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桑木来到不二野病院。桑木要见饭田事务长,今天他没来上班。

“最近朋友家出了件不寻常的事,他到那里去了。”

肯定去了岩村顺平家。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饭田和岩村章二郎关系的密切。也许岩村顺平自杀就是由于他们共同的关系造成的。

桑木叫把病房主任找来。主任四十来岁,是一个长脑袋。姓丸山。这个人有个毛病,一面说话,一面不停的摇头。

“很冒昧,向您打听一件事,”桑木说道,“三月十八日,这个病院有出院的病人吗?”

三月十八日指的是发现山中和司机三上尸体的前一天。

“请稍等一等。”

病房主任走出接待室,片刻之后就回来了。

“是的,只有一个人。”

“叫什么名字?”

“叫桑木太郎。”

桑木一怔,和自己是同姓,姓桑木的不常见。

“年龄呢?”

“三十二岁。”

和三上的年龄相同。

“他的住址呢?”

“原籍在九州一带,现住址在向岛那边儿。”

丸山主任介绍得很详细。

“这个人的相貌呢?”

“这个……”

病房主任把记忆中的特征一一作了介绍。越说越像三上。

说话当中桑木很注意丸山的神态,看得出他介绍的情况是属实的,但态度上有些怯懦顾虑。原因不仅是由于桑木是刑警,主要是被一再追问,感到难以招架。好像其中有点什么似的。

“那个叫桑木的患者病情是什么样的呢?”

“一会儿狂躁,一会儿忧郁,是交替着的。”

“那么,他住的是单人病房吗?”

“是的。因为他一发作就没法管,闹得很凶。”

“是什么病呢?”

“梅毒,是脑子里侵入了病菌,也就是所谓的脑梅症。”

桑木想,三上是绝不会患脑梅症的。现在只能不置可否。

“那个三上,不,那个桑木入院的时候,是由什么人陪他来的呢?”

“不大清楚,好像是自己来的。”

“自己?病到那种程度的狂暴患者?”

“不是,当时还没发作。”

“那么说,这人是摇摇晃晃来就诊的喽。”

“不,不是那样的,正赶上天黑了,是医生们回家之后来的。是的,仿佛正遇上饭田事务长了。”

“什么?是饭田先生?”桑木想,好极了。“请您把当时的情况仔细讲一讲。”

“不是我亲眼看到的,是听护士们讲的。这个叫桑木的患者是来找饭田事务长的,事务长单独会见了他。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左右吧,事务长立即叫来值班医生,吩咐把他关进了病房。”

“这么说,患者和饭田是熟人了。”

“不,可能是患者听说医生回家了,只好去找事务长的吧?”

“也许是吧,那么你知道这个患者是哪天入院的?”

“三月十五日。”

三月十五日,正是三上从武藏野警察署出来的第二天。武藏野搜查本部正拚命地在追查三上的去向,他却在被释放的第二天到这“入院”来了。

桑木又会见了负责诊疗他认为是三上那个人的大夫平山。饭田不在倒是好事,如果他在的话,就不能这样自由地讯问了。

“确实是饭田事务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去诊断的。”年轻的平山医师回答着桑木的讯问。“那时候,患者发作得很历害,我首先给他注射了镇静剂,然后根据事务长的愿望把他关进了病室。”

“可是,患者是一个人来的,没有人陪着,可以这样作吗?”

“对狂暴型的精神病患者,法律规定可以强制收容的。”

医师解释道。

“那么,患者的姓名、原籍、住址、年龄这些事项怎么能向患者问清楚呢?”

“好像是饭田事务长最初和他见面时打听到的。当然,那时候他还没有发作,可能是患者感到病状有变化,不放心,马上就跑到这来了。”

桑木想,饭田这个人会由着他自己的性子干的。三上自己跑来找他,多半是为了威胁他,这是不会错的。饭田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他,也正是这个缘故。很可能是饭田在这中间出去了,用纱布浸上烈性麻醉药,回来的时候,趁三上没注意用暴力把药布捂在他鼻子上,使其陷入昏睡状态的吧?

这个医师也好,刚才那位丸山病房主任也好,从说话的神情看,隐瞒了许多事实。

这也可能是被饭田封了口的缘故。

首先,伪称患者叫桑木太郎,这就是愚弄人的。以此类推,什么原籍、住址都是捏造。

“你一直负责诊治那个病人吗?”

“不,不只我一个,是由医生轮流诊治的。”

在这个病院里,饭田的权力是至高无上的,在饭田事务长的淫威下,医生们是无可奈何的。

“听说那个患者是在三月十八日出院的,是几点钟呢?”

