想了起来,没有了她这张小嘴叭叭,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种僵局。

薄妄则是没想到般弱会处理得这么快,他总觉得她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什么事都要哥哥陪着,护着,疼着,然而真出了事,她反应速度一流,应急能力更是一级的好。他陡然生出了一种“哥哥正在被柔弱妹妹保护”的错觉。

怎能不喜欢她呢。

黑发男生眼神柔和,也不想着闹什么大少爷的脾气了,主动替她拉了下大衣链子,软软地责她。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把衣服穿好?”

他承认,之前是很赌气,很想冲她发火,但经历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之后,他只想让她活蹦乱跳没心没肺的,最好什么意外也不要有。

那俩人被他晾着了。

薄妄不敢想象,他要是不及时拉开人,护着人,这一矿泉水瓶子下去,她脑壳子不得瘪下去?

“外面是挺冷的。”

般弱下意识回了一句。

薄妄就说,“你能一个人回去吗?算了,你打个电话,让你教练接你回去,我来处理这事情。”

明明是平常的语气,而齐小薇和陈梓菲听出了莫名的意味。

她们感觉冷飕飕的,脖子缩了缩。

般弱想着,这家伙有一个律师天团,的确是用不着她操心,便点了点头,听他的话照做了。薄妄是快傍晚六点的时候回到酒店,给她发了条信息,般弱擦了下头发,决定去瞅一眼案件的进程。

薄妄给她开了门。

小祖宗头发湿漉漉的,睫毛也是一片湿感,他不自然移开了目光。

俩人站着谈起事儿。

“什么?你不追究刑事责任?你傻呀?你都重伤了!”

般弱气得炸肺。

“也不算重伤,没有伤到骨头,就是软组织挫伤严重,这边的肩膀暂时用不了什么力。”薄妄动了动左边的手臂,只是稍微轻抬,“大概是这么个活动程度,最近一阵子大概是没办法洗澡了。”

“你为什么不追究?!”般弱始终耿耿于怀。

你说无心也就算了,关键那是故意的,就是因为恋爱脑,差点把她也给牵连了!

不狠狠收拾一顿都对不起她珍贵的生命!

“那女生还在上学呢,送她进牢里不是毁了她?”薄妄往后避开一步,她大概是用了点樱桃味的沐浴露,皮肤热度上升后,蒸发出了一种樱桃被咬开后的清甜香气。

他受不了这种似有若无的引诱。

“不可能!”般弱断然否认,“你绝不会因为这种理由放过她!肯定还有我不知道的内幕!说,你是不是跟齐小薇交易什么了?”

对于犯到他头上的,无论男女,待遇都是一样的。

不可能轮到这个就例外了。

而薄妄听见“交易”两词,神经就被挑动了。

他眼皮一跳。

“没有交易,你适可而止。”

“你让我适可而止?”小绿茶要炸了,“当时要是差一点儿,我就死翘翘了啊?你不追究,你是佛祖哦,反正我不是!”

般弱一脸认定“你俩之间肯定有猫腻”,讥讽道,“算了,反正你要哄小姐姐开心,砸死一百次恐怕也没所谓的,你喜欢不追究,就随你咯!”

那阴阳怪气的造作劲儿,可以说是非常挑战薄妄的忍耐性了。

“我跟她没关系。”

薄妄的嘴角弧度下沉,“这一点你要我重申几遍?”

而般弱被他的处理方式气到,更是口不择言,“怎么没关系了,你们是神仙爱情啊,齐小薇刚见到你,你不是给她烤鸡翅了吗?我哥都逗不笑的人,你哄她笑了好几次啊,这不是铁证是什么?我可真幸运,见证了神仙爱情的萌芽——”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喜欢我?哦,是不是走的迂回路线,先把我泡到手,再去搞她啊,妹夫和姐姐,很刺激的吧?”

阴影骤然覆盖下来。

他叼了她嘴唇一口,特别的野。

般弱瞬间懵逼。

“继续啊,怎么不继续了?”

薄妄低头睨她,桃花眼晃荡着薄薄的冷光,略带嘲讽。

般弱:“你,你们真是天作之合,我——”

他又歪下头,狠狠吮了她脖子一口。

般弱有一种被吸血鬼咬破血管的刺痛感,她连忙捂住脖子,“你干嘛,我在跟你说话!”

