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视厅对关于岛田玄一被东明新闻社辞退一事进行了调查。

东明新闻社提供的材料是,岛田有不正当行为受到处分,但不明说究竟干了些什么。可能是考虑到一旦公诸于众,会给被岛田恐吓过的人造成麻烦。

从新闻的性质来推断,可以想见,被恐吓者是都厅职员。

警视厅终于把这个原因查明了。

问题果然与都厅的土木课有关。在都内经常有上下水道的施工工程。他们所用的水泥涵管在卡车运送过程中,涵管末端常常有颠破的裂纹,这样就成了废品。这种损失应由运输公司赔偿。遇到这种情况,运输公司便和都厅职员协商,把这些破损作为施工损耗报销了,或把有裂纹的部位截下,当做涵管接头。

在这种弄虚作假当中,运输公司得出些钱送给都厅职员,或送些东西作为酬谢。这种事很多,最多的也不过是几瓶子酒,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严格地讲,这分明是不正当的,尤其是向人索取酒食,这作为受贿无疑是可以成立的。

岛田玄一对这类事曾下工夫调查过,掌握了一定材料。像这类行为本应向新闻社汇报,发表一篇报导也就完事了。但,岛田却用这些材料向都厅负责土木的部门和运输公司的领导进行恐吓,企图弄几个零用钱。这件事被都政新简社的领导知道了,因此岛田就被辞退了。都政新闻社之所以未向警视厅说明详细经过,就是为避免给都厅职员增加麻烦。

“确实如此。”听到这个报告,桑木认为这一点和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如此说来,岛田玄一在别处也干过这种勾当的吧?”

“可能是这样的,”在搜查会议上主任警官这样说道,“有关土木工程这件事不过是岛田的恐吓行为之一。只要有这一次,就不能不考虑还有其它的恐吓行为。岛田被杀的原因,说不定会从这方面找出线索来。”

“看来他的被害,可能是由于他的恐吓行为引起的。总之,绝不能忽视这次恐吓土木工程的事件,应该进一步考虑岛田是不是还有比这更大的恐吓行为。”

“派谁去调查一下呢?”主任向在座的搜查员布置了这项任务。

调查结果却没有找到线索。这种事的当事者是绝对保守秘密的,调查起来非常困难。都政新闻社只承认有土木工程部门的这件事,说其他问题一概不知道。事实也可能真的如此。岛田偷偷摸摸干的勾当,社里又怎能都知道呢?

被害者岛田玄一究竟属于哪一种人,一时成为悬案。总之,他已经介入了东京都政的阴暗阶层,从那里诈取了不少钱。

都政新闻似乎已成了都厅职员相当大的威胁,不管是谁,只要被点了名或受到诋毁,即使是捏造的,也要影响升迁和使用。有那么一些好事者发现报纸上有了攻击文章,就恶意地用红笔把它圈起来,贴在揭示板上。

对都政来说,报纸已经成了特殊的批判机关。这确实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尤其像东京都这样一个掌管着几乎占财政预算十分之一的大都市,最容易发生渎职和腐化行为。这些事在报纸上一揭发,毫无疑问是保护纳税者——都民的利益的。

正因为如此,在都政新闻方面就更会出问题。

他们的订阅费是从课、局长的备用金项目中支付的,尽管都厅主管部门不同意这样败,但实际上却一直延续下来了。即使是不收费的报纸,一旦有事往往也会被当做交易材料牟取暴利的。

象岛田那样的恶劣记者,背着新闻社捞取外快,利用采访到的材料作交易,对有关人员进行恐吓,也是司空见惯的。

通过偶然发生的都政新闻记者被害事件,搜查本部很快就推测出都政的阴暗面和有关部门的背景。

司机三上正雄在这天晚上八点钟左右,把空车停在“克洛镇”酒吧门前,独自走了进去。

里面靠边的地方是柜台。这家酒吧很宽敞,设有许多雅座。在烟草的青烟和一种混浊的空气中浮动着客人的黑影。

“晚安!”三上向女收款员说道,“我有点事,给真田美小姐捎句话。她今晚来了没有?”

女收款员从帽子和衣服上看出,来的人是个司机,认为一定是哪个客人打发他来的。

“稍等一下。”那女人说罢,向里面喊了一声,“叫真由美来一下!”

过了不大工夫,在污浊的空气中走来了一个年轻的露着胸的女人。

“是真由美小姐吧?”

是她,就是这个女人!三上心里是这样想的。

“嗯,是我。”

那女人用猜疑的跟光看着司机。

“对不起,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那女人的脸上现出不解的神色,说道:

“你有什么事?”

“其实,是山中先生的事。”

“山中先生?”

那女人又重新看了看司机的脸。

三上放低了声音说道:

“今晚,在这儿能见到一山中先生吗?”

“哎呀,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见到他的话,有一件事我想请你转告给他。”

“谁托你来的?”

“那得见了他本人才能说。”

“这就奇怪了。”

“不!绝对用不着担心。你和山中先生约定今晚在这儿见面吧?”

山中是要来的,真由美今天接到他从公寓打来的电话。

“是的,他九点半左右也许能来。”

“是吗?”三上不住地点头。“那么,到那时候我再来吧。”

“你等等,我问你……是谁叫你传话的?”