“啊,记得是在午后四点半左右。”

三月十八日午后四点半,太阳快要落了。这就逐步接近了桑木的那个设想了。

“是不是患者的病状消除了呢?”

“不,不是……是因为家属来接。”

“家属?”

桑木一怔。三上有家属吗?不,这一切都是编造的。饭田这家伙连接“桑木太郎”的家得都编造出来了。

“那个家属是什么样的人呢?”

“说是本人的哥哥。对啦,年龄四十二三岁。有些矮胖,非常和气。”

“都厅的山中先生就是在那天来检查的吧?”

“就是那天。”

“山中先生去过那个叫桑木太郎住的病房吗?”

“好像去过。这事问问丸山就知道了。”

医师正要往外走,桑山叫一个护士替他去了,以免他们私下里商议好了来哄骗自己。

那个丸山神情不安地走了进来。

“有些事还得麻烦先生一下。”桑木向丸山说道。“叫桑木的那个患者在病房的时候,都厅的山中先生是不是曾经去视察过呢?”

“是的,去过。”

丸山病房主任还是那样怯生生的。

“怎么,那时候山中先生没有说什么吗?你一定在旁边陪着来的。”

“是,我在那儿。不,他什么也没说……”

“山中先生的检查,据说来得很突然。他把什么作为检查重点的呢?”

“没有指定什么地方是重点,普遍地转着检查了一次。”

“刚才听医生说,那个患者有个家属来接他,那个人是什么长相呢?”

丸山形容了一番,和平山方才讲的一模一样。

“那个患者出院的时间和山中检查完回去的时间,哪一个在前呢?”

桑木过去听说山中离开病院的时间是五点左右,为了进一步证实,又问了一遍,“还是病人出院的时间稍微早一些。那时候山中先生检查完病房又到别处转去了。”

看来是山中不在的时候,把三上弄走的。这里又出现了一个来接三上的新的同谋者。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这是至今在桑木了解到的人物中没有的。饭田事务长和岩村章二郎串通一气的话,那么就可以从章二郎那条线上找个协助者。作为都会议员的岩村接触面是广的。

不妨按顺序想一想。

饭田由于山中突然袭击恼火了,此时便对山中起了杀机。为什么呢?山中对饭田的所作所为了如揩掌,有些事还是合作者。

山中突击检查的目的,是为了看看三上是不是被当作患者关进保护室了。山中对三上的行踪是注意的,但不知从哪里得到的启示。

山中亲眼看到并非疯人的三上被当作患者监禁起来,他当时什么也没说,打算今后作为把柄。这是和饭田破裂后的打算,即便不能作为问题公开出去,但还可以作为威吓饭田的一个武器。

作为饭田,看到自己的同伙忽然背叛了自己,那就非干掉他不可。至于把山中和三上一起干掉这不是原来的计划,是临时想到的。

饭田干掉三上这是肯定的,山中偏巧又来检查,这对自己非常不利。当山中到别的地方去转的时候,饭田就把衰弱的三上从病房里弄出来!在一个没人的地方杀死了。凭着他在病院里的权势,不和医生商量从病房里拉走一个人也是易如反掌的。再说还有一个伪装前来领人的家属,就更不成为问题了。这从病房主任和值班医师回答问题时那种怯懦的神态上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山中检查完,离开病院的时间是午后五点多钟。饭田尾随在后面。山中步行去公共汽车站,走上林间小路,饭田从后面蹿上去,把他摔倒,勒死了。然后把尸体藏到树林里。等到打麻将替换下来的时候,饭田悄悄从病院车库里开出汽车。好在过了五点钟病院职工差不多都回去了,他的行动是不会引人注意的,车库的钥匙也可能是由他掌管的。

饭田先把三上的尸体装进汽车,接着又去装藏在树林里的山中妁尸体。必须在两个小时之内以最快速度往返青梅现场。他最怕的是路上遇到警察盘问,另外又不能违反交通规则超速行车。到了青梅山里像发现时样把两具尸体扔在那里。他才放心了。去的时候小心运行,一路无事,回来的时候则开足了马力到了病院。反正是他被替换下来休息的时间,下一局麻将开始,若无其事地接着玩就行了。

好了,这就理出了饭田犯罪的头绪,下一步就该用证据说明一切了。

在这种场合就应该追查值班医生和病房主任了,不过这是属于补充性的,主要的还是追查那个认领三上的人。为什么呢?因为这个人在饭田杀害三上之前,一直守着三上。也有可能这个人在饭田到来之前,已经把三上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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