黑影又倾覆下来。

般弱这次学精了,立刻矮下腰。

他也跟着矮下去。

最后她变成了一团小球,委委屈屈缩在地上,而对方则是单手松松撑在地面,蹲着看她,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遮住。

薄妄轻嘲,“你凶啊,怎么不凶了。”

般弱为了避免再次被袭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跟脖子,露出一双眼睛,“我告诉鹿嘉和,你欺负我,你完了,人渣!”

“那你快告诉鹿嘉和,我们已经发生不正当的关系了。”

他漆瞳幽深,并不是在开玩笑的。

这是要……逼婚?

般弱立马怂了,“你怎么玩不起呢!”

“我就是玩不起,不行?”

他又伸手,般弱为了避他,摔了个屁股墩儿,她还没爬起来,对方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拽住她的脚杆子,拖了回去。

他的视线悬在上空,侧边是窗户的晚霞,从冷到暖,在男生的脸上渲染出一点红酒般的色泽,“虽然没有追究刑事责任,但其他地方的处罚,足以让她们对这一次的教训刻骨铭心了。”

薄妄凝视着她,“我为什么息事宁人,你真的不懂吗?”

他希望她是被万人宠爱的。

更应是干干净净的,不沾染一丝的因果。

如果在比赛前夕,传出来有人高空砸物,她怒而送一个女大学生去坐牢,媒体会怎么写她?如果是般弱受伤了,这件事他绝对不会轻拿轻放,幸好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受伤,他可以选择另一种体面的方式,既教训了人,又保护了她的干净履历。

或许这种牺牲在她看来是很“愚蠢”的。

那女生的家长,一看就是那种穷乡僻壤的刁民,真把他们逼到了绝路,为了不成器的女儿,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他不希望她被极品泼脏水。

倒不如自己吃点亏,捏住他们的把柄,以后他们敢乱说,自己这边也是有理、被同情的一方。

碍不着她的声望。

“你说话就说话,你,你拖我的腿干什么!”

般弱的脚杆子有点麻。

上次也是,她撩拨到半路后悔了,又被他捉住脚踝拖了回去。

荒野再度起火。

就很惨。

“哥哥觉得这样说话方式,你或许可以安静点。”

他笑了下,黑发红唇,颇为妖孽。

般弱:“……我呸。”

她是被吓安静的好吗。

薄妄松开了她的腿,般弱一骨碌爬起来,直奔门边,仿佛想起了什么,丢出一句,“你就在酒店待着吧,别去现场,那里人多,万一再把你磕着碰着了,我哥不把我给撕了呀。”她认真强调,“这次真的不要跟过去,你会让我分心的!”

薄妄就笑,“那你不分心,能拿奖牌吗?”

小绿茶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那当然,你等着,我给你拿个金牌回来!”

该怎样形容这一刻?

那傍晚的霞光照射,她眉眼弯弯,嘴唇也好似沾了一层金粉。

绝美的,闪烁的,宛若神明。

他恍惚有一种她轻描淡写许他爱恋的错觉。

“那哥哥等你的好消息。”

薄妄刚受了伤,失了一层血气,苍白脆弱的,桃花眼漫溢着温柔。

般弱不敢回头,怕自己趁人虚弱,又干出点什么禽兽事儿。

那就更不好脱身了。

第二天选手们集合出发,薄妄就在酒店门口送她。

“加油。”

他抬起没受伤的手,揉了揉她马尾。

“哥哥等你凯旋。”

颇有宠溺的温柔意味。

般弱也没识趣到拒绝人的赛前祝福,她乖巧点头,“……嗯!”

薄妄又冲着队伍里一个女生点头,她则是做出一个“放心吧交给我”的手势——短短时间内,薄妄“收买”校队女孩子,拜托她们有空的时候录一些般弱的视频,或者照片。以致于上车的时候,那女生还跟般弱嘀咕,“我现在相信他是你哥了,比我老妈还操心。”

般弱嘻嘻笑了。

薄妄在酒店里的确是坐立不安,比高考陪考时还多了一份紧张。

“咚咚咚——”

有人敲门。

透过猫眼,是一张怯怯的脸庞。

薄妄皱着眉拉开门,“你怎么来了?事情不是搞完了吗。”

齐小薇搓着小手,“是这样的,小菲她觉得赔偿费有点高,而且你也不是什么缺钱的人……所以……”

“所以我们就活该被砸?”

薄妄嗤道。

“在她父母面前,给她留了点脸儿,怎么着,还觉得委屈上了,不给也行,让她去局子蹲几天吧。”

齐小薇急急拉他,“你怎么这么狠心呢!你是个男生,又没砸多重!”

