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呢?”

“二来,公子最爱结交文人雅士。雪衣侯和明尊都是当世俊杰,岳先生怕公子和他们交朋友,所以故意抬高冯古道,贬低……”声音又弱下去了。

卫漾连气都气不起来了,“敢情在他眼里,我不但视外表如命,而且心胸狭窄,妒忌心极重。”

陈则偷偷地向妇人和她女儿递眼色。

妇人将头一缩,脸埋在手里,一动不动,好像哭昏的模样。

女儿更直接,两脚一伸,脑袋一歪,直接装死。

陈则还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就听卫漾道:“第三呢?”

“第三?”陈则吞了口口水道,“岳先生说,京城传言雪衣侯和明尊关系非同寻常,不知是真是假。所以可以借提出收妾室这个要求,来试探试探。”

卫漾道:“这条用来算计什么?”

陈则道:“就是试探试探。岳先生说京城流言蜚语最多,可惜真假难辨,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印证真假。”

……

卫漾咬牙道:“他是不是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陈则叹气道:“自从王爷把内眷安置到浔州之后,岳先生就闲了很多。”

“难道府里没有正事可以让他烦的么?”

“有。”

“那他不去管?”

“就是雪衣侯和明尊啊。”

卫漾按了按太阳穴,“父王怎么说?”

“王爷说……”

站在窗边听得差点睡着的薛灵璧和冯古道精神顿时一振。

“两只小猪,爱来不来。”

76谋反有理(四)

在他们想象中,凌阳王不是老谋深算、深藏不漏的奸雄,就是运筹帷幄、野心勃勃的枭雄。但是,奸雄和枭雄怎么会说出‘爱来不来’这种更像是小孩发脾气的话呢?

薛灵璧和冯古道对视一眼,似乎都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过看到对方也是类似表情之后,他们确定,出问题的不是他们的耳朵,而是凌阳王的嘴巴。

卫漾就不如他们这样的大惊小怪。他道:“父王就说了这么一句?”

陈则迟疑了下道:“就这么一句。”

卫漾想了想道:“那岳凌还有其他话么?”

陈则道:“哦,岳先生说,世子不大可能识穿他的计谋,让我小心薛灵璧和冯古道。”

卫漾:“……”

薛灵璧和冯古道见该听的都听了,接下来也不会有什么更精彩的言论,于是互相使了个眼色,施展轻功到十几丈外。

冯古道笑道:“看来凌阳王是个妙人。”

薛灵璧对凌阳王这种密谋造反的乱臣贼子却没什么好感,“我倒觉得他是有恃无恐。”

“有恃无恐?”冯古道道,“你是指……”

“广西已然是他的天下,再加上之前旧部,他若要造反,已有足够的人力物力。”

冯古道倒没有他想得这般深远,闻言道:“那他为何还不造反?”

薛灵璧沉吟道:“或许是为了一个恰当的时机。”

冯古道眨了眨眼睛,“若是皇帝不仁,派亲信残害忠良,颠倒是非,指手画脚,干预地方政事……”

他的话还未说完,薛灵璧已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

说到此处,凌阳王刚刚因为‘两只小猪,爱来不来’这句话而树立起来的怪异形象已经被冲淡出脑海,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睛闪烁精光,不断盘算江山大业的枭雄。

卫漾和陈则一前一后从茅屋出来。

薛灵璧和冯古道正有志一同地看着荒废田地上的杂草。

卫漾和陈则走近。

冯古道感慨道:“这草长得真是旺盛。”

薛灵璧道:“嗯。”

“侯府就长不出这么旺盛的草来。”

薛灵璧:“……”当然,因为侯府有人专门拔草。

卫漾插|进来道:“冯兄若是对花草有兴趣,不如来王府坐坐。我平日也喜欢种些花花草草……”

“好。”不等他说完,冯古道已经一口答应。

薛灵璧接道:“理当拜访凌阳王。”

卫漾喜形于色,“太好了,我平生最爱结交如侯爷和冯兄这样的当世俊杰。”

冯古道瞥见陈则脸色微微一变,想起之前偷听到的内容,不由暗自好笑。看来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岳先生果然有先见之明。

至王府。

陈则说是通传,其实是一溜烟地报信去了。

岳凌原本笑眯眯地坐在房间里欣赏自己得意画作,听完他的详述,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沉淀到了脚底板。

“看来,”他伸手捏了捏嘴唇上的小胡子,“雪衣侯和明尊比我想象中的聪明。”

陈则苦着一张脸道:“如今如何是好?王爷曾交代过莫要理会他们,要是知道我们这样设陷阱,一定会雷霆大怒的。”

“不过是设了个小陷阱,哪至于雷霆大怒?”岳凌气定神闲地拿起杯子,。

“但是王爷今天一大早去了密云庄。”

拿在手中的杯子晃了晃,岳凌面色微变,“去了多久?”

“大概三个多时辰。”陈则道。

“赶紧去库房支一把好剑,派人送去密云庄,就说是我送给庄主,让庄主手下留情。”岳凌低喃道,“这样一来,王爷估计要留到明天才会回来。”

陈则有些迟疑,“可是库房是王爷的……”

岳凌挑眉道:“你认为王爷会记得库房有多少把剑么?”

“是。”陈则说完,正要转身,就见他站起身,拍打着衣服。这是岳凌每次要出门的标志。“岳先生,你要出门?”

“不出门,我要在门内解决。”岳凌嘴唇一扬,小胡子抖了抖。

若说好客,卫漾即使不是冯古道见过最好客之人,也绝对可以说是最好客之一。

花花草草不必说,连个人收藏的真迹墨宝都忍不住拿出来分享。

那些东西冯古道只瞄一眼,就知道真的就一样,其他全是假的,因为大多数真迹都在他书房里。

“冯兄,你看这幅高明明的泰山细雨图。雨水如针,细细长长,丝丝缕缕,简直如临其境。”卫漾说得眉飞色舞。

薛灵璧坐在桌边,连眼皮都懒得抬,“高明明从来没有画过泰山细雨图。”

卫漾的眉头一抖,笑道:“侯爷你有所不知。这幅图是高明明六十大寿之后,游兴大发,一人独上泰山顶,却遭遇春雨所画下的。”

薛灵璧道:“高明明五十九岁开始坐轮椅。”

卫漾的笑容僵住。

冯古道打圆场道:“其实他过世没多久,身体还没太僵硬。如果真的有雅兴回来有泰山的话,手指应该还能动的。”

卫漾整个人彻底僵住。

薛灵璧转眼看向冯古道手中的那张尹先先的墨宝,“这张也是假的。”

卫漾激动道:“怎么可能?这是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买下来的。那人说他是尹先先的后人,这张乃是家传之宝。”

薛灵璧道:“看字迹,这人大概只有二十来岁,样貌不佳,说话行事畏头畏尾,一副抬不起头的模样。”

卫漾呆呆地看着半天,“你怎么知道?”

“字如其人。”

卫漾突然冲到桌边,一指桌上所有,“那这里到底哪一样是真的?”

冯古道从下面抽出一把扇子道:“扇面上的戏虾图的确是顾弦之的真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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