真由美担心地追问着。

“是啊,怎么也是他的朋友吧。详细的事还是等见了他本人再说吧。”

三上回到车上。

现在离九点半还有一个多小时,干脆,十点钟左右来,准能碰上山中。在这以前还能跑一趟。想到这里,他一蹬加速器,把车开走了。

从京桥上来的客人说是要去新宿,到了歌舞伎町下了车。刚要往回返,在三光町又被叫住了,说是去高圆寺。

长时间在一个地方转来转去,白白浪费时间。只能稍微延长一些时间,他决定再跑一趟高圆寺松树町。

那客人下车后,他看了看表,是八点四十分,现在赶回银座,时间正合适。

调过车,正要往回开,前面好象挡着一个举着手的人。

“先生,到哪儿去?要是去相反的方向,那就不能应承了。”

他设下防线,向那高个子客人说道。

“去银座。”

“啊,那就请吧。”

真走运,正是顺路,他忙推开车门。

出了青梅街道,到了蚕丝试验场前面的时候,客人从后面问道:

“师傅,你拒绝往反方向跑车,是不是有什么约会呀?”

“噢,对不起,正好九点半有客人约定去接他。倒不是拒绝拉客人。”

“你是哪家公司的?”这人边说边看驾驶台上的标志。“青云出租汽车公司,在什么地方呀?”

“在池袋。”

“是吗?怎么样,最近生意还好吗?”

看来这位乘客是感到寂寞了。三上随声应和着,心里却急于奔向“克洛镇”酒吧。

“先生,您到银座的哪个地方?”

“七条的里面。”

这样的话,正是自己要去的地方。这么一来就一点儿也没跑空车,三上高兴极了。

顺着电车道向土桥方向行驶,在资生堂附近乘客要求向右拐。

“先生,这里禁止右转弯。”

“是吗?哎呀,这就麻烦了……行了,就在这儿下车走两步吧。”

“太对不起了。”

三上靠路边停下车。乘客付了两千八百元车费,然后向马路走去。这个人给的是五千元钞票,在找零钱时三上看了他一眼。这人高颧骨,瘦削脸,留着小胡子——小胡子留得使人觉得滑稽。

三上从土桥那里绕了个大圈子,来到“克洛镇”酒吧门前。不巧,这时已经没有停车的地方了。为了停车又耽误了一些时间。

三上推开“克洛镇”的门。这时已经过了十点钟。

“请叫真由美小姐出来一下。”

门口正好站着一个堂倌,就不用自己进去了。

不大工夫真由美走了出来。

“山中先生来了吗?”

他向穿着黑礼服、露着白色胸脯的那个女人问道。由于灯光变幻,她那眼睛仿佛闪着彩虹似的光,使人觉得这是一个可爱的女人。

“哎哟,山中先生倒是来过了,说是有点事,现在不在这儿了。”

“什么时候回来呢?”

“离这儿不远,用不了多大工夫……我已经向山中先生说过你的事,山中先生说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谢谢你了。要是我能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就去找他一趟。”

“从这儿再过四五家门面的对过,有个叫‘哈瓦那’的茶座,可能就在那里。”

真由美凝视着司机离去的背影。

三上边走边想:山中为什么由酒吧转移到茶座去了?是不是接待什么不能在酒吧会见的客人呢?

很快就找到了“哈瓦那”的茶座。那黄色门的后面站着一个苗条的少女。当三上走近的时候,她象机器一样嘎吱一声把门拉开了。

无论什么店铺,都是司机们的歇脚所在,不拿他们当客人看待。这少女连一句“您来了”都没说。

三上向里面一看,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客座与客座之间用砖砌的低隔墙,墙上摆列着引人注目的郁金香之类的盆栽。

客人的身影仿佛隐现在花丛之中。仔细再看,恰好在正面的远处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就是那个青年人山中。他正陪着一个人谈着什么。从这里看去,只能看到那人的背部,不知是什么人。

三上正想请那少女去叫山中,那个背着脸的人侧过身来。三上顿时吃了一惊。

那张侧脸上有着他最新的记忆,突出的就是那小胡子。正是方才自己从高圆寺松树町拉来的那个乘客。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来会见山中的!因为禁止右转弯,他在中途下了车。自己驾着车转了一个圈,找了一会儿停车的地方,这工夫,步行的人却早就来到这里了。

三上踌躇起来。如果根本没见过这个人,倒可以按原计划把山中叫出来,但是这小胡子坐了自己的车,在途中还交谈过,这就不能过于粗心了。他有些气馁了。

三上自然而然地考虑到这个人的根底。山中是都厅的人,小胡子也可能是都厅的职员。从长相到年龄推测,或许是山中的上司。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山中就越发和杀人案有关联了。从这两个人神秘的样子看,准是在商议着善后对策。如果是一般性的谈话,为什么不在“克洛镇”边吃边谈,偏偏到这黑黝黝的茶座里来,鬼鬼祟祟地商议什么呢?这事真有些奇怪。

下一步该怎么办?三上站在茶座门口盘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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