薄妄慢条斯理抽出手臂,“齐女士,你该庆幸,砸的是我,如果是我家小孩受伤了,她要付出代价的,远不止如此。”

她似乎被打击到了,喃喃道,“是不是她不肯放过小菲……”

得,跟这种小圣母是无话可说的。

薄妄推上门,“我要休息了,请回。”

齐小薇一惊一乍的,她手掌撑在门把上,坚定地说,“小菲是我的同学,我可以替她弥补的。”

薄妄挑眉,“给钱?”

女孩子脸色旋即一红,“我,我钱也不是很多,你知道的,鹿般弱他们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所以……”

薄妄点头,“你妈是小三,如果你是鹿伯父的血脉,还是婚内出轨呢,私生女把人原配气到郁郁而终,他们没拿斧头砍你,还给你钱,实在是很善良了。你还有什么话要挑拨离间的吗?一并说了,我可以转达。”

齐小薇凝固成雕像。

她眼泪掉下来,“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看我,可是你们哪里知道我也很痛苦啊,我上到初中,都没有爸爸接送,骂我是野种。”

薄妄反问,“那你上的是贵族学校,坐的是豪车,吃的是西餐厅吗?如果是,那可以闭嘴了。你应该让你妈妈反省,为什么放着正经的老婆不做,要去给人做小情人,这不是天生来讨骂吗?别什么好处都受了,还觉得自己委屈。”

“你真有骨气,就该在成年的时候离开鹿家,自力更生,而不是现在还在一个野鸡大学混着,吸的还是鹿家的血。”

齐小薇的眼泪又被他的疾言厉色吓了回去。

她委委屈屈擦着眼泪,“你不理解我没关系,我也不需要别人理解……我是来替小菲赎罪的。”

“赎罪?”

齐小薇低声下气,“你,你后背不是受伤了吗,肯定有很多事干不来,我来替你干。”她双颊绯红似火,磕磕巴巴地说,“当然,洗澡是不行的,不过擦背,嗯,我可以替你代劳……”

薄妄:“?”

这家伙脑子没坏吧?

帮一个男生擦背,她可真……

“谢谢,不需要,你让她尽快赔偿就行了。”

齐小薇身段放得很低,“你就让我做吧,不然我心里过意不起。”

薄妄淡淡道,“你知道我喜欢鹿般弱吧?你这样使劲往我身上凑,她误会了你去自刎谢罪吗?如果你能做到你就留下来,我绝不拦你。”

齐小薇犹犹豫豫地说,“她应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

薄妄颔首,“她不小气,我小气,我觉得擦背这种事应该由女朋友来,而不是一个外人,你觉得呢?”

齐小薇根本就不是薄妄的对手,红着眼跑了。

薄妄甩着手臂,坐回沙发。

他给鹿嘉和发信息,简单汇报昨天的事情。

鹿嘉和顿时阴谋论了,觉得是别国选手危害他妹,他说什么也要挤出时间过来,结果看了看日程表,只能在四天后赶来,那都比赛结束了,遗憾作罢。但亲哥实在不放心,在自己的圈子里扒拉下,还真给扒拉出一个靠谱的男生,让他过来盯着点。

那是国家射箭队的一个男生,虽然不同组,但跟鹿嘉和很聊得来。另一方面,射箭组和射击组常常约着相同的场地,拥有共同训练的革命友谊。

薄妄在酒店马路边接的人,个头很高,一米九四,起来很阳光,叫杨颂。

等般弱第一天比赛回来,仨人认识了下,吃了顿饭,气氛很和谐,因为是同龄人,般弱直接喊他小名松子。

杨颂也故意喊她鹿子。

不得不说,大男生情商很高,他要是给她捏一个“弱子”,谐音“弱智”,般弱能把人给打残。

第二天,又是比赛日,杨松脖子上挂了个JN小白兔,笑嘻嘻同般弱出去了,他回头,冲薄妄挥了挥手,“哥,你放心吧,交给我,我把你家祖宗拍得仙仙的!”

薄妄没多想。

这小子放人群中也就是普通水平,小祖宗那么挑的颜控,应该不会对他下手。

他在酒店打开手提工作,顺带看一下师妹给他发来的视频。

23个省市代表队,共422名选手,薄妄还是觉得他家小祖宗中在人群里自带弧光,轻易让人注意到。而比赛为期4天,般弱经过预赛和资格赛,一举杀入决赛,在别人眼里,更是黑马般异军突起。

首都大学代表队得了6金2银1铜,扬颂回来就当着薄妄的面夸般弱。

“哥,你不知道,鹿子她可野了,6枚金牌里,有4个是她的,女子个人和团体的25米手/枪,混合团体10米气手/枪,对,还有个10米气步/枪,人家看她小小的,不当一回事,出枪就傻了,对吧,鹿子。”

般弱一点都没不好意思。

她训练,她辛苦,她骄傲!

般弱想起了一件事,捶足顿胸,“在我隔壁打的那个男生超帅的,我忘记要号码了!”

杨颂也偷笑。

“对了,你拍照吧,让我看看。”

“不给。”

杨颂也仗着自己的身高,把摄影机举得高高的。

般弱的是短款毛衣,手一伸,腰就滑出来了。

而打闹的俩人没有丝毫察觉。

薄妄的桃花眼泛起一股寒意。

俩人不自觉安静下来。

般弱咳嗽了声,“那个,我们去外边吧,别影响妄哥休息。”

薄妄:“你留下。”

杨颂丢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摆手出去了。

“坐。”

般弱顿时感觉自己请入了狼窝。

“不是说给奖牌我的么?”

般弱立刻翻自己的背包,“团体的教练收着呢,所以我只有两枚个人的,喏,都给你。”

她双手捧着,向他献上一抹辉煌日光。

薄妄的气息被软化了,他问,“舍得给哥哥?”

“你要那就给你呀。”

般弱眨眼。

鹿嘉和的奖牌给她都没地方放,让他自己收着了。

薄妄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般弱:“?”

男生吐了口气,“齐小薇来找我了,我怕你分心,就没说。”

“她来找你干什么?”

薄妄盯着她,“她说要补偿我,替我干不能干的事情,包括擦背。”

般弱:“??”

她有事儿?

薄妄自言自语地说,“我已经快四天没洗澡了,等回去让你哥帮我擦一下。”

般弱:我未来嫂子,危了。

“……要不我来吧。”

般弱决定揽下这件事,解救她哥的眼睛。

“你确定?”

那不确定还能咋的?

般弱跑浴室里放热水,浸透毛巾,掀开人的衣摆,避开伤部,麻利地拭擦。她卖力擦完了后背,又绕过前头,干脆一次性擦完算了。薄妄双腿微微分开,容许她膝盖的嵌入,视野所及,是她毛绒绒的胎毛,偶尔窥见那两片蜜渍樱桃般的唇。

他忽然伸手圈住她的腰。

般弱后腰被他一压,整个人撞了上去,她连忙撑住他背后的沙发,免得挨到他伤口。

“你干什么!”她没好气,“还不够疼对吗。”

薄妄仰头凝视她。

这尊被他供在红尘欲望里的小菩萨,他想她眼神慈悲,想她宽恕他荒唐过往。

想她渡他入情海。

他不安地低声,“我如果知道我二十一岁会喜欢你,我一定把我所有的毛病和乖僻都戒得干干净净。”然后像一面冰冷肃穆的寺院白墙,不沾烟火,只喜香火,用清规戒律为你筑起一部心经,再等你引我去人间。

把所有第一次都给你。

但少年怎么能知道今日的命运。

薄妄又领着她的手指,去摸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并不细腻的触感,泛着旧色,而他爱惜得很,“这是你给我戴上的,鹿嘉和都没有,就我有,可把他酸倒了牙,差点要跟我干一架。”

他特意提起这个不是为了别的——

“去年这红绳系上,哥哥就没想摘下来。”

薄妄自然不会靠一些情话来打动她。

这个女孩不喜欢庸俗浅薄的童话。

他翻开自己的手提,把自己这几天针对般弱做的职业规划递给她看。

“当你成为专业的射击运动员,你的职业生涯起码十年起跳,体育竞技同样是优胜劣汰的世界,甚至更加残酷,它不会宽恕你每一个失误,而你需要时时刻刻接受意外的挑战,包括训练和舆论带来的精神压力,身体上的一些病痛……”

薄妄顿了顿,“我可以考营养师资格证和心理咨询师资格证,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学习律法,帮你处理所有烦人的合同事宜,不让别人坑你一根毫毛。”

你大可以仗剑世界。

而我会在家里,把你,和猪圈里的小宝贝,都照顾到最好。在你出发之前,更为你配上合适的剑穗。

“……所以你的意思是?”般弱迟疑地问。

他放在腰后的手摩挲一阵,爬上背脊,又轻轻捏着她的后颈,亲昵又自然。

“哥哥我想做,世界冠军的背后贤妻。”

粮草兵马备足,让你永